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远方的风景3

　　我能悟出这样的道理，直接是得益于我妈。如果不是“靠自己”，我妈妈不可能嫁到山的外面来，不可能嫁给我爸，不可能嫁到一个开阔富饶的村子里来。小时候，我是理解不了这个的，到后来我读高中了，我是慢慢回头想，才领悟到这一点的。如果不是我妈妈“靠自己”，在爸爸离家去广东做生意的那些年，妈妈是不可能把家扛起来的。我家田地多（这是我妈妈当年看上爸爸很重要的一点），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大好，除了能帮一些闲杂的活外，重活基本是干不了的。如果不是我妈“靠自己”，我估计在那些年，我家每年交公粮都是个大问题。一千多斤的公粮呢，一个女人，怎样能把它弄到公粮所去？怎样能扛上那二层楼高的扶梯，把谷子倒进粮仓？但是我妈的确就是“靠自己”把事情都办妥的。
　　
　　刚进学校没一个月，我就摸清楚了学校里哪个团体能对自己的专业有促进作用，哪个团体能对以后的就业有直接的帮助。我必须要提前就考虑到以后的事，因为我觉得，考上大学了，肩上的责任就重很多了。大的方面，为家族争光那些就不说了，但是有的方面我是必须要去做的。比如要让爷爷奶奶觉得骄傲和自豪，他们两个老人在家，在村里人面前总要有些可以神气的地方；比如要为爸爸争口气，爸爸离乡背井一个人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还要考虑到弟弟。弟弟从初中就辍学了，以后如果还要回家务农的话，我肯定要具备在经济上接济他的能力。所以我心思重也是情有可原了。
　　大学的生活，特别是学医的，学业特别重，要记的、背的东西很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拿出很多的时间消耗在校团体活动上的，但是你如果一个团体也不参加，那么你的大学生涯又会很单调，这也是不好的。我最想加入的是医学联合会，大家都习惯叫医联会。这是学校和美国的一所大学联合成立的一个以学生为主的学术性团体，这个团体经常会举办一些学术性的活动。加入医联会应该是每个临床医学学生的愿望。
　　
　　叶如梦就曾经问过我：“楚佳，学校那么多社团，你准备加入哪个呢？”
　　我说：“当然是医联会了，我只想加入医联会。”
　　叶如梦说：“对呀，我也想加入医联会，咱们一起吧！”
　　我冲叶如梦笑了笑。
　　医联会接受报名的时候，宿舍里不仅我和叶如梦报名了，另外还有3个同学也都报了名。
　　加入医学联合会的流程是：报名、递申请，审核后参加笔试，笔试后是面试，面试后加试英语口语。好几个同学是交了申请了，但是后来看到流程这么麻烦，笔试的时候有两个直接就不去了。同一个宿舍里，和我一起去的就剩叶如梦了。
　　医联会的笔试是医联会里面的学生干部负责的，就是在那时，我知道了那天接待我的男孩叫成昊，他就是医联会里的学生干部。成昊是96临床医学专业的，和我一个专业，但高我一届。成昊长得不能算帅，但是个子很高，1米81的个子。有好些女同学就因为他的个子高，直接就把他划入帅哥的行列了。但是在我眼里，他顶多能算看着顺眼。
　　笔试交卷的时候，我先把我的试卷交上去，放在桌子上。突然，我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接着我说了一句：“哎呀，我忘了写名字。”我又把卷子拿回到位子上写名字。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把卷子放在讲台上，把卷子拿起来，走回位置，把手放进斜挎包里把笔拿出来，一切都那么的流畅、自然，流畅自然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我已经完成了一项任务。
　　叶如梦看了一眼我的卷子说，“你的名字不是写这了吗？”
　　虽然叶如梦这句话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或者乱子，但是，我心里已经给她归类了，她不适合做我的朋友，没脑子，拎不清问题或者是成心和我作对。
　　
　　我对叶如梦笑了笑。走过去交卷子的时候对着站在窗户边的成昊也笑了笑。成昊也给我回了一个挺阳光的笑脸，大家陆续走出教室。我走出教室后不远，借口又回了一趟教室，叶如梦就在外头等着我。
　　看见我空手回来，她说：“我觉得你的记性肯定有问题，老忘东西。”
　　我笑笑不回答她，我让她自己先回宿舍，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什么事都没有。我直接往医联会的学生办公室走去。老远我就看见成昊走过来了，走得还挺急。我迎了上去，略带羞涩地说：“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钥匙，我回教室拿东西的时候在讲台边发现的，就一根，很容易掉的。”
　　成昊倒是很兴奋：“我说呢，怎么找不着了，肯定是掉教室里了，我正想回去找呢。”
　　就这样，我和成昊勾搭上了。虽然这个词不好，但是我用不光明的手段才达到的目的，用这个词也不冤。
　　
　　在面试开始前，我已经和成昊通过几次电话了，我把几首好听的英文歌曲介绍给了他，间接地、巧妙地，我就把我的英文功底露给他看见了。自认为，我的英文水平还是不错的，我高中的时候，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耳朵里就一遍一遍地放着英文歌听，有时候也听英语广播。我读高中那会，家条件也还可以，爸爸做生意挣钱，而且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读书，弟弟已经辍学了，家里经济相对宽裕，所以对于学习上要买的工具，收音机录音机我都买有。我的英语无论是笔试还是口语都挺不错，很大程度就是因为高中我失眠太多了，以至于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靠收音机来把英语学好。
