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清泉月微，再逢不似当年客

同肃镇上的清泉客栈里，莺歌燕舞，管弦弄月，这个特殊的客栈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楼主金巧仙仿佛一只花蝴蝶，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招呼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清泉客栈也该打烊休息了。

“哎哟，张大爷，您来啦──”金巧仙虽已徐娘半老，却仍是风韵犹存，只见她媚笑着向刚进门的富贵商人道，“您的运气还不差，就剩下一间地支号的房间了，您觉得怎么样？”

“金妈妈，我的规矩你忘了吗？”商人不去理会金巧仙的谄媚，冷冰冰的问道。

“您楼上请。”金巧仙说着，笑得比方才更加甜腻。

将商人安置到楼上地癸房住下来，刚走下楼便听得一个女子道：：“金妈妈，请问风修宁风公子是不是住在这里？”

金巧仙笑吟吟的迎上去，道：“哟，这不是淑娴姑娘吗，有事？”她似乎不喜欢这个女子，有些虎视眈眈地直瞪着她。

“小女子董淑娴有事求见风公子，还请金妈妈通融。”董淑娴怀抱琵琶，微微屈身行个半礼。

金巧仙微蹙了一下眉，但只一瞬便又展了笑颜道：“风公子在月微小院，进门后左转便是。”

董淑娴道过谢，对她浅浅一笑便快步进了月微小院，金巧仙懒洋洋的叹了口气，关上店门，自己也休息去了。

当董淑娴惴惴不安的敲响月微小院雅阁的门，一抹浅蓝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她不敢相信的怔怔看着，没错，就是他，这就是她要找的人！那人修长俊逸的身姿，踏着优雅闲散的步伐，一头墨色的长发盘起精致的发髻，谪仙般的面上始终挂着令人迷醉的浅浅笑容。

看到董淑娴望着自己，便向她轻点了一下头：“深夜造访，不知在下能帮到姑娘什么？”

董淑娴踌躇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淡淡道：“小女子董淑娴，不知公子可有胆量请小女子进去坐坐？”说着向风修宁道了个万福。

风修宁点头还礼，道：“董姑娘，请进。”

“风公子，淑娴这两天谱了一段新曲，想请风公子赐个名，不知道您肯不肯赏光一听？”董淑娴尽力压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佯装平静地说道。

“姑娘言重！”风修宁微微一笑，“美人美曲最是赏心悦目，有劳董姑娘。”

乐声响起，灯火的柔光散在雅阁的地上，董淑娴的青丝本就松松地挽起，淡淡的胭脂妆点着有些苍白的绝色容颜，一袭淡青纱衣如烟雾般罩着她玲珑柔美的身姿，她缓缓拨动琵琶，十指纤纤似柳条拂风，指尖轻移，待止欲行，曲调飘飘，若清风浮云，情谊四溢。曲中暗含的无奈与辛酸，六艺皆通的风修宁又岂会听不出，微微一笑，端起茶杯。

一曲终了，董淑娴款款走来，对着风修宁施礼笑道：“风公子觉得此曲如何？”

“精彩绝妙的曲子！”风修宁面上挂着赞许的笑容，道：“只是这名字还是留着待有缘人来取吧，姑娘直说来意便可。”

董淑娴乃聪明之人，听到此话不由心安，笑道：“公子才华惊艳，不妨猜猜淑娴的来意。”

“不知巫云坊主有怎样的指令？或者说姑娘能为在下带来巫云坊的何种消息？”

风修宁随口说出的话叫董淑娴吃了一惊，强按下惊讶道：“公子如何知晓我来自巫云坊？”

“姑娘自进门到现在已经露出至少三处的破绽，修宁眼睛虽浊，但自认为还是能看得出来。”风修宁请董淑娴坐下，又为她添上一盏新茶。

董淑娴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难安。风修宁温和的慢慢开口：“姑娘发髻上的紫晶簪是巫云坊特有的标记，在下说的不错吧？”

“是，可是这也不排除我假冒的可能。”

“第二点，姑娘弹曲的手法与当日紫燕姑娘如出一辙，而且姑娘的手法更加娴熟些，在下若是看的不差应该是你所授。”

“这……”董淑娴略微沉思一下，“手法之说未免牵强，公子请说出其他证据吧。”

