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水火无情，情在无情天

枝叶苍苍，娇花蔌蔌，骄阳似火。一行人马，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急急前行。借着从枝杈里渗下的阳光，抬头观察，只见周围峭壁林立，两山逼窄。又值夏日七月中，树木丛杂，枝叶繁茂。领头人皱紧眉，心中忐忑不安：此处地势陡峭，是埋伏偷袭的绝佳地点。

然而转过山丘却只听见一阵极其优美的琴音，并无半点肃杀之气。马上黑衣的纤细女子黑纱罩面，拿着马鞭指着前方：“那是什么地方？”

“禀坊主，是雨鸣山的中心地，悠然亭。”坐在她身后的人抬头看了看方向说道。

阴紫柔眯起眼眸，雨鸣山最主要的水源之处她已经做了大量部署，如今秋泠雪想做出反抗也已经无用，大不了切断水源水漫雨鸣山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但想起今日去捉人质出来却惊见人已被救走，她就难以掩饰层层涌起的愤怒！少了这样有力的筹码，她能做的只有与秋泠雪拼命！

琴声一点一滴就像雨丝般缠绕在她心头，唤起她藏匿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份惧怕。阴紫柔恼怒的扬起马鞭，道：“后面跟上，不能再拖！”

眼见就要出了这窄小的山道，一名短装打扮的男子道：“坊主，过了这里就是悠然亭。”话未说完，只见一支流矢贯穿了他的太阳穴，箭头染满鲜血。他瞪大眼睛，嘴巴大张，愣愣地从马上滑了下去，死不瞑目。

“有埋伏！”另一人大吼一声，其他人立即进入备战状态，但是流矢从两边山道上四散飞来，方才说话的那人突然身子一软，痛叫倒下。只见他的胸间插满了白色的箭矢，他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道：“壁崖上有数十名弓箭……”话未说尽，人已气断。

“这可如何是好？”眼见属下们各自慌乱起来，阴紫柔握紧拳头，暗自恨死秋泠雪。她将水源的有利地形让给自己，却在最接近她的地方设下如此伏兵，着实可恶！！

深深吸了一口气，阴紫柔声音沉沉：“数十名弓箭手并不算多，看来这只是秋泠雪的一招暗棋，意欲将我们堵在此地，延迟我们见她，为的恐怕是另有目的。”阴紫柔横过马，看向身后的众位属下道，“各位兄弟，若是我们踯躅不前，怕了这阵箭雨，那不正中敌人下怀？与其这般，不如拼死冲出去，且看她秋泠雪后续还有何动作！”

“坊主说得有礼！”另外一人一边打落流矢，握拳躬身，“弟兄们，保护坊主冲出去！”

“是！”喊声震天，数十人拥护着阴紫柔向山道外冲出去，“呼！呼！呼！”一阵飞矢如疾风骤雨，断送数十儿郎，弑得英年儿郎身如枯叶，飘摇落地。渐行渐远，箭声渐止，箭雨已停。马蹄狂乱，一路风尘，一路喋血，阴紫柔看着身边不足二十人不由泪眼潸潸，然而这场失误全由自己的大意造成，这些人的仇怨又该向谁讨？

阴紫柔直起胸膛，立马而望。琴声并未因为战场的惨烈而稍有停歇，此时更是绵绵不绝，如丝如缕缠绕包围着她，也缠绕着她的众家儿郎。

“秋泠雪，我恨不得活扒你的皮，生啖你的肉，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阴紫柔嘶哑的声音极具恨意，若是秋泠雪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活生生撕裂她，就算这样也不能缓解她的恨！

策马行了数百步才见一亭卓然立在山脊上，周围树木遮蔽，隐隐透漏出亭子的古朴。而亭中秋泠雪正静静坐着抚琴，旁边站着川槿。尽管她的表情从容优雅，但是指尖偶尔不自然的迟疑之间，却是隐约显出几分心绪涟漪。

“秋泠雪……！我要杀了你……！”

阴紫柔愤恨的声音传来时，秋泠雪的指尖轻轻一颤，琴音陡然拔高。她稳住心神淡淡道：“你比我预期的要来得早。”

如此淡漠的语气直叫阴紫柔火起，她怒冲冲的道：“我要的东西呢，你不会告诉我没有带来？”

“向我讨东西之前你是否先带来我想要之物？”

“没见到灵藻之辉你休想见到他们！”阴紫柔无端失去数十下属，一时暴躁竟也失去了往日的深沉，本性渐渐流露无遗。

秋泠雪勾起琴弦，挑起一个破音：“同样的话，没见到人灵藻之辉不会见光。”

