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秦绿北上
作品名称:煤村香樟 作者:溪水叮咚 发布时间:2015-08-23 09:12:24 字数:3274
秦绿和她的朋友赶在北方寒潮来临之前匆匆地上路了,钨矿位于中苏交界的界河边,矿场上堆着几百吨没来得及洗矿、选矿的钨矿石,苏联人就撤走了。钨矿队不急着开矿,打算用一年的时间洗矿和选矿。
秦绿负责做饭、送饭、洗衣服。为与当地的牧民搞好关系,空闲时,秦绿会到牧民家走走,带些大米、花生、糖果等送给牧民。
“是百灵鸟就要唱出最美的歌调,是文明人就要讲究礼貌”,“没有羽毛,有多大的翅膀也不能飞翔,没有礼貌,再好的容貌也被别人耻笑”,这是古代蒙古族中有名的两句谚语。好客是蒙古人的突出特点,对来客,不论熟不熟,一律欢迎,一样问好。
秦绿去拜访德高望重的芝担老人,芝担走出蒙古包远远地相迎,秦绿用刚学来的蒙语问候到:“阿木勒,赛百诺!(安好)”,老人回答道:“阿木勒,赛百诺!(安好)”,接着秦绿问全家好!草场好!牲畜好!
芝担老人请秦绿进蒙古包,老人在前边引路,到了蒙古包门前,老人站在蒙古包门口的西侧,右手放在胸部,微微鞠躬,左手指门,请秦绿先进包,秦绿谦卑地躬身让老人先进屋。老人让秦绿正面坐,秦绿执意让芝担老人正面而坐,按照当地的规矩,男人坐西边,女人坐东边,老人坐下后,秦绿坐在了东边。芝担全家老少围着秦绿坐下,笑容满面,问长问短,侃侃而谈,犹如接待远归的家人。芝担老人的妻子端来用银碗盛着的热气腾腾的奶茶,接着又端来炒米和一大碗一大碗的奶油、奶豆腐和奶皮子等奶制品。
通过闲聊,秦绿得知芝担老人的孙女彩丹过几天就要出嫁了,在婚礼的前一天,芝担家要举行“姑娘宴”,老人邀请秦绿参加孙女彩丹的“姑娘宴”,秦绿爽然地答应了。
在婚礼的前一天,秦绿早早地来到芝担家祝贺,宴会前,彩丹穿上了新袍服和新靴子,戴着用绸绢缝制的帽子。姑娘们邀请秦绿加入姑娘席,当众姑娘坐定,彩丹的母亲把熬好的一碗茶敬给彩丹,彩丹含泪接过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自己敬的茶,尝一口放下,然后回敬母亲,伏地给母亲磕一个头,感谢母亲养育之恩。随后彩丹的母亲端一碗鲜奶让众姑娘一一尝过后,便向大家正式宣布彩丹即将出嫁。这时彩丹顿感忧伤,即刻痛哭流涕起来,众姑娘一看这种情景,也跟着哭做一团。这时,祝颂人和亲戚们便上前安慰道:“到了一十八岁,辫子长够了尺寸,出嫁到偏远的地方,并不是不好的事情……”众姑娘停止了哭声,唱着《姑娘宴歌》,用歌词嘱咐将要出嫁的姑娘,并且倾诉离别之情:“起行上马,请撩起长袍的大襟,遇事处人,要切忌快嘴的毛病,缝斜了襟扣儿,万不可让婆婆看清……”在姑娘宴进行期间,彩丹的父母斟满酒杯,从请来的客人中聘请老城稳重、深明礼节、善于辞令的长辈男女为送亲代表,再聘请两位性情温和、为人正派、手脚勤快、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妇女为新娘的住宿嫂和月嫂(住宿嫂要跟随新娘到新郎家住几天,月嫂要住一个月)。下午,新郎穿上艳丽的蒙古长袍,腰扎彩带,头戴圆顶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佩带弓箭,领着迎亲队伍来到了芝担家,新郎摘下弓箭,放在蒙古包的西南方,新郎带着娶亲者先绕芝担家的蒙古包一周,并向芝担家敬献“碰门羊”一只和其他礼物。然后,新郎和伴郎手捧哈达、美酒,向新娘的父母、长亲逐一敬酒,行跪拜礼。礼毕,娶亲者入席就餐。
次日清晨,娶亲者起程时,彩丹由叔父抱上彩车。新郎挎上前一天摘下的弓箭,骑马绕新娘乘坐的彩车三圈,然后,娶亲者和送亲者一同起程离去。
秦绿向当地的牧民打听弓箭的含义,牧民告诉秦绿,娶亲回去后,新郎要把弓箭放在蒙古包的西侧,三日之内,不许别人动它。三日后,由新娘收起来,终生保存,把它看作是避邪气、威镇魔怪的神圣的吉祥物。
水忌是蒙古族的禁忌之一,蒙古人认为水是纯洁的神灵。忌讳在河流中洗手或沐浴,更不许洗女人的脏衣物,不许将不干净的东西投入河中。草原干旱缺水,逐水草放牧,无水则无法生存,保护水源,爱护水流,是关系到他们生存的大事情。产生于十三世纪的《长春真人西游记》中记载:“为了不冒渎水神,国人确不浴河,其衣至损不解浣濯。”这些禁忌甚至以法律形式确定下来,所以牧民习惯节约用水,注意保持水的清洁。
钨矿队用水力洗矿筛洗矿,利用水枪在固定条筛上冲洗钨矿石,洗矿水流入河中,河水污浊不堪,牧民要砸钨矿队的洗矿机,冲突一触即发!