风修宁似乎早已猜到她会是如此的反应，轻轻一笑，道：“董姑娘喜欢松针的香味么？”

“是啊，松针的香味清而不腻，令人舒心。”董淑娴某种闪过一抹灰色的光，这是那个人最喜欢的香味啊，自己又怎能抛弃这唯一的念想呢？

“当日紫燕姑娘的房中除了在下与紫燕姑娘，还有一个人就是你。”

“淑娴不明白公子的话，紫燕姑娘的房间我怎么能进去？”董淑娴反问。

风修宁不急着辩解，淡淡开口：“昔时华梦，今日魂断，苍茫人世，白发华颜。花开有时，花谢有期，但为花友，花信有约。同望蒹葭，同守白露，而今岁月，阴阳相隔。同穿缟素，同挽旧人，曾观星月，对影成双。明月相邀，今岁一人，且拨弦音，是为君吟……可惜了如此的才思，却偏偏误落风尘，若是真正有黄泉碧落，不知他是不是也唏嘘一片？”

董淑娴突然抬起头，道：“不错，当时我确实在，可是这不是你猜出来的，我不想相公蒙羞才承认！”

“在下明白，姑娘请直说来意。”

“风公子如此计算人心，难道不怕报应？”董淑娴微微一笑，“我只能告诉你坊主和紫燕姑娘的谈话间似乎在针对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想应该与公子脱不了关系。”董淑娴细细回想前几日听到的谈话内容，有些不解的说道。

“即便是算尽天下，最终也难逃一个算字，风修宁已有觉悟，此生不悔。”风修宁仍旧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丝毫不把潜在的危险放在心上。“多谢姑娘相告，但不知姑娘所求为何？”

董淑娴低下头叹口气，“淑娴今日前来确实是被逼无奈，公子可知道雪影？”

风修宁颔首：“混元棋谱的拥有者，曾一度引起江湖大乱的人。”

“紫燕姑娘只说告诉你这个名字你便知道该做什么。”董淑娴仰起头盯着风修宁，凭你的聪明，若是继续追问，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什么都知道了，但是我真的应该告诉你真相么？

风修宁凝着眼神看了董淑娴一会，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这个女子能带给他轰动性的消息，但是她背后究竟代表着哪股势力却是不得而知。自己真的应该与她合作吗？风修宁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接下她的话，得知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两人各怀心事，索性都不言语，各自静静坐着，直到灯花噼啪着发出声响，风修宁才吸了口气，道：“董姑娘此行是为自己还是为巫云坊？”

“若是为天下苍生呢？公子敢不敢接下此等重任？”董淑娴甜美的脸上忽然涌出一抹豪情，风修宁竟在那一瞬失神，眼前的面容竟是与另外一个人重合，轻叹一声，“天下苍生太重，风修宁双肩单薄无力，担不起这样的重任，董姑娘另寻高明吧。”

董淑娴还未开口说话，窗外却传来一个淡漠的，恍若凤鸣般清越的声音。“风修宁担不起，那么风逸辞呢？”

“秋姑娘……”风修宁听到这个声音格外的诧异，再也想不出秋泠雪夜半三更会出现在门外。推开门只见三名女子正施施然站在月下，月影掩饰下的光与影格外的和谐，风修宁看到其中两个女子时，心头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这两个人同路而来，是不是代表着又有人入局？

“怎么，风公子想让自己的客人站在门外么？”秋泠雪看到他心情有些莫名的轻松，语气也随意了许多。

“仙子光临，在下着实惊讶不小。”风修宁向三人抱拳一礼，“三位请进。”

秋泠雪透过门看到董淑娴，眼神微微一变，淡淡道：“打扰到风公子的雅兴，倒是秋泠雪失礼了。”

感觉出她语气的不同寻常，解语仙子笑道：“川槿，还不快去把西跨院收拾出来，你想让泠雪亲自动手吗？”

川槿抿嘴一笑，道：“遵命。”看得出来解语仙子很是了解自家小姐，这一路走来多亏了她，否则小姐是不是更加静默。

秋泠雪走进去淡淡看了董淑娴一眼，道：“春色三分，半城烟雨，尤记旧时风雨，更著天阶夜无月。琵琶哀怜，此语何必重唧唧？”

