第5章 一场盛大的暗恋1
作品名称:有位佳人 作者:那墨衣 发布时间:2015-08-25 12:57:50 字数:4004
对于感情上的事情我决断下得太早了,对于心底里的那些咒语,我也过高地估计了它的魔力了。所以好象是注定要给我来一场考验一样,在第二个学期,我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我的解剖学老师。就在校园樱花烂漫的季节里,我却没有了看花的心情,我无可救药地患上了一场病,一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相思病。
第二学期,我们的专业课开设有9门,其中有一门就是解剖学。教我们解剖学的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老师,不太高,但也不算矮的个头。我听说他的职称是副教授,但是他与我心目中那种沉闷、迂腐的教授形象不太一样,他很儒雅开朗、风度翩翩。上课风格也很幽默风趣,把一个让很多学生都觉得有些恐惧的课程讲得妙趣横生的。我从听了他的第一节课,我就喜欢上他了。
解剖课分理论课和实物实践,理论课有时候是在小教室上的,实物实践课就在标本室上。学期开始的前几次解剖课都是理论课。每次上他的理论课我都会坐到前排靠边的位置上,在侧边的位置上我可以够更好地观看他上课,而不至于轻易被他发现,我可以尽情地留意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肢体的每一个动作。每当他的目光向我座位的方向扫视过来的时候,我内心会骤然紧张,马上会坐得端端的,拿着笔的右手轻轻地支着我的下巴,我会做出一个脸上含情含笑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到我,但我知道,这个动作是我刻意做出来吸引他注意的。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与众不同,我脸上含情的微笑是只有在他的课堂上才会有的。有时候,我目光与他交汇的时候,我会羞涩一笑,然后温柔地垂下头去看书。我是没有勇气和他对视的。
因为喜欢他,所以我很用功地学习他教的这个科目,而且我还会去图书馆查找一些与解剖学科相关的问题,用来课后提问他,和他探讨,而且我还特意要筛选一些比较有深度的问题来提问他,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他知道我比同龄人要优秀、要有深度。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用惊叹的眼神看着我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他不是我的老师,我们是两个有共同语言的同行,甚至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我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更让我感到绝望的就是我居然会幻想,我居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着我和他在一起的场景,幻想着他拥抱着我。他的拥抱让我觉得很踏实、很安全。后来,我甚至还幻想出了别的一些不堪启齿的画面。我很无助,我很难受,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手脚努力地扑腾着,想让鼻子露出水面,想让鼻子呼吸,但是我越努力,越往下沉。我觉得是没有人会理解我,也没有人会愿意去理解一个那么堕落的人。那一段时间,我经常会感到莫名的恐慌。
我觉得这应该怪我妈的,可能我身上就流淌这一些她这方面的基因。我妈会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或者说利用她自己有的东西去解决一些问题。比如说,在初夏水稻灌浆的时候,需要往田里灌水。各家的水稻都等着水呢,所以想要尽快给水稻灌浇上水的话,就得在晚上去守水。我妈一个女人家的,半夜三更肯定不敢在外面守的,她会让跛子叔给我们家的田守水,而作为回报,我妈就会帮他洗上几天的衣服。
以此来推算,我如此地喜欢上我的解剖老师,难道是我想拿我对老师的喜欢或者说爱,去换取老师在这个科目上对我的照顾吗?或者说去换取老师在这个学科上更多的知识?但是好像也不对,我对老师的喜欢我根本就不敢对老师说出来,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有一个学生想跟他换东西。这么说来,这点就不大像我妈了,我妈是明打明地跟人家换,但是我的目的不在换上。其实我也说不上我有什么目的,我就是喜欢上了他、爱上了他。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读书比我妈妈多的缘故,我可以无所求地去喜欢一个人,或者去爱一个人。
春天的樱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尽了,一簇一簇的花已经被绿叶所替代了。春去夏又来了,季节在变着,可我的世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孤独无助,还是那样失落绝望。没有人可以分担我的痛苦,在这平静美好的校园里,我甚至连尖叫发泄的权力都没有。
成昊其实是不懂我的,他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很想靠近我,很想帮我的忙,但是我拒绝了他。我不能让他窥见我内心阴暗的一面,我不能破坏我在他心中的形象。我更多的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上图书馆。我一个人满怀心事的,不能让谁靠近,害怕谁一靠近了,便会轻易地窥到我的内心,知道我的心事。
上实物解剖课,在标本室里。
我们那会,大家对“无语体师”还不够认识,甚至还没有“无语体师”这个词。社会上捐赠遗体做医用的也很少,我们人体解剖的标本是非常有限的,所以我们上一次标本解剖课很不容易,能让我们亲自操刀自己做解剖的机会就更宝贵了。
我记得第一次上人体解剖课的时候,我们班25个同学一起去到了医院的解剖实验室。实验室里摆着三具人体标本,用白布盖着的。上学期,我们都是用1比1的模具认识和熟悉人体器官的。在这之前的解剖课上,在别的实验室里,我们也见过骨架、头颅的标本,但是真正接触到整个人体标本的还是第一次,而且,过一会我们就要亲自操刀在标本上实验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到“尸体”,心里多少都是有点不安的。我们围着一圈远远地站在一边,叶如梦抓着严纪晶的手,躲在了她的身后。我想,如果老师同意的话,我将会毫不畏惧地站在老师的旁边,站在标本的旁边。我觉得站在老师的旁边,一切都会是很安全的,我无需害怕。
张末末碰了一下我的肩膀,低声问了我一句:“你害怕不?”