两人皆不肯退让，如此一来谈判宣告破裂。阴紫柔少了顾忌更加火爆起来：“秋泠雪，你可知雨鸣山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马，你的这一簇小小箭矢能奈我何？”

“恩，我知道。”秋泠雪抚琴的手放在琴弦上，却不拨出声响，“不仅如此，更甚者雨鸣山的水源全部掌握在你手中，换而言之雨鸣山所有生灵的性命尽握在你手。”

“既然明白为何不识相？交出灵藻之辉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阴紫柔胜券在握，渐渐平息先前的愤怒。

“铮”的一声响，一道剑气刺向阴紫柔，秋泠雪指尖连拨，剑气自琴弦发出，时间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既然我知道自己身处险地，你一点也不疑问为何我如此从容？”

阴紫柔避过数道剑气已经明白秋泠雪不想杀她，剑气虽然紧密，可是都没有尽全力，看来她只想将自己逼远。一念思及，她招式一变，抬掌纳气掌风锐利对上秋泠雪的音杀之招，筹划多日的心血一朝付诸东流，余下的唯有死决。

另一方面，在阴雪两人打斗的同时，川槿抽出腰间软剑迎上阴紫柔的一众下属。剑锋联环织网，逼得众人难以喘息，怎奈对方人多势众，一时僵持起来。

此时一阵异风突然袭来，琴律之音气势磅礴浩大，阴紫柔顿时心间怦然惊恸，出手瞬间迟缓下来。秋泠雪借此机会连拨三弦，琴音清响，犹如天籁仙乐。令人心旷神怡之际，三弦之音恰到好处地应和杀机的最高音符，顺着琴音曲折之间隐藏剑气，时差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阴紫柔被这怪异的音杀之招杀的措手不及，只好凝注全身功力挡住雷霆之击。一击之后她虽无性命之忧，但也伤的不轻。在她全力迎击的同时，秋泠雪飞身掠起，已经带走川槿。可惜一步差池，半分失机，没有重创阴紫柔是她的错算！

“追！秋泠雪，我要你今日插翅难飞！”阴紫柔愤然不服引人追去。

“放火！”

阴紫柔众人走了不久就听见山间回想着低沉的声音。

抬头仰望，只见两边燃起了数十个火把，指挥之人手臂向后一挥，几个数丈高的布团出现在两侧的山崖上。布团在被点燃的瞬间推下，一时间火把乱飞，点燃了干燥的树丛，窄窄的山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短时黑烟四起。

火球翻滚着扑向阴紫柔和她的属下，只听惨叫声不绝于耳，鼻腔里钻进一股焦肉味。阴紫柔带着属下拍马疾驰，却见前路被树干丛草堵的结实，零星的火苗借着风势，不一会便燃起了大火。

“坊主，这里的草木都被浇了油，火势极大，烧的极快！咳咳咳咳～”一名属下吸进了一股浓烟，咳嗽不止。

阴紫柔用手捂住鼻子，横马回叫：“众兄弟掩住口鼻，切莫吸入烟气！”能在草木上浇油，秋泠雪，你今日必要置我于死地吗？！

“啊！”耳边不断有惨叫传来，劈劈啪啪的柴木声让人心中又燥又怕。阴紫柔抓紧马缰绳，高高跃起马，从火势较小的地方越过去，借此一跃之势她凌空飞起，与此同时袖中黑色的绸带挥舞而出，卷起堵住前路的树干挑飞。还想继续时，却见黑绸已经燃烧起来，短了一截。阴紫柔咬牙切齿的再挑起一根木头，困在里面还活着的人趁机跃马而出。可是还没等他们站稳又是几个布团滚下来，大火又起。

“这！”阴紫柔恨恨出声，“唉！”

眼下风势甚急，火舌漫空，热流扑面，烟焰涨天，俨然成为一片火海。众人衣服上燃满火星，焦味刺鼻，惨叫连连，生生一个修罗场！

阴紫柔看着满目惨嚎的下属，不由悲从心来，仰天长叹：“既然天要亡我，那我就要逆天！”

撕心裂肺的呼声动彻山谷，悲愤、不甘、绝望，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言罢阴紫柔在袖中取出一物丢上天空，爆炸开来形成巨大的黑色罂粟花，随行的人见此情形相互对视一眼，都默然不语。

“轰～”时间不大隐隐地传来一个闷响，天空里的流云也仿佛受到影响而飘动。

“轰～轰～”响声渐渐清晰起来，远处黑沉沉的涌来一股水流。

下属们兴奋地大叫：“是水！是水！”

