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下北上
作品名称:煤村香樟 作者:溪水叮咚 发布时间:2015-08-24 11:41:57 字数:3916
入秋之后,大草原的风硬了冷了,秦绿裹着头巾,骑着马缓缓地向住地走去,草原已褪去绿色,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很透彻的苍黄。风恣肆、狂傲地向秦绿裹挟而来,飞扬的沙打在秦绿的脸上,麻麻地疼。天空飞着雪花,雪总是舞在半空,狂风使其根本无法在地面立足,雪雾过去,草原上仍然干干净净。
走了一段,秦绿看见界河对岸的“大鼻子”,秦绿唱了一首《问彩云何处飞》:
问彩云何处飞,愿乘风永追随。有奇缘能相聚,死亦无悔。我柔情深似海,你痴心可问天。誓相守,长缱绻,岁岁年年。我怎能离开你,我怎能将你弃。你常在我心底,信我莫疑。愿两情常相守,在一处永绸缪。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为偶。蓝色花,一丛丛,名叫做“勿忘侬”。愿你手摘一枝,永佩心中。花虽好,有时枯,只有爱不能移。我和你共始终,信我莫疑……
秦绿停下后,河对岸飘荡起“大鼻子”苍凉、雄浑的歌声,河流对岸的歌声停下后,秦绿又唱了一首《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星光撒落天边,都变成了想念,想念若多一点,就依然怀抱着眷恋。紫色月光在闪现,是传说幸福的表现。闭上眼的瞬间,世界一片黑暗,把月光带在身边,是平凡的浪漫。曾经快乐时间,原来是这样的简单,在每个难眠的夜,总想起你温柔的眼。把手放在胸前,愿再一次相见,不曾感觉到孤单,原来一直,把爱带在身边。写在掌心里的缘,还来不及实现。不曾感觉到遥远,原来心比空间,更近一点。我看见满天星星,却来不及许愿……
秦绿唱完,不停地向对岸挥手。“大鼻子”一边挥手,一边唱着深沉、悠长酷似蒙古歌曲的长调,歌声拖得很长很长,因此能传得很远很远。秦绿骑着马缓缓地走着,苍黄的天幕下已经看不见秦绿的身影,歌声还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大草原的寒潮来得早,十月底,气温已经降至0°C以下,河流已经出现冰花、冰岸和冰塞。河流快封冻了,钨矿队已经无法作业了,钨矿队决定暂时先回南方,来年春天重返大草原。
秦绿南下后,先到城里买了许多苏联歌曲的磁带和一台录音机。秦绿来到学校,本想叫秦溪一起回家住一晚,但高三要上晚自习,秦溪不能回。
元旦到了,因为是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元旦,秦溪班上的同学不顾李老师的反对,坚决要求举办元旦晚会。
元旦晚会上,张涛唱了一首《心中的太阳》,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仿佛把人的思念带到某个遥远地方。唱罢,同学们纷纷鼓掌,要求再来一首。
张涛如痴如醉地唱着《罗拉》,时而忧郁低沉,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声嘶力竭。唱着唱着,张涛忽然双膝跪地,双臂伸向天空,沉醉在歌曲的情节和情感里……
晚会的最后,张涛跳了一曲迪斯科,随着节奏感很强烈的节拍响起,他快乐地舞动起来,马上忘记了一切,他会跳的动作实在太多了!他自由地舞着,率性地发挥着,有时像鸭子摆步,有时似金蛇狂奔,有时如猴子捞月,有时恰似野驴打滚……他的舞姿,时而一阵疾风劲草,猛虎扑食般威武;时而一阵轻风曼舞,犹如仙境漫步;时而一阵傻态可掬,快乐的像个孩子;时而一阵从容庄重,似乎勇士即将出征……
秦溪放假了,到家的当天晚上,她到福瑞家玩了一会儿,和福瑞嫂聊了一会儿家常。秦溪开始掰着手指头地数,离除夕还有多少天?
受秦绿的影响,老秦家都爱听苏联歌曲。特别是普加乔娃的歌曲,80年代的苏联,可以说是苏联艺术最繁荣的一个时期。戈尔巴乔夫任苏共的总书记,他的《新思维》将以前意识形态的东西逐渐淡化,这给苏联的艺术界带来新的活力,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百花齐放时期。这个时期,体育方面,俄罗斯史上第一次举办了奥运会;电影方面,苏联第一次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歌唱艺术方面,阿拉•普加乔娃开始走红。普加乔娃成了苏联人的偶像,她的名气甚至超过苏联最高领导人,有人把这段时间称为普加乔娃时代。当时,苏联民间曾广泛流传这样一个说法,一人问:“你知道谁是勃列日涅夫吗?”另一人回答:“当然知道,他是普加乔娃时代的一个政治人物。”八十年代开始,普加乔娃的歌在中国逐渐流行,国内引进的苏联影片中的歌曲大多为普加乔娃所演唱,她演唱的《百万朵玫瑰》秦绿姐妹两特别喜欢。
秦绿告诉秦溪,《百万朵玫瑰》的歌词取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19世纪旅居法国的格鲁吉亚画家马尼什维利迷恋上了一位巴黎的女演员,为了博得美人的芳心,画家变卖了所有的财产,买下了一百万朵玫瑰花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他雇了许多辆四轮马车,整整运了一个上午才把这些花送到女演员窗台下的广场上。《百万朵玫瑰》经过普加乔娃的传唱而成为家喻户晓的歌曲。
秦葛和秀秀在外打工一年,年底才回家,小年还没到,老秦家已经有浓厚的年味了。秦妈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天到晚地忙着筹备过年和一家人的一天三餐。
每每空闲下来,秦溪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想掉眼泪。临近过年是汽车修理厂最忙的时候,除夕的前一天下午青峰才回到家,他放下背包,跑到老秦家,和老秦家的人一一打过招呼。秦溪把青峰送到院子门口,两人傻傻地站在院门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青峰吞吞吐吐地说:“秦溪,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说完跑回家了。
不到一分钟,青峰手里拿着一个纸盒走过来,他热烈地看着秦溪说:“秦溪,这是买给你的!”
