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斜阳普照谁家陵阙？

夜微凉风幽幽吹过，极其稀薄的青白色云在月边浮动，丝丝缕缕仿佛女子淡淡的愁眉。

秋泠雪站在巫云坊外看见的便是这番景象。

浓厚的死气笼罩在幽深黑暗的空间，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看来是有人清洗了巫云坊势力。秋泠雪伸出手，轻轻翻过身侧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触手冰冷，胸前伤痕向外翻着，似乎是刀一类的武器所致。

满满的从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间穿过，洁白的裙裾沾染上零落的斑斑血迹，如开得凄艳的梅，秋泠雪的脚步突然在一个墙壁前停下。

难掩胸中郁闷，她咳得只弯下腰，过了许久才慢慢起来。伸手在墙上摸了一会，使劲一按，墙角裂开一条缝隙。走过去在里边拿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是她费劲心力才打听到的，一直瞒着所有人。

沉吟一下拿起那东西看也不看放进怀中，轻轻一叹：“此刻只余《铭铸手记》下落不明。”

转身走出去，站在那破落的船舷上眺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未曾想船头早站着一人等候，月光照耀下他的身子皓洁庄严，宛如修竹般挺拔。江风如梭穿行而过，扬起那人宽大的袍袖飘扬若三尺碧水。

“箫书卿等候许久，秋姑娘总算来了。”

回头，箫书卿一身浅色长衫仿佛上天造就的一块完美玉石，此时唇齿含笑，秀颀清隽，风拂衣袂果然不愧是翩翩公子，绝美姿容尽显。

秋泠雪淡淡“嗯”了一声，随之略有深意地言道：“阁下特意在此处等候我是否能合理怀疑这些人的死与你有关？”

“秋姑娘，你不也在此处！未知你我一同去坦诚，谁更容易取得信任？”

秋泠雪并未想太多，只想离开这里，正事当前，冷静地向箫书卿说道：“先生在此等候不会只是为了专程提醒我，秋泠雪威信力不足吧？”

“秋姑娘说笑了，在下早已得到消息巫云坊藏着灵藻之辉，却不得窍门怎么都找不到。等待许久才见姑娘满面春风走出，想必是有所得，在下特意在此恭贺。”箫书卿说的很随意，但秋泠雪听得不由怀疑起来。

这件事除了自己就只有百晓的人知道，怎会泄露出来？而且箫书卿明显是有备而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百晓不完全是她的人。一念至此秋泠雪轻轻一笑：“先生此言来的莫名，请恕秋泠雪无法理解，告辞了。”

箫书卿略微思索沉吟，不急不缓地冷静问道：“秋姑娘如此反应本在我意料之中，不知下一刻是不是就要临江飞度？”

秋泠雪身子微颤，轻声沉吟，尚不及开口，此时一道黑色身影突然急速拦在她眼前，只见白发飘飘掠过她脸颊，森森寒寒。她侧身而立对上白发人冷冽的眼，却意外发现那人眼睛的颜色笔普通人浅，目光并非聚在一处，有些涣散，却很能魅惑人心。只一瞬秋泠雪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有些不受控制，忙错开眼神，额上已是冷汗淋淋。看来此人使用的正是传说中的迷心术，此术过于邪恶而消失武林近百年，不知此人是何等机缘修得此术。

“箫先生，你布阵的手段确实高明，只是不知烈焰焚身的感觉如何？”

“唉，到底是允太过冲动，否则你岂会知晓是我。”箫书卿虽是摇头叹息，神情却仍是毫不在乎，“请秋姑娘留下东西，彼此也好过。”

“此等要求太过无理，恕难从命！”一声淡淡冷笑，秋泠雪突然挥出一道白色绫带遮住允的实现，眨眼之间身影如幻飞逝。

“追！”箫书卿没想到秋泠雪的轻功如此卓越，脸色微沉。

允一路风驰电掣般追逐着秋泠雪，却发现对方轻功着实惊人，他用尽全力仍是被人家甩出三丈之外。忽然火起，一掌击秋泠雪后背。

秋泠雪强忍住心口的不适，回身以气劲打散掌劲，耗力过甚足下已慢了许多。

“秋泠雪，这个世上还没有我追不到的人，不信者不妨亲试一番，但是以你之智慧，我不相信你敢冒这个险，除非你不想维护自己最珍视的人。”

秋泠雪心中骤然一紧，自己最珍视的人……暗暗握紧手心再缓缓松开，不露声色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神情镇定地转而不明所以相问：“你要怎样？”

“若不是你身上的东西引人入胜，我又怎能穷追不舍。”允冷笑而言，眼神深沉阴森地望了一眼秋泠雪。

两人僵持的世间箫书卿已经赶来，淡淡的语气带着警告之意：“凡事不要手段太狠太绝，天意不可违，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珍视的人。”