我回答了一句:“不害怕。”
“我需要一个同学来帮我一个忙,带头来实地接触一下,摸一下,看一下真实的人体标本。”老师笑着看着我们说。
我刚回答完张末末的话,张末末把我往前一推:“老师,她说她可以。”
“好,过来,这位女同学比男同学还有魄力呢。”老师笑了,边笑边说边给我做了一个招手示意我过去的动作。他的声音真的很有磁性,很好听。
我走了过去,就站在老师的左侧面。我屏住了一半的呼吸,剩下那一半还是只做浅呼吸。我离老师那么近,让他听出我深重的呼吸声那是件很难堪的事情,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就这样在老师身边站着,我渐渐都觉得有点缺氧而引起的胸闷了。我留意了一下,和老师站在一起,老师大概能高出我半个头。如果他抱着我的话,我的头刚好会靠到他的肩膀。就一会的功夫,我就又出现幻想了,我紧缩了一下我的身体,提醒自己现在需要清醒。
“他们是我们不会说话的老师,是他们贡献了自己的身体,让我们做科研、做实习,让我们掌握真实的本领。医生的培养首先是从人体解剖学开始的,对于这些不会说话的老师,我们一定要充分尊重并予最高的敬意。在揭开白布前,让我们给不会说话的老师深深鞠一躬。”
我们都静静地站着听老师讲话,老师话刚落音,大家都跟着老师对着标本深深鞠躬。我就站在老师的身边,跟老师一起鞠着躬。这个动作足足让我回味了好长时间,每当我想到我站在老师的身边,和老师一起鞠躬的时候,我的内心泛起一阵甜蜜,紧接着脑海里就涌来一大片遐想,这多像婚礼上拜高堂或者拜天地的情景啊。
“下面,我们来解开‘无语老师’身上盖的白布。”老师说着看了我一眼。我像是得到了鼓励,大踏一步向前,就站在标本的跟前,伸手就要去揭标本身上的白布。就在这时候,老师也一步跨向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一下拉到了他身后:“揭盖标本白布的时候不能站这么近,标本是有福尔马林泡过的,味道很刺鼻,如果不小心大量吸入的话,体质不好的人会头晕、头疼的。”
那一刻,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老师的手紧抓住了我一下,就那一下,我觉得我已经感受到了美好恋爱的滋味了,有疼爱、有呵护、有关心。只可惜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通过手上的神经把我内心的感觉传递给老师,老师就放开了我的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去吧,离远一点,没关系的,刚揭开的时候不要用力吸气就行。”看着老师对我的微笑,看着老师鼓励的眼神,我心里有一种浓浓的幸福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感,吸几口刺鼻的福尔马林气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白布揭开,一阵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鼻而来,一具浅褐色的尸体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些标本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都经过福尔马林浸泡了三年以上的,你们不用担心会闻到是臭味,也不用担心会有细菌病毒感染,更不用担心会有尸虫什么的,那是恐怖电影上面的特技,在这里,这些标本都是安全可靠的,是可敬可畏的。”
老师亲自操刀示范的标本是一位年轻男子,面部有点狰狞,可能临死的时候是带着痛苦的。那本应该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眉毛很粗,就算脸部带有点因痛苦而引起的抽搐,但也挡不住他脸上的英气。他生前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他正值年轻,有没有爱他的人或者他爱的人呢?他应该是受病痛折磨而死的吧?如果他碰到了我的老师,说不定我老师能救他一命呢。我正在失神,同学们“啊?”地一声把我从开小差里拉了回来。
“这是心脏部分的解剖,你们来看一下人体的心脏,可以拿起来看。”老师说。
同学们都往后退了一步,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对老师的话,达到了难有统一认识。语气很明显,是一种反问,相当于集体问了一句:“不会吧?”
我精神刚集中过来,就听到老师说心脏可以拿起来看。我一步向前,站在老师的身边,伸手就从标本的胸膛里把心拿到手里看。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这怎么跟猪心一样呢。
同学们看到我的举动,又“啊!”地叫了一声,只不过刚才那声是疑问的语气,而这一声明显是带着惊叹的语气。
老师可能也没有料想到第一次解剖课就会有人这么大胆,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他当时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楚佳。”略带点孩子气,柔声说道。很多男人都喜欢女孩子带点稚气的表情。
“你将来会是一位很出色的医生的。”
我不知道如果老师知道了我前几秒钟的时候还在走神,他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呢?
我在解剖课上的举动,让我们宿舍的人一致认为我是一条“汉子”,只是平时比较斯文而已。叶如梦对我说:“你真让人想不到,反差还真大。”
我问:“什么反差?”
她说:“是表象和实质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