都言水火无情，雨鸣山的水源遭到破坏，水势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震耳发聩，沿途损坏生灵无数，水翻一山墨，便看半空花。

站在高处看着洪水砸了一地凄惨，带走英灵无数，满山的火舌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熄灭，随后便听到地狱里的恶灵的呼喊，摇曳着的身体慢慢滑落，最后只剩下一汪大洋抹平山川。

阴紫柔仰起头，脸颊被溅起的水花打得生疼，死里逃生的兴奋感冲口而出：“哈哈哈哈～秋泠雪，你费尽心机要我的命，我偏不死！你能奈我何？？”幽魅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在滔滔的洪水中依旧可辨，“这笔仇，我要你秋泠雪血债血偿！！”



一向热闹不凡的水上销金窝今天确实异常冷清，紫燕今日格外的清醒，一点也不似往日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知不觉，已至正午，阳光轻洒进小屋。紫燕梳洗停当后，静静地坐了许久，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起身走到窗前，淡紫色的背影有些虚幻，一头青丝垂在脑后如绸缎般顺滑，风过处，徐徐飞扬。

抬起手遮挡在眼前，阳光下如白瓷一般手仿佛透明。不经意瞥见套在无名指上的指环，芳心顿软，仔细地抚在上面，那浅浅的刻痕映入指尖的触感，乌黑的色泽，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指环紧扣在指上的感觉像与那人扯不清的情义牵连。紫燕苦笑着道：“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之间毫无结果，为何偏偏不能彻底遗忘你！”不知是第多少次的长叹，抬眼望向窗外，一滴泪静静淌过唇角……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准确地说是被踹开，她还没回头就见绿儿风风火火的跑来，拉起她就往门外跑。

“绿儿，发生什么事？”

“小姐快走，不知什么人打进巫云坊，见人就抓，稍有不服一律格杀，马上就要到紫烟阁了。”绿儿急急忙忙拖着紫燕出了阁楼，刚跑了几步便见陌生人已经打进来。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上百名身着墨绿衣衫的人正缓缓推进，紫烟阁瞬间落入包围之中。紫燕见此情形又惊又怕，强自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民宅，果真没有王法了？”

“姑娘恕罪，在下等奉庄主之命捉拿祸乱江湖的罪首，失礼之处请见谅！”这名满身伤痕的绿衣人显然已是失血过多，但他的脊背仍挺得笔直，足见其超凡的毅力。

紫燕心中一叹，终究要走上这一步吗？那人挥手制止下属的动作，静等着紫燕配合，但紫燕的作为却实实在在令他大骇。满天英华急落如雨，男子惊骇急退，手中剑式尽展才能堪堪当下此招，却已觉的气血翻滚、虎口撕裂。而紫燕身形一稳，随即拉起绿儿飞掠而去。

“莫非她便是潜藏在巫云坊的罪魁祸首？”那人满怀疑问，怎奈身负重伤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想太多。

“索隐，情况如何？”

“参见四庄主！”见到来人，数百人一起下拜，呼声高如雷鸣。

曲墨今日一袭白衣儒巾悠然现身，容色清冷之极，却又绝艳之极，看得众人一呆。索隐低首将方才发生的事禀告一番，曲墨微微沉吟：“是她，看来一切皆在秋姑娘掌控之中。索言，留下一半人守住巫云坊，其他人跟我走。”

“是。”



出了巫云坊的紫燕满目所见尽是斑斑血迹，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是巫云坊的故人，有的是未曾见过的新面目，可能就是今日攻打巫云坊之势力。

紫燕心中万分凄苦，昨日尚灯红酒绿，王孙公子散尽千金，今日却是这般血淋淋的现实。怎能叫她不苦在心头？无暇思考她拉着绿儿一路朝雨鸣山奔去，记得姐姐说过决战之地便是此处，如今自己赶去希望能来得及！

此时此刻她来不及缅怀故园的悲惨，只想了解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胜券在握的他们会在一朝之间变得众矢之的？为何神秘的实力会在巫云坊来去自如？为何出了如此大事仍不见姐姐回援？

接二连三的问题不断涌来，可是她却没有时间思考。紫燕和绿儿一路奔跑，一路看着天空云霓翻涌，灿若织锦，仿佛层叠不明的如今世道。紫燕不禁叹口气，唇角似有似无一抹难明笑意，但更多的是迷茫。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个高岗上看到几条身影，其中一条正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她唯一的亲人，也是……