秋泠雪一时之间惊愕无语：“我……”

箫书卿颇有深意地转移话题言之：“武林局势瞬息万变，秋姑娘乃是聪明之人又何必为了一件无足重轻的灵藻之辉树敌无数，你们还有更重要的是做，我们不妨一谈更为重要之事。”

秋泠雪定神，淡淡而言：“阁下一身本事又怎会看不出秋泠雪势在必行，就算我离开此地就遇上麻烦又如何，阁下既沾上这趟浑水自是无法置身事外。”

“巫云坊与止戈山庄只见本无争战，只是牵涉到一件亘古之谜才不得不启战，至于阴紫柔的那些罪名不过借口而已。到此刻，甚至还未结束，局势很快便脱离掌握，剑族灭世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又谈何为剑族平反昭雪之说？纵观局势，现今天下已尽数落入有心人算计的的罗网之中，你们究竟是网中鱼还是捕鱼手，就看你们的智慧如何了。”箫书卿有些故弄玄虚地言道。

秋泠雪深意不明地反问言之：“那么敢问箫先生是网中鱼还是捕鱼手？”

“多言无益，姑娘交出东西如何？”箫书卿自觉今日说的已太多，便不再多说一句。

“我拒绝。”秋泠雪转身欲行，谁知允比她更快一步，身后箫书卿也是跃跃欲试，眼看三人战局陡起。

秋泠雪淡淡一笑：“本来想等一段时日，谁曾想这一天居然提前来临。”说着骤然周身气劲飞扬，霜雪般的真气纷纷袭向允。

允尽全力抵挡之时箫书卿趁机拿走秋泠雪放在怀中的东西，还未离开却发现脚步有些停滞，秋泠雪挥出白绫，在地划出一条沟壑，气劲冲击之下那样东西冲天飞起。她淡淡的眼神之中透射出坚定信念，纤掌凝气铿然一击。周遭荡起一片流光异彩，招式气劲击碎那物伶仃作响。

“秋泠雪，你……”箫书卿挡下气劲后退几步，打开布袋子发现里面装着衣袂普通的玉佩，根本不是灵藻之辉。

“想不到辛苦一场得来的竟是假的。”秋泠雪淡淡一笑，“纷乱江湖若是少了阁下这个网中鱼确实无味，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换种相处方式。”

秋泠雪说完飘然离开，箫书卿看着那堆碎玉片久久不语，允站在一边更不多话。过了不知多久才听箫书卿道：“看来这次是我计划失误，只是奇怪秋泠雪为何要毁掉灵藻之辉？难道她一开始就知晓这枚玉是假的？”

“先生，现在怎么做？”

“这处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多少，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是。”



薄雨刚止，山涧到处云雾缭绕，一派人间仙境的模样。山上的青松生长繁茂，翠枝绿叶，安静怡人之极。此时两名少女缓步行至半山腰，身处于茫茫白雾中。

再走不远只见一座新坟高立在万绿丛中，墓前种植着两个劲松，周围遍植绿草，一派生机盎然。然而周围堆着十数个空酒坛，还有几坛没有开封的酒围绕在他身边，这个人就这样倒卧在墓碑前，落魄的紧。

从山下行来的两名女子皆是素衣如雪，鬓间簪一朵白绒花，在清飒的风里颤颤舞动，更衬得两人的身躯单薄、瘦弱、孤俏。

黄昏中，两人来到坟前，可是倒卧坟前的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微微起身靠在墓碑上，继续灌酒。

“小姐，风公子他……”

“你去山下等我。”秋泠雪抬首看看暮色中的天空，依然静寂如画，山间仍旧一片静谧，并未因山上多了一座坟而有丝毫的变化。

回头看了看山下，同样的山水风光，同样的田园人物，如今只余下一座孤单的坟墓在暮色里凄凉。秋泠雪看一眼山下雅致依旧的千秋台，终于还是走到墓碑前，侧目，石碑上赫然刻着：挚友解莺莺之墓，友风逸辞立！

只是挚友么？秋泠雪淡淡一笑，一笑之下仿佛回到那遥远而不可触摸的往昔，一切都仿佛没有变化般，永远不会有悲剧。

秋泠雪啊，其实早已是物是人非，就算在她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又如何？这么长久的流年岁月，她已经很少去触碰那段记忆，实在是当时有太多的变故发生，并非自己薄情寡意，实在是不想再回忆失去一切的心痛，还有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秋姑娘，你来了。”察觉秋泠雪的神色有些许变化，脸上的表情黯然落寞，风修宁不忍再装作无事人，出声打声招呼。

但他内心此刻也是情绪纷杂翻腾不已，仔细想来秋泠雪如此反常的表现，其实在她心中仍是在乎解语仙子这个朋友。风修宁轻叹，是不是他太不理解她呢，或许是他心底对她是另一种渴望，也许从今而后他对于她应该有新的认识，不必纠结于过往的一些琐事。