董淑娴闻言轻轻一笑，道：“公侯三叹，情丝无限，烟雨纷迷影重重，可记得他年旧诗行？此曲已暮，何须再重。”

“你们认识？”解语仙子听得出两人的词句中似乎暗含着其他意思，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女子董淑娴，见过两位姑娘。”盈盈福了一下。

解语仙子低头还礼，“不敢当，在下解语。”看着秋泠雪也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意思，只好又道，“这位是秋泠雪，性格嘛，等日后你就会了解。”

秋泠雪略微颔首算是还礼，目光立即转到风修宁身上，道“多谢你为追昔奔走，接下来的事由我处理。这些日子多有麻烦，风公子若是有事但请开口，泠雪必当竭尽全力达成。”

风修宁点点头，道：“若是有需要，在下不会客气。”

“夜深了，我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秋泠雪说着转身要走，刚抬脚又道，“这位董姑娘随我来吧。”

她自然是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风修宁感激的看一眼她，董淑娴留在这里确实不太方便，如此深夜让她独自回去更加不安全，如今秋泠雪愿意招呼她也好。



留下风修宁和解语仙子独处一室，秋泠雪和董淑娴一前一后走回西跨院，刚刚整理好房间的川槿看见两个人表情怪怪的，善解人意的她只是为她们添上茶，然后拉上房门退出去。

寂静的房间彷若冻结不动的空间，直至窗外冉冉生起的明月惊扰，才开始有了时间流逝的痕迹。

月行中天，秋泠雪坐在琴案前，抚动水龙吟，那曲音若明月倒映海面，水月交融似那千年沉睡的神珠自海底浮出，细微的弦音似是从远处徐徐而来的清风，隐含了正慢慢在海面上扩散的回荡肃爽。

或许是思念，也或许无关思念，抚琴者之心隐而不明。

董淑娴静静地坐在一边倾听着曲中之意，思念之事于听者更难理解，但究竟是抚琴者动了心，抑或是听者多情，生起不该有的心念？

一弦一音，勾起了听者尘封许久的回忆，她不曾言说，也不曾动过忘记的念头。至于海生明月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是否要决定顺天而行……

“不知淑娴该怎样称呼姑娘？”须臾，静寂凝滞的空间里，董淑娴突然没开口。

“秋泠雪、泠雪随你喜欢。”

“呵呵，近来可好？”董淑娴也是聪明人，自是不会追着无所谓的话题纠缠。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浮云繁华，转眼即逝，还能惦念些什么。”秋泠雪淡淡开口，“只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也只是四处收集名曲残谱，机缘巧合之下上了巫云坊，如今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吧。”董淑娴轻轻叹口气，“说来也巧，我这一生似乎都与你牵连在一起，说不定日后还要指望着你生活。”

“恩。”秋泠雪眼神一黯，当初无心造成今日之过，日后不知是不是还要做出更离谱的事来弥补自己当初的失误……

“不说这个了，我得了一篇曲谱，你帮我看看有什么漏洞。”董淑娴拿出一张牛皮纸递给秋泠雪。

“是《韶雅大韵》！”饶是秋泠雪定力惊人也吃了一惊，“你从何处得来？”

董淑娴苦涩地一笑，伸手抿过耳边的碎发，“这个不重要，你先看看曲谱吧。”

秋泠雪点点头，也不专注看着琴谱，指尖轻挑，拨弦按音，琴音划空而起，名曲《韶雅大韵》之音重现。清灵空韵的曲音扬散在天地间，宛如仙乐飘飘，仿佛间，人已置身碧波清水间，嫩花娇蕊送来缕缕幽香，翩翩彩蝶绕花而飞，青山绿水仙乐袅袅。

一时间董淑娴为琴音所醉，注目于秋泠雪身上，而东跨院青帘微动，那一抹淡影终于走出帘外，玉立于门前。

秋泠雪眸光一扫，心头一跳，指尖一颤，一个错音便出，不看却已知那人长眉微挑。可是她怎会在此失了镇定，下一瞬心清明如镜，琴音一瞬间由优雅婉约转为清逸潇洒，洒脱飞扬，似是无章可依，但一缕清音，已经化为疾飞无拘的风，恍若自在飘浮的絮云，化为清凉甘甜的细雨，飘落凡尘明凈无垢的初雪……