而另一个人正是秋泠雪，墨黑的发丝与浅紫色湘绣裙带随着微风轻轻飘拂，不知为何，紫燕心中忽然莫名想起昔日那荒山野岭、血色尘沙中雪白的衣袂随烈风狂卷的素雅身影，那血红中的身形似与眼前这碧树红花下优雅曼妙的身影忽然错乱了容颜，交迭重合到最后竟融合为同一人。

紫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觉心中一震，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的愁绪。

“既然来了，不妨过来。”秋泠雪淡漠的声音随风轻轻传来。

“……楼主、姐姐，你们……”紫燕和绿儿走上高岗便见秋泠雪与阴紫柔横眉冷目相对，双方人数悬殊的下属各自怒目相视，等待双方首脑一声令下便是生死相决。

“紫燕？你怎会来此？”阴紫柔忽然嗅出阴谋的味道，惊讶之情难以言表。

“姐姐，你不知道？巫云坊被神秘人攻陷，我与绿儿逃出来找你。莫非……”

紫燕还未说出心头疑虑就听阴紫柔勃然大怒，黑纱一束毒蛇一般缠向秋泠雪，怒吼：“秋泠雪，我杀了你！！”

秋泠雪身形半转，飞足踢向阴紫柔胯骨，触及她身子的瞬间，秋泠雪脚步向左错开半寸，撤招变式，其快如风，双掌含劲，稳稳封住阴紫柔的退路。

紫燕眼眸低沉，秀发飘飞处，纤腰轻轻扭转，双掌却重重的击向秋泠雪后背。姐妹两人合力，默契十足，秋泠雪虽然不落下风，但一时半刻间也难取胜。

两边首领已经交手，其余人各自寻了对手厮杀起来，一时间战局混乱不堪。紫燕翻掌之间暗自愁思，秋泠雪如此布局必有深意，若是在此耽搁下去恐怕正中秋泠雪下怀。一念思及她转换身形试图接近阴紫柔。

秋泠雪察觉出她的意图，身形轻转微微侧过，这一空隙中紫燕已经到了阴紫柔身边，刀兵相接中她低声道：“姐姐，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不行！”阴紫柔怎会不知她在考虑什么，可是她怎能这样做！“秋泠雪，我要你的命！！”怒骂声中，她足尖轻点，身子已飞舞而起。秋泠雪见她散发飘飞，双目如火，黑纱张扬，看来当真有如恶魔一般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心头蓦地一凛间一双挟带锐风的肉掌已闪电般划向她胸膛。

秋泠雪惊愕之下被触及旧时心事，出手已是慢了不少，纵身避过阴紫柔的劲掌，后背已经落入紫燕掌中。踉跄着跌出四五步，趁此间隙紫燕快速的说道：“巫云坊已经被无名势力攻陷，如今我们走投无门，你快去找先生，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跑得了么？”群飘带舞，秋泠雪回神急攻而至，身形轻快绝伦。

一语点醒她，阴紫柔凝神与秋泠雪交手，数十招霎眼而过，紫燕忽然膝盖弯曲，身子向前拦住秋泠雪的掌风，秋泠雪惊见她挡过来急忙收手，然而在残余的劲力冲击下紫燕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斜飞出去，秋泠雪顾不得阴紫柔如何，飞身掠过去抓住她。

回身落地阴紫柔已经不见，她的半数手下也有逃窜之意，秋泠雪道：“川槿，一个不留。”

如此无情的命令自她口中说出，格外冷漠的语气更加令人心寒。川槿立即追着逃逸的人下去。

紫燕怒道：“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也会杀了你！”

“我不会杀你。”秋泠雪整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服，站在山顶俯视山岭雄奇，佳木葱笼，“如今是否能一谈前事？”

“我没什么好说，倒是你为何要对付姐姐？为何不愿放过巫云坊的无辜？算计追昔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啊！”紫燕声音凄楚，一句一句质问秋泠雪。

“事到如今实话告诉你，不是秋泠雪要与阴紫柔为难，是止戈山庄找到证据要定她的罪。”

“……止戈山庄！”紫燕不在质问，似乎已经明白前因后果，只是道，“那么楼主你要的又是什么？”

“《铭铸手记》”

“什么？剑族世代相传的至宝《铭铸手记》，你怎会知道？”紫燕的讶异神情不亚于此刻见到天降红雨。

秋泠雪淡淡道：“我自有渠道，《铭铸手记》我志在必得，现在我只想与你一谈追昔杀害程延之事。”

紫燕局促的微微垂下头，语气倒还是坚定：“这件事没什么好谈，我想说就说，不想说你逼我也没用！”

“追昔向来不出舞剑坛，又怎会与日月盟足不出户的五寨主结下仇怨？在这中间你究竟充当着何种角色？”