秦溪泪水婆娑地接过盒子,低垂着头。
“秦溪,外面冷,你进去。”
秦溪抬起头,两人的眼神相遇,她立马又低垂着头。她很想告诉他,她揪心地挂念着他,如影随形地想念着他。她很想留他吃晚饭,她很想留他多玩一会儿,她很想和他出去走走……
看着秦溪进了院子,青峰缓缓地、失落地回家了。秦溪进了房间,打开纸盒,拿出一支镶着杜鹃花的粉色发夹。
春节的早晨,秦溪早早地起床,戴好青峰送的发夹后,用两面镜子一前一后地照着,她有些心跳加速,有些脸发烫,她在镜子中端详着自己,她想起了一句话,“花面交相映”。
发夹是稀罕物,引得女孩子们都围过来看,秦溪微笑着含羞地看了青峰一眼,青峰正满脸幸福、满脸微笑地热烈地看着秦溪,和青峰的眼神相遇,秦溪赶忙把眼神移开。
秦绿三月中旬重返大草原,大草原依旧苍茫寥阔,风急草枯,沙尘漫天飞扬,黄沙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土气。大草原的气温已经升至0°C上下,河流冰冻脱岸,碎冰顺流缓缓而下,河冰迅速融化。
当地牧民都还窝在“冬窝子”里(游牧民族的流动是相对的,他们也有固定的营地。一般来说,游牧民族在夏季迁徙次数较多,逐水草而牧,居无定所。而在冬季,则有比较固定的营地。这些营地一般建在背风、向阳、近山、临河的地方,有一定的草场以供冬季放牧。在夏季,牧民们要去游牧,不断地更换牧场,为了适应这种生活,老、弱、病、残、孕留在营地,其余的人则随牧流动。冬季,草原上无处放牧,则都回到营地,这里有夏季储存的牧草,以供牲畜度过冬天。所以,这些营地被称为冬窝子。许多牧民们出生在这儿,死后又埋葬在这儿,整个一生中,在这儿呆得时间最长,也相对比较稳定),到大草原的第二天,钨矿队拜访了附近的牧民,芝担一家热情地留钨矿队吃中饭。穿着蒙古袍的芝担老人热情地与客人攀谈,身着盛装的女人们忙着炖大块的羊肉,手抓羊肉炖好了,芝担老人请客人入座,等芝担老人坐定后,钨矿的队员们也纷纷坐下。芝担老人的孙子坐在一旁拉着马头琴,蒙古包里流淌着舒缓的《下马酒之歌》。芝担老人的儿媳双手托着洁白的哈达,芝担老人的儿子手握银酒壶,夫妻俩给客人一一敬酒。芝担老人的儿媳把客人的银酒碗平托在右手的哈达上,左手摆出优美的劝酒姿势,芝担老人的儿子在一旁往银酒碗里斟酒,客人不喝,芝担老人的儿媳就站在客人身边不停地唱,其他的主人们也都附和着一起唱着欢快的劝酒歌,“远方的客人请您喝一杯奶酒,这是我们民族的传统食品的精华,是我们草原人民的深情厚谊……”几巡下来,酒力较弱的一两个队员已经喝吐了,主人非但不嫌,还细心地照料。钨矿队员都喝倒了,芝担老人端起银酒碗感谢客人的诚意。
在和牧民的聊天中,秦绿得知,“大鼻子”每天只身骑马来到界河边,一边徘徊,一边唱歌,从未间断。从芝担老人家里出来,秦绿裹着头巾、戴着口罩、穿着马靴,策马往界河飞奔而去,枯草和黄沙让大草原漫天昏黄,一片苍凉。苍黄的暮色下,秦绿远远望见界河对岸孤独的“大鼻子”。随着马蹄声,“大鼻子”在空阔的草地上奔跑着,叫喊着,不停地向秦绿挥手。秦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平静片刻后,秦绿用哽咽的中文,唱了一首《喀秋莎》: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的柔曼轻纱,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声好象明媚的春光,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啊,这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秦绿唱罢,苏联人用俄语把《喀秋莎》唱了一遍。
秦绿的情绪基本稳定了,她用清润的中文唱了一段《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夜里花园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水面映着银色月光,一阵清风,一阵歌声,多么幽静的晚上,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苏联人用俄语唱《飘落》的第一段,秦绿用中文接过去唱第二段:
你甜美,你甜美的春梦,随着秋叶,秋叶一起飘落。你年轻的脸庞,附在泥土上诉说,如果春天再次来临,你还要唱歌……
苏联人附和着,与秦绿合唱了第三段:
飘落飘落,远去了你的欢乐,飘落飘落,你从来没有被埋没,飘落飘落,远去了你的欢乐,飘落飘落,你没有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