清风拂过，衣袂飞扬，正意畅神怡间，忽见小舟，君子佳人同船，携手共走天涯……

一曲已毕，董淑娴早已不知该说什么，整个房间静声悄然，无一丝声响，似是所有的物事都沉醉于琴中，不敢打破这琴音营造的绝美气氛。

“想不到我竟有幸听到古曲《韶雅大韵》，此曲谱遇见你也不算埋没了它。”董淑娴走到她面前，“就由你保管吧。”

“秋玄音的遗作算起来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能得到它也算是一椿机缘，好好珍惜吧。”

“他人所赠，不值一提。”董淑娴眉眼微微垂下，“秋家的故物愈来愈少见，你都不好奇它的来历吗？”

“夜深了，今日不谈曲谱。”秋泠雪似乎对《韶雅大韵》的来历并无兴趣，起身向内室走去。

董淑娴随遇而安惯了，倒也不在意。出了房门，抬头只见东跨院风修宁的房间灯光仍旧亮着，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看相貌应该是风修宁和解语仙子。

她只是看了一会，轻笑一下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川槿不愧是秋泠雪的御用管家，事无巨细一律都安排妥当，董淑娴住在这里却也是倍感舒心。



次日清晨，董淑娴起床梳洗，见到镜中自己脸色憔悴的模样，长叹了一声，想道：原来自己仍旧是放不下，堪不破。

随手拿来琵琶，调好琴弦，试着演奏一下《韶雅大韵》，昨夜听闻秋泠雪的演奏，她的心不自觉的活了起来，或许只有此曲才是自己苦苦追寻许久的绝世佳音。

刚拨了几个不成曲调的音节就听金巧仙在外面大呼小叫，“你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们不是冒出来的，只是没有跟店家说就擅自进来了，失礼之处请见谅！”听声音是川槿。

“风公子啊，昨夜可是只有董淑娴来找过你，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金巧仙似乎没有理会川槿的解释，直接找了风修宁。“你可别想着花一个人的钱就可以养这么多人！”

“金妈妈，请您小声点……”川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巧仙打断，“也不打听打听，我金巧仙在这一带怕过谁啊！”

……

就听见她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奇怪的是除了川槿极力制止她的声音，没有人与她争闹。董淑娴推开房门出来，见到院子里的情形，不由一笑。

风修宁和解语仙子坐在门前喝茶吃早点，川槿站在金巧仙对面，似乎正在想办法对付她，金巧仙单手叉着腰，正是一副泼妇骂街的形象，董淑娴刚走下，只听风修宁温和地道：“董姑娘早！”

“风公子、解语姑娘早。”董淑娴礼貌的走过去向两人见礼，解语仙子也站起来见礼。

“秋姑娘还没有起来吗？”董淑娴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秋泠雪，便问川槿。

“唉，小姐不到日上三竿绝不会出房门的”川槿拧起较好的眉毛，“只是金妈妈在此大声喧哗，我怕小姐会……”后面的字川槿不知怎么表达比较好，索性摆出无辜的表情，言下之意是你们自己猜吧！

川槿刚说完不久，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渐渐靠近，轻盈得仿佛是踏在云上，若是换一个人，这样的脚步声是决不能听到了，但是风修宁还是听到了，轻轻一笑，道：“秋姑娘今日起的早了。”

“什么，小姐？！”川槿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她忙回头打手势叫金巧仙赶紧走，可惜人家偏偏不领情。

“秋姑娘，早安！”风修宁温文有礼的问道，眸光转过缓缓而来的那道身影，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

今日的秋泠雪没有华服装扮，只着一袭布质柔顺如水的浅蓝色长裙，腰间一根白色的腰带盈盈系住，长长得垂下去直到足踝处，脚下一双同色的软绣鞋，若隐若现的出现在齐足踝裙摆中。长长黑发轻轻披散在身后，随晨风伴着衣服后面的轻纱一起丝丝缕缕交缠着。这样的秋泠雪少了些许华丽的冷漠，素雅如莲，飘逸如柳，更加风华绝世。

“二位倒是早得很。”秋泠雪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丝毫不客气。

解语仙子摇头一笑，“泠雪，难得你起得这么早，我都要怀疑天上的太阳是不是要掉下来了，因为太阳从西边出来已经不稀奇了。”