　　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加入医联会，如果能得到成昊的帮助，那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后来，我们宿舍就我一个人顺利加入了医联会，我的目的达到了。至于再后来，成昊对我有意思了，并且一直追了我四年，让我做他女朋友，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外婆家正儿八经的是一个山村。小山村四面环山，好不容易有一条路通往离村子一公里开往的省道，那也只有一扁担长的宽度。不过我爸爸说了，当时我外婆那个村子连个自行车都很少见，那条扁担长的路也够使了。我妈妈非常想离开那个山村，她想嫁到一个离山远一点的地方去，起码不要是被山包围着的村子里。我妈妈就知道这事得靠她自己。我妈到媒婆上门的年龄了，天天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两条及腰的出辫子每天都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媒婆介绍里邻近村的好几户人家，我妈妈都不同意，我妈妈说要介绍到出了这一圈山包围着的村子里。后来，就介绍到了我爸。我爸就是在山的外头，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到。我妈妈上过我爸家门之后，就下定决心要嫁过来了。
　　我奶奶嫌弃去我妈家路远，要绕一大圈的路，光去一趟就得大半天，当天都赶不回来，除非是走山路。但是也不能总是走山路吧，我奶奶说：“家里有自行车，何必要挑那山路走。”于是我妈妈就又知道，这得靠自己了。我妈经常往我爸家跑，说是去帮忙干活，其实是想去让我爸看她干活。一个人走山路，翻过两个山头，远远就能看见爸爸的村子了。妈妈不辞辛劳地走在那一尺多宽的、由割草砍柴的人踩出来的小山路，信心满满地走着，仿佛只要一登上山顶就能看见前方胜利的曙光一样。
　　在我爸面前，我妈老是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她那两根麻花辫。干活的时候，两根麻花辫总是会在鼓囊囊的胸前晃闪着，我妈头左一偏、右一偏，把那麻花辫往脑后边甩。一干起活，两根麻花就有扑腾到胸部来了。如果正好碰见我爸正在看她，她就会莞尔一笑，媚态尽显。这对年轻的小伙子——我爸爸来说，那就相当于赤裸裸的勾引。我相信我妈能嫁给我爸，一定是她运用了她身上的这些能力，要不然她怎么能嫁过来的？要不然我妈为什么一直都留着那两根麻花辫，一直留到我读初中？（不但要靠辫子嫁过来，还要留着长辫子在家巩固地位。）要不然我爸怎么老会对我说“女孩子就要留长头发”，并且也非要让我也留长头发？我相信我妈肯定是靠着自己，先把爸爸搞定了，然后我爸爸再去搞定我奶奶，结果，我妈的目的就达到了。肯定是这样的，这是我离家读中学的时候悟出来的。根据种种迹象，我妈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她别想再骗我了，我那时是中学生了。
　　
　　进了医联会，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可以堂而皇之地参加很多我认为对我所学专业很有帮助的活动了，比如社区心脏病排查、校一附院门诊实践观摩、医联会美国小组成员的动物活体解剖视频观摩。这些都只有医联会的会员才有特权去参加的。我在成昊的面前耍那个手段，也只是为了加入这个组织，对他本人我其实没多大感觉。
　　我是一个很安静，并且很安分守己的人，你们肯定不这么看的，因为你们多少知道了点我的秘密。“你心机这么重，怎么可能安分守己呢？”你们在心里肯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的确，我挺安静的。进了大学，我并没有说像很多大一新生一样，有一种从高中厮杀过来的胜利感，而且做好了要在大学里放松玩耍的细想准备。我没有，我很勤奋。没课的时候，我都会去图书馆，图书馆有那么多好书，不去都可惜了。早上，特别是冬天的早上，很多同学都起不来，但是我早早就起了。早上8：00钟的课我从来就没有迟到过。我的专业课成绩一直是班里的前茅，好多同学大学五年，连英语四级都过不了，而我考过了六级。我觉得这都跟我安静的性子有关系，我能耐下心来学习。
　　医联会每个学期都会去离学校不远的红旗敬老院给老人进行体检。刚加入医联会没多久，成昊就带着医联会的十几个成员去敬老院给老人体检了，我也在其中。去的时候我们还凑钱给老人买了一些香蕉和挂面。
　　我是大一新生，给老人体检我还不是很在行，成昊让我去和老人聊天。不要看我表面挺安静的，但是我很能聊天，我特别擅长和老人聊天。妈妈去世后，爸爸在外面做生意，弟弟在外头打工，我在县里上学，家里就剩爷爷奶奶了。一到周末，我就飞快地往家里跑，我着急着回去陪爷爷奶奶说话。只要我一回到家，爷爷奶奶保证是笑呵呵的。
　　“爷爷奶奶，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豆腐炖肉，用熬药的小瓦锅炖，保证你们肉皮都能咬得动。”
　　爷爷奶奶就会很高兴，连声说好。
　　我在老人面前话总是特别多，也不是我絮絮叨叨在老人面前说不停，我是喜欢引导老人开口说话。我都把我爷爷奶奶七十多年的生活经历、阅历基本上全套完了出来，我都可以给他们写一本回忆录了。
　　成昊让我陪老人聊天，这不正是我的强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