“嗯。”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秋泠雪走到他眼前，“在这里守了数天，还是不能释怀吗？”

他阖上双眼，感受拂面而来的微润轻风，冷意凄凄，丝丝缕缕皆缠绕着他的心，他的思念。

“沉淀了数天，你的心情又何尝展开？”

“你说的很对，我无法释怀，更无法原谅！无法原谅她的牺牲，更不愿原谅我的推波助澜，也不能原谅你的软弱退让！”秋泠雪的眼神痛恨中参杂着莫名的感伤，但不知为却是刻意隐藏了这份伤感。

风修宁淡淡一笑，道：“曾经我以为我有能力掌握整个天下，结果当我看着那么多的人死在我面前时，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掌握天下要用无数性命来换取，我宁愿甘于平淡，屈居幕后。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我才认识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这个世间早已肮脏的容不下一方净土，就算你想退让，想维护平衡，世间总有太多的邪恶必然要颠覆这份纯净。可笑直到如今我才明白风修宁的存在只是一个可笑又愚蠢的错误，我错了，错了，真正错了！

风修宁不该存在，世间应该存在的是算今天下的风逸辞，而不是仁心仁德，试图以德治天下的风修宁。秋姑娘，风某错的太远，或许你是对的，所以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风修宁，江湖只存风逸辞！”

蓦然，秋泠雪抬头，正对上风修宁坚毅的眼眸，这样的眼神不同于他一贯的温润，而是凛然肃敬，这不是她熟悉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虽然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但是这个眼神她不会忘。轻叹口气心下一横，思量江湖便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地方，为了成局心狠又如何？

“断不了情，狠不了心，世间将是混沌一片，这一步，我只进不退。风……风逸辞，但愿你明白的不晚。”

秋泠雪凛然转身，衣袂飞扬，风修宁也站起身，迈步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站立：“我风逸辞既然放得下过往云烟，自会担起归云一半的天下，愿只愿秋姑娘能与我同进退，共患难。”

“与你走这一程又何妨？”秋泠雪弯腰提起一坛酒，“今日我与你大醉一场，来日十里清波，我等你！”

对大地最后的一缕回望，黑色的天幕慢慢降下，掩盖天地，也遮起世间的山山水水，绿草红花。

“秋姑娘，你可知莺莺最后说了什么？”

月下，风修宁染了酒意的眼睛格外明亮。然而秋泠雪不胜酒力，意识已经有些迷糊，可她还是不肯睡去，靠着墓碑道：“解语钟情于你，她说的话怎会没有你。”

“呵呵，你只说对了一半，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无弦之音的故事。”风修宁略带醉意，细细说了解语仙子讲给他的所有。

秋泠雪听完之后，忽然道：“为了对付焉宸玉丢了性命，她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你不明白，在她心里师父是超越父亲一般的存在，她怎会让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心血白费！”风修宁似乎陷入了回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也只有十一二岁，那时候年少胡闹，不知怎么就说出要娶她为妻的话，谁知这一句童稚戏语竟毁了她的一生。你知道吗？十四岁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她，那时她也只有十三岁，她问我愿不愿意为她作画，我一口回绝她。

此后多年，谁知再见她我竟忘了旧时容颜，就算记得又如何？自始至终我都未替她坐过一幅画……”

“不，你已经为她作了世上最深刻的画。”秋泠雪轻咳几声，“在你心里，永远留下了她的影子，不是吗？”

风修宁点点头，但下一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道：“无弦之音没有到手，焉宸玉不会停止动作。我在莺莺身上找到了一份信，她说无弦之音的下落和打开机关的方法她已经交给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她没说，但是于情于理我都有义务查出这个人，以防焉宸玉得手。”

“你放心，焉宸玉永远不会得到无弦之音。”秋泠雪的语气异常坚定，“在这之前，他必会消失在江湖的洪流中。”

她摸了摸藏在心口的荷包，思索着要不要告诉风修宁她就是解语仙子托付之人。思考中酒气上涌，她的脑中居然一片空白，再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修宁看她睡着，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自己起来走了几步，正值七月中旬，明月正圆，映照万里江山亮如白昼。可惜如今赏月之人偏偏没有轻松的慨叹江山辽阔之感，有的全是空旷的思念，一点一滴压在心头不得解脱，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为了处罚他的错误！

眼见飘落的红花袅娜旋舞着飞过，风修宁竟也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倒落在树干上，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

梦中似乎一切正美好……



清晨，秋泠雪在一片鸟鸣花香中醒来，准确的说是被摇醒。睁开眼睛只见川槿脸上写着四个字：你没事吧？

秋泠雪扶着川槿的手站起来，太阳正拨开淡淡的云层露出第一抹笑容。风修宁靠在树干上睡的正沉，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心头暖意顿起，走过去轻手轻脚为他披上外衣，转身再无留恋的离开，走了几步道：“川槿，同肃情况如何？”