“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房钱一分也不能少！”金巧仙虽然震撼于秋泠雪的气势，但利益驱使，她还是没多久又想起自己的最终目的。

秋泠雪淡淡看一眼川槿，川槿会意，想拉了金巧仙去前院商量，可是这金巧仙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不走。川槿怕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惹得自家小姐火烧清泉客栈就麻烦了。

幸好秋泠雪没有注意她，淡淡开口道：“我要去巫云坊，有人要去吗？”

“咳咳……”风修宁和解语仙子几乎是同时笑出了声，风修宁定力还算好，总算没出洋相。解语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生生把刚喝进口的茶水呛进肺叶。

“秋姑娘，你确定你现在要去巫云坊？”风修宁压下笑意，温和的问道。

“有什么不妥吗？”秋泠雪似乎不了解巫云坊是什么样的地方，仍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解语仙子好容易止住咳嗽，道：“巫云坊乃是风月场所，自然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现在去什么都看不到，白白浪费时间。”

风修宁随后补充：“巫云坊神秘难测，就算是熟人也未必找得到，此时仍需从长计议。”

“晚上我会去，失陪。”秋泠雪点点头，“还有，我不想听到除了清风鸟名以外的声音。”

解语仙子目送秋泠雪走回房间，竟有些哭笑不得，性格一向娇俏的她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任性。风修宁却是淡定的多，随手将一杯茶倒入尘埃，川槿这次直接拖着金巧仙出了小院，基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

“风公子对泠雪似乎别有一种感情，不知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解语仙子幽幽叹口气，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心中总有些酸酸的感觉。

风修宁听了此话没说什么。彼此沉默许久之后，只听风修宁道：“仙子可精通纹枰之道？”

解语仙子微微笑道：“略懂一二。”

听得解语仙子的答复，风修宁起身离开了一下，等他再来时，桌子上的茶具悉数被换下，换上来的，是一副棋盘。

风修宁与解语仙子对面坐定，棋局将开之际，只听风修宁道：“仙子受邀是客，请执黑。”

解语仙子微笑应道：“解语怎敢反客为主，还请公子执黑。”

“我们让来让去，天都要黑了。”风修宁微微沉吟一下，随手在旁边拈来一片树叶，道，“便以这片树叶为赌吧，我猜这叶上的纹理是单数。”

解语仙子淡淡一笑，“那我只好选择双数。”

两人细细数了一遍之后得出结论──

“解语失礼了。”

棋局一开，两人便不再说话，只听清脆的落子之声错落有致的响着。黑来白往，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过，一盘棋已终。

“我输了。”解语仙子坐在石桌前，看着刚刚二人所下之棋。而此时，风修宁则迎着吹面的风，听到解语仙子认输，微微笑着，似是自语般道：“在下并未赢得仙子，此局是和局。”

解语仙子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慢声而道：“第八十八手，你曾让我半目，解语虽是庸手，但还是看的出来。”

解语仙子继续说道：“公子棋招看似平常无奇，可实际上，谈笑间已置敌于万劫之地。如此棋艺就算是称作登峰造极也恐不为过。”

听到此处，风修宁道：“若和秋姑娘比较，谁更胜一筹？”

“这……”解语仙子听到这个问题，却一时难以回答。记得当时与秋泠雪对弈，她似乎输的极惨，这两人棋风截然不同，但同样都是深不可测，若是对局，应该难分高下。想到这里，轻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泠雪当时会说《博弈论》有云：‘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务不过方罫(guǎi)之间。’”

解语仙子的微笑中，有一股难掩的少女稚气，风修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这种心情，除了三分敬重、三分自重，还有四分，到底是什麽？！

“有机会我倒是想看你们对弈，应该会很有意思吧。”解语仙子看着西院紧闭的门，柔声道，“泠雪不知何时才会起来。”

“恐怕是要多等片刻了。”

“呵呵，风公子难道不好奇吗？”

“月微小院中的花卉还不错，我们去看看吧。”风修宁自动转移话题。

解语仙子突然心情大好起来，拊手笑道：“我该认为你这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吗？”

“也无不可。”

风修宁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的衣袂在微风中互相纠缠着，随意的谈笑间洋溢着异样的情怀，连空气都似乎弥漫着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