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摊牌

　　肖木燕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望着连如江，有点像下午时候副总工程师在党员批判会上的神色，唯一区别的是当时连如江面带微笑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表情，而心里在问候着告密人的所有女性亲属，现在肖木燕却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压迫，见她仍保持沉默，就继续说下去：“木燕，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前段时间我偶然得到了一本书，关于算命的古代手抄本，你知道我习惯于研究一些玄虚的东西，结果看着看着就着迷了，纸上谈兵总是技痒难耐，当时也是试着给你说说，我哪里知道你老公会真的出事呢，要真知道，凭咱俩的关系我能不事先给你提醒吗？”
　　肖木燕仍然不说话，她了解连如江，知道他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像原来他俩在学校里有两三次矛盾激化，大吵一顿、划地绝交之后，再见到她后总是灿烂一笑，随后是如簧之舌把自己逗笑，现在这种情况下，对他稍令辞色他就会顺杆往上爬，过去是误会也好，真的歉疚也好就都烟消云散了，“不能轻易饶了他。”她想。但是，但是……那件事情和连如江有半点关系吗？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她们都经过专门的训练，对这种寡男孤女独处一室的情况明确规定进门之前必须要先敲门，得到允许后再进来，免得遇到尴尬局面，但是服务员很奇怪这俩人的表现，很熟悉但却也不像是夫妻或者情人，有点兄妹一样，不过肯定不是哥哥妹妹，否则花这个钱就是有问题了。
　　这次端上来的菜品是九转大肠，应该是鲁菜的代表名品，相传，九转大肠是清光绪年间济南的九华楼酒楼首创。有一次，九华楼的店主请客，厨师上了一道风格独特的菜——红烧大肠，颇受宾客们的赞赏。大家品尝后都赞不绝口。但各人说法不一：有的说甜，有的说酸，有的说咸，有的说辣。其中有位颇有学识的客人站起来说：“道家善炼丹，有‘九转仙丹’之名，食此佳肴可与仙丹媲美，这道美食就叫‘九转大肠’吧！”在座宾客都十分赞赏这一菜名，从此九转大肠就越来越为大家所知。在一般的小饭店里连如江是绝对不敢吃这道菜的，且不是味道如何，想想原料是否处理干净就能让他恶心，现在看上了这道菜，于是心中一动，转移话题对肖木燕说道：“木燕，先尝尝这道菜，九转大肠，你知道吗？这道菜的原料原本都是被高贵饭店弃之不用的原材料猪大肠，但高手们却是化腐朽为神奇，整段的大肠在洗涤后，用肠套肠的方法，将整肠一层层套起来，大体套至八九层，才进行烹制，烹制时，用的调料一般有９种，同时须提锅转动八九次，才能使汤汁全部渗入肠内，味道色红而明亮味肥糯而不腻，酸辣甜香俱全。就像我们普通人一样，都要经过九灾六难，才能成为有用之人，你这次虽然遭此大难，但谁知道将来能不能化茧成蝶呢？”
　　肖木燕却止不住大怒：“连如江，会说话吗？你竟然把我比作猪大肠这么恶心的东西，我要是九转大肠，那你是什么菜？扒猪脸吗？”
　　看她生气，连如江才松了一口气，端杯敬道：“妹妹，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可不是九转大肠，你是鲤鱼，跳过龙门的鲤鱼好吧。我自罚一杯！”
　　肖木燕哼了一声：“要全部喝掉才能接受你的道歉，感情浅，舔一舔，你刚才就舔了一口酒，是不是觉得我俩认识这么多年还比不了那个才和你遇到的区长女儿呀。”
　　连如江皱紧了眉头，不停叫苦：“妹妹，太狠了吧，你只是想把我放到呀，我要是喝醉了谁陪你说话呀。”心里却大为不然，心里想当然你比不了我的凌雪妹妹，她是我女朋友，你顶天算是我的朋友，这一字之差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表面上却必须要是尊重肖木燕的态度，恭恭敬敬的举手求饶。
　　肖木燕却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你的酒量我知道，喝这么一杯后才开始胡说八道呢，啥也别说，你不喝完这一杯酒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
　　“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连如江咬牙切齿般把酒杯放到嘴边，先是一小口大约三分之一的样子，一股浓烈的酒气冲入鼻子，他连忙拿起筷子夹菜：“我不放下就被就算一口，行不？木燕妹妹。”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肖木燕却是不理睬，只是抬脸看看房间里的灯，很奇怪这个房间灯光造型居然和她家里的神似，也可能根本就是同一批型号，一男一女两个小天使托着花蕾灯座，她很惊讶这种巧合。