“曲庄主已经回了止戈山庄，白公子带着桦然去游山玩水，君悦小姐被我强行带回十里清波安顿下来。最麻烦的是北天，他还在清泉客栈等着，说是要做好小姐交给他的任务。其他人都有自己各自的去处，我也做了备案，小姐可以仔细查看。”

“不用了，我们回去。”秋泠雪又咳了几声，川槿心头立即涌上不详得预感，这次回去她们肯定有人要倒霉，希望不是她！

秋泠雪走之前回首看一眼仍在熟睡的风修宁，轻轻道：“不管你是风修宁还是风逸辞，这条路秋泠雪注定要与你同时踏上，只是结果或许是两人并肩，又或许是两败具伤。但此刻不论结果，秋泠雪认你这个朋友！”

是啊，无论结果，他们都是朋友！不为其他，只为曾经共同的友人……解语！

树下风修宁仍在熟睡，滑落眼角的泪在风中倾诉着别离，更讲述着久远的故事，久远的几乎无人知晓的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久的人们已经忘了它的国度，忘了它的名字。只知道这是一个崇尚音乐的国家，所以这个国家一度被称作音之国度。

在音之国度里，无论国王臣民都崇尚音乐，爱好和平，这个国家几乎没有军队战力。但是邪恶的势力不会因为它的和平思想而放任它偏安一隅，终于侵略者还是侵占了这个国家。

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结束后，国王战死，音之国度大半沦陷。迫于无奈往后决定亲自上阵，然而久远的安逸已经让她极度不自信起来，她害怕失败，害怕她的子民变成亡国奴，害怕死后无颜面对战死的丈夫，害怕年幼的儿子成为俘虏失去自由……

在种种的不能失败的原因压迫之下，她启动王国禁令，呼唤出传说中的邪恶大神──修罗死神。他们交谈的内容毫无记载，但是民间却有一个说法流传出来，王后当时与修罗死神达成的协议是：音之国度不败，她的灵魂便生生世世成为他的奴仆！

最后的结果是音之国度打败了侵略者，然而在胜利的那天王后便失去了踪迹，不久之后有人在王域里发现了一展筝，筝上无弦却能自动奏出乐章，当时被称为奇迹。有人说是王后舍不下故土亲人，身躯化作古筝，强大的思念之意化入筝身，才使得古筝能无弦自奏。

王子听闻此事后便寻回此筝，奇怪的是筝回皇宫后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音之国度灭亡，有人听见皇宫的废墟里响起挽曲。从此，此筝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此筝被一位乐界宗师所得，相传也只有他用无弦之筝奏出过乐曲，当然这只是传说……

传说再美也仅仅是传说，无人考证，也无从考证。但无弦之音的存在多多少少牵引着江湖大局，你要慎重……

佳人柔语仍在耳边回荡，可是为何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一片光明，一片金灿灿的光明，偏偏这光明如同火焰侵蚀着自己的心？

风修宁站起来，昨夜又是一场宿醉，记得身边好像还有一人，为何如今已经不在？莫非昨夜的一切全是梦？他揉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静下心神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与你走这一程又何妨？今日我与你大醉一场，来日十里清波，我等你！”

想来想去记忆最深的竟然是这句话！风修宁轻轻一笑，转身垂下头去，有些凌乱的发丝像夜幕一样地垂落了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也掩住了他的心事！

人生之路，是崎岖、婉蜒而漫长的，站得越高的人，越会觉得寂寞，当他爬上了巅峰，也许他才会发现这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因为在这里金色的声名荣誉有，银白色的功成名就也有，但是灰黑色的永世寂寞最多。

风修宁不觉心头一寒，他可以无视成败，可以蔑视死亡，也可以看不起世上的虚名与财富。然而，无论他有多少无畏的勇气来面对一切，可是，他却无法逃避隐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软弱，他逃不开生灵染血的身影，这是他的弱点，也是武林中英雄的人性。只是，当他拥有那闪亮的地位与声名，闪花了别人的眼睛时，也迷惑了自己。别人看不到，自己更不会说，如此自欺欺人的活着，为的是什么？

风修宁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惆怅地环顾四周一眼，心房突又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世上永远没有人会明白他生命中的寂寞与软弱。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如同英雄一般存在着，他们对他只有敬仰、羡慕，或着妒忌、憎恨。

“秋姑娘，十里清波，风逸辞必来拜访！”

这就是他的悲哀，只是现在要重新拿起属于他的一切，这样的悲哀不知要延续多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所以只有向前。即便是古往今来，英雄的悲哀是最少会被别人发现的，他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