正好秦绿送午饭给钨矿队,她劝钨矿队员,当地的风俗习惯和南方很不一样,虽然钨矿队得到了当地政府的许可,但钨矿队一定要和牧民们友好协商解决。
当地政府、牧民和钨矿队,三方协商决定,钨矿队到远离牧区的河流下游洗矿。这给钨矿队带来极大的不便,钨矿石要用汽车运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洗。芝担体谅秦绿的难处,教会了秦绿骑马,借给秦绿一匹马。每天早晨和傍晚,秦绿骑着马沿着中苏界河往返于住地和洗矿地之间。
走在中苏两国的界河边,秦绿远远地可以望见两座“人造山”矗立在大草原上。从20世纪60年代初起,随着中苏关系的破裂、恶化,中苏边境出现了紧张局势。毛泽东要求积极备战,然而,中国北方大多是平原地带,为防止苏联坦克长驱直入,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曾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在华北、内蒙等广袤的平原地带,修筑了众多的“人造山”。不但山要堆得像那么回事,四周还要挖人工湖,如今人工湖已经干涸。从远处看,在一片茫茫平原上,确有一座座人造假山从地平线凸起。但到近处看,与其说是座山,不如说是一些丘陵。
八十年代以后,中苏关系有所缓和,在界河的两边,两国牧民自由、和平地放牧。秦绿爱唱歌、善唱歌,来回的路上总是唱着歌,要么唱些流行歌曲,要么唱些江南小调,要么唱些儿歌,要么唱些刚学会的蒙古歌曲。
每每秦绿亮起嗓子,界河对岸总会有一个蓝眼睛、双眼皮、高眉骨、大鼻子、黄卷发、粉白皮肤、宽肩膀、瘦高长腿的俄罗斯人和秦绿对唱。
夕阳下,秦绿策马缓缓前行,秦绿看着缕缕炊烟从白莲花般的蒙古包里轻轻地飘向蔚蓝的天空,茫茫的绿草地上开着万紫千红的野花,牛羊在草地上悠悠地走动,强烈的孤独感和思乡情涌上秦绿的心头,秦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花纸伞》,这首歌是秦妈读小学时学来的,秦妈又把它教给了四个儿女:
细雨蒙蒙落江面,船头撑开花纸伞,好似彩云从天降,美似荷花,静似睡莲。妈妈生我那一天,秋风阵阵雨绵绵,一只空船无遮处,只有那把花纸伞。花纸伞啊,花纸伞,你是母亲,你是摇篮,漂流中你为我遮风挡雨,苦难中你和我共度饥寒。花纸伞,花纸伞,纵然我走到海角天边,你总使我想起故乡的细雨,把我带到母亲的身边……
唱着,唱着,秦绿的声音哽咽……
秦绿唱罢,歌声从界河对岸飘来,时而象父母的谆谆教诲,时而象朋友的娓娓谈话,时而像深情交融时的一行热泪,时而像雄鹰展翅时的一声长鸣,时而像一阵清风掠过,时而像露滴竹叶般玲玲作响,时而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
歌声弥漫、荡漾在草原上空,声浪越过界河,河水演出伴奏,几翻回荡往复,一直辐散到遥远的地方……
虽然秦绿听不懂“大鼻子”唱的是什么,但从歌声里,秦绿听出了焦虑、关切、安慰、询问、激励……秦绿如痴如醉地听着,时而泪雨纷飞,时而心若明镜,时而热血沸腾,歌声像是重力的吸引,每个音符都吸引着秦绿向他的声音靠近。
第二天上午,秦绿策马飞奔在一碧万里的大草原,一会儿,一座座蒙古包像飞落的大雁由远及近匆匆跑进视野,然后又匆匆从视野中消失;一会儿,一群群撒欢的牛羊和奔跑的马儿,动感十足地在眼前掠过;一会儿,一条条清澈的小溪和一处处水泽,在阳光下闪射着银辉映入眼帘;一会儿,一排排舞动银翅的沙鸥从身旁飞过……
秦绿没了昨日的伤感,她骑着马儿,欢快、悠扬地唱着《贝壳花》:
我用一粒小贝壳,雕成美丽的花朵,诚心诚意让我送给你,啊,把它当作勿忘我,我愿花儿陪伴你,你就把他当作我,花儿永远不凋零,你就永远不寂寞……
忽然,象被一阵风吹来的,在草原与蓝天的结交处,云朵般的马群飞奔而来,马上的俄罗斯牧民穿着艳丽的衣裳,策马疾驰,襟飘带舞,“大鼻子”吹着欢快的口哨朝秦绿这边涌来。
“大鼻子”向秦绿挥挥手,磁性、温柔的歌声从对岸扬起,对岸的歌声刚平,此岸秦绿清丽婉扬的歌声又起,分不清是河流的歌,还是歌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