“程延虽然与人友善，但他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美酒。三个月前姐姐用美酒将他引上巫云坊，然后我……我想办法让他喜欢我。等到一切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哭着告诉他追昔要履行婚约娶我回家。”紫燕有些私房话不好意思说出口，脸颊也泛起微微的红晕，像是扑上一层淡淡的朝霞。“……总之他相信了我的哭诉，并且言说他会保护我一辈子。后来到了一年一度与追昔会面的日子，我又告诉他程延看上我，想抢我做他的压寨夫人。追昔果然怒气冲天的走了，我本来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距离目的达成之期已经不远。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紫燕仰天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接着道：“你想不到吧，他们非但没有拼的你死我活，还成了好友。消息传来的时候姐姐不得不启用第二个计划，用劫香催化程延体内的噬心蛊，他的意志力果然比一般人强，但是忍受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无忧仙子便操纵他与追昔决斗，追昔被他打得莫名其妙，步步退让。可惜就算他不想出手也抵不住程延故意往他剑上撞，终于时机成熟，追昔杀害五寨主程延的罪名成立。”

“阴紫柔千辛万苦算计追昔目的除了想制造我与日月盟的仇隙之外，我做不出第二猜想。”秋泠雪唇角浅笑盈然，“令我想不到的是无忧也参与其中，莫非连天一居也乐见我与日月盟斗得两败俱伤？”嘴上虽是如此说法，可她的心里却是欲觉凉如水。知晓追昔与她关系特殊的人寥寥无几，究竟是谁背叛了她！

“本来我想着什么都不告诉你，可事到临头我却不由自主向你坦诚一切。楼主，或许在我心底姐姐的意义远比不上追昔的意义。”紫燕自嘲般的无奈一笑，“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楼主还有什么想问？”

“暂时没有，时间差不多足够，我们可以去看一场好戏了。”秋泠雪的身影落在阳光里依旧无法火热起来，反而让人感觉连阳光都被冷却了一般。

紫燕心头忽地浮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楼主此言何意？”

秋泠雪回头正视她：“算算时间，阴紫柔应该已经落入四庄主手中，我们赶回去不是正有热闹可看。”

“原来……你是故意放走姐姐，你……你真恶毒！！”紫燕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只觉得很累很累，累的她只想睡过去。

“你说的没错，为了心中所愿秋泠雪已经变得自己都无法认识自己了。但事到如今我没有后悔的机会，因为逝去的人，丢失的东西不会因为我的后悔而回来，所以我只有向前，只有这样才不辜负失去的一切。”秋泠雪不知为何会向她解释，只是心里闷闷的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般。

“我无法杀你，但我想到了一个让你一世都不得安宁的方法。”紫燕期然一笑转身跳下万丈深渊，“我死在你面前，追昔一定会记恨你一辈子，你的良心会谴责你一辈子！”

“所以……”秋泠雪衣袖翻飞，一条白色绫带飞舞而出卷住紫燕下落的身子，怎奈紫燕下落的冲力太大，她不得不随着她落下高崖。

两人都快速的下降着，紫燕的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清爽纯洁。秋泠雪却不若她那样视死如归，下降到两丈左右时，她的右手挥出一道白绫卷住山崖上长出的树干，两人下落之势顿时消减，秋泠雪在两人停止的瞬间左手用力拉着紫燕将她拉上来与她站在一起。紫燕不停地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秋泠雪足尖在崖壁上借力一转，已将紫燕拉在她身子左边，顺手点晕她，这才挥出右手白绫卷住上层树干，一跃而出。

“二小姐……杀了她！”足尖刚落地就听绿儿大声叫着跑来，身后带着大约十二三个人。阴紫柔走的时候她也一并消失，想不到却是找来帮手。

眼前霎时刀光剑影幻化无常，秋泠雪身形尚未站稳，只好衣袖翻卷飞出白绫迎敌，时而轻柔，如云如浪，时而锐利，如剑如刀，既有倾城之气魄，更有致命之惨绝。

这十二三人身如魅影，残影凌乱，秋泠雪绫带翻卷如云似雾，掌如飞梭，转眼之间便已欺身到他们身侧。轻柔之力吻上他们的脖颈，清风拂面而过乍闻一声声凄厉，十二个身躯缓缓倒下。横七竖八落了一地，却不见血洒尘埃。

“这样的武功……你……你是……雪影！！”绿儿震惊不小，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但眼眸里的坚定却无丝毫退缩之意。

“你是谁？”秋泠雪的身影在一瞬之间掠到绿儿面前，袖中白绫已经尽数收回，眸色清冷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