　　看来实在逃不过去了，连如江倒也不再装出一副可怜相，仰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很豪迈的把酒杯亮亮底给肖木燕看，其实他的酒量并不算很大，最多也就是七八两的样子，尤其不能喝急酒，要是像刚才那样连干两杯，估计他就撑不住了。看他对着自己微笑，肖木燕却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
　　这下子连如江真的手足无措了，夹在筷子上的九转大肠不知道要放下还是直接吃下去好，傻乎乎的看着肖木燕痛哭，相劝又不知道怎么劝，不劝吧很显然这顿饭吃不下去了。嘴里嘟囔着：“木燕，你别哭了。你看菜都凉了。”这句话明显把肖木燕给气乐了，她抬起头来凝视连如江：“你这个傻哥哥，有这样劝人的吗？”
　　
　　看她梨花带雨的埋怨，连如江忍不住咋呼：“你还能不能让我痛痛快快的吃顿饭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在路边摊随便吃点呢。又打雷又下雨的！”他了解肖木燕，知道这场风波过去了。
　　第二杯酒是肖木燕倒的，两个人都是满满的一杯，连如江不再拦着，看来这是一顿鸿门宴呀。他忽然想找个愉快的话题：“木燕，可能过段时间我就要调到聊城去了。政府成立科技局，我想去。”
　　肖木燕撇撇嘴：“肯定是你那个小女朋友帮你办的是吗？现在政府机关可不是谁想去就去得了的。我的连哥哥，你命遇贵人呀。”但她明显不想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端起酒杯敬了连如江一杯：“如江，咱们慢慢喝。你刚才说自己遇到一本奇书，会看相，那你现在再给我看看，我前途如何？”
　　连如江却想起那本书上开篇明章的一句话：夜不赎人。后边洋洋洒洒数百字都是讲究不要在夜里给别人看相的道理，上次即使遇到武老那样的大人物，程姐对他也是爱护有加，但对她双瞳的弟弟他仍然没发一言，并不是他没看出什么，而是做人必须要有原则，鬼神之说，不可不敬。
　　刚才进门坐下的时候就仔细端详过肖木燕的面相，虽然很憔悴，面色黯淡，但是眉宇间却有一种勃勃生气，肖木燕的脸型和眼睛都属于面相学里说的很有福相的女人，而且最主要她身材天生圆润柔和，而且下颌方圆饱满、敦厚富实，凡是拥有此种面相的女人一般都性情宁静、生活安逸、晚年运势亦佳，能够颐养纳福，最重要她嘴唇的下方有一凹陷处，中医学上称之为“承浆”穴，三命通会上认为女人的“承浆”穴要凹入下陷，且能容下一指方为良相：必是儿女成群、多子多福，享尽天伦之乐，相反下巴尖薄短小、“承浆”平坦者，则多数缺子少女、晚年孤苦。肖木燕就是一种标准的良相，他甚至能判断将来肖木燕一子二女，所以说不幸遇难的李先生肯定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也许不久之后她就能忘记这段短暂而又伤心的婚姻。看归看，他却不能告诉肖木燕这一切，神神忽忽的她也未必相信，连如江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古代的神汉，他忍不住摇摇头，端起酒杯深饮一口。
　　肖木燕见他举杯，却忍不住问道：“如江，你说我将来怎么办？一辈子是不是就只能做一个寡妇？你会看相，你给我一个答案。”
　　连如江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觉得还是说实话的好：“木燕，我晚上从来不给别人看相，而且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只能说一句，你的命会好起来的，而且会很好，比你现在的要好上一百倍。”
　　“是吗？”肖木燕面露喜色，虽然她以为连如江只是奉承话而已，心头却想起那件事情来，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举杯相敬，“如江大哥，我敬你一杯酒，我干了你随意，然后我给你说件事情你帮我出出主意好吗？
　　“出主意没问题，酒就免了吧。”连如江急忙拦住，暗自想到这是什么喝酒的节奏？有没有一点酒德，说话就来一杯，这不是三钱的杯子好吧。
　　“好。”肖木燕这次倒是很听话，没再坚持喝许多，但放下酒杯的时候却是重重一顿，很惆怅。“如江大哥，最近我公公婆婆找我，求我做件事情。”
　　她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连如江，说到最后的时候眼泪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个事情绝对不可以的！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连如江很气愤，也很无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