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震撼

　　“你昨天怎么啦？”一早出门时，在门口碰到同样出门的肖冉。
　　“可能是在外面画了一天的画，有些累了。”我回答。
　　肖冉微微一笑，摘下墨镜，低头看手腕上的手表。她穿着灰色的简单T恤和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和她修长的身材很搭配，手上挎着一个简单的白色布包，包包上画着几枝炭笔秋英，她给花瓣充填了她的口红。她整体看起来干练而清爽。
　　“才六点半，肖恩！”
　　“嗯，想尽快画出我想要的效果。”
　　肖冉笑得一脸灿烂，冲过来抱着我，吻了吻我的脸颊。“看见你这样真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认真画画的样子了！”她声音里满是喜悦，眼睛里充满了欢乐。
　　“你怎么这么早？”我有些意外，因为我向来没有注意肖冉上班的时间。
　　“习惯了，如果没有新闻，每天早上去公园逛一圈，然后去便利店解决了肚子之后去上班。”她笑着，挽起我的手臂，向楼下走去，步伐轻快的就像是一头在林间漫步的小鹿。
　　“要不，我给你当模特吧，我们一起去公园。”她说。
　　“好，但是画丑了可不要怪我。”
　　“当然要怪你，画我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的笔！”她愉快地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拘无束的样子，她是一弯灵动的溪水，除了寒冷的冬季，她永远都是欢愉的样子。
　　“我昨天遇到了阳子，如果不是他叫我，我完全认不出他的样子！”我说。
　　“是嘛？”她的声音里透过一丝清凉，脸上的笑容掠过一瞬间的空白。
　　“没有聊几句，他似乎有事要忙，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哦！”她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摇晃着我的手臂，忽然发出一声叹息，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处，带着潮湿的寒气。
　　“怎么啦？”
　　“没什么？”
　　异样的沉默在我们之间如同清晨的薄雾慢慢晕开，她忽然轻轻地拉扯着我的外套，如同一个受委屈的小女孩儿。我看着她，粲然一笑，她抬头明媚如晨光，驱散了一早的雾气。
　　“怎么啦？”她一脸诧异。
　　“很不习惯你如同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的样子，很不像你，过去的你如同一阵龙卷风，所到之处就像是灾难现场，前几年的你就像是一座矗立的山峰……”
　　不等我说完，肖冉已经大笑起来。
　　“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肖冉忽然的犹豫，让我有些忐忑，向来她都是干脆利落，现在如同一个小女生一样的扭捏让我很不习惯，仿佛站在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我去找别的男生，你会生气吗？”
　　“什么意思？”
　　“我们都二十好几的人啦！”
　　“嗯！”我看着她，猜想着她的心思。
　　“我的心是全心全意爱你的，但是我需要其他的情人……”
　　我忽然想起昨晚敲肖冉的门时，她那一脸尴尬的表情。
　　“是满足身体的需要吗？”
　　“你有过别的情人吗？”她忽然说。
　　“麦克斯是存在的是吗？”我想到她之前和我说的男朋友。
　　“不，他是不存在的，对不起肖恩，我是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人是一种混合体，有很多种不一样的需求，就像一开始，我们只是一粒种子，后来却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每一个花瓣交叠着在空中散开，每一个花瓣都是一种需求，我不是你！”
　　我一脸微笑地看着肖冉满脸愧疚的样子，她所担心的事情，在我心里没有发生。我看着肖冉，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我们一同成长，看着时间在彼此的身体上和心灵上留下痕迹，我很感谢有她站在我旁边，我们可以将对方当作参照物，以防迷失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我爱她就像是爱我自己。我理解肖冉的行为，但是却无法感同身受。我拥抱着她，心里想着该怎么安慰这个人，我无法给她她所需要的东西，她寻找其他的目标，然后对我满心愧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觉得幸福？
　　肖冉坐在湖边芦苇丛中的一块青色石头上，侧面正对着东方，光影从对面打过来，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于周围的杂草紧紧地缠绕，我让她散下那一头浓密的红发，随意地倾泻在胸前，一张精致的脸庞在那繁杂里的乱发里光洁如雪花，她的目光零散而有些幽怨，似乎有些生气，眉头微微隆起，圆厚的嘴唇稍稍紧抿。
　　我坐在她不远的草地上，柳树在我头顶飘摇，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湖面飞掠，寻找捕食的目标，风的触感很真实，就像果冻拂过脸庞，我安静地在画纸上勾勒线条，很多事情我只是明白，却无法将那真实的感触紧握在掌心，我很想体验肖冉此刻的感受，她的心跳，她的思想，但是我做不到。
　　“你在生气？”肖冉忽然打破宁静说。
　　“没有！”我回答地果决。
　　“你应该能明白我！”
　　“我明白，因为明白，所以我不怪你，而且也没有资格怪你，那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该总哪一条路，别人没有权利指责，你热情似火，好奇心强，生命力顽强，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可是……”
　　“可是你还是有些生气，对吗？”肖冉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本打算一直瞒着你，因为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不会主动去想到这些事情，可是你忽然告诉我阳子的事情，对我是那样的信任，这让我觉得，我不应该对你有任何的隐瞒，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什么都是透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起走完这一世，我一直觉得，我们在同一天出生在两间相连的房子里，将来应该在同一间屋子里一起死去，这是我们的命运。”
　　“因为你觉得这是命运，所以才一直希望嫁给我对吗？”
　　“不……，不全是，因为我从小就很爱你，我们是那样的熟悉彼此，我们应该在一起，永远地生活在一起。”肖冉说得那样坚定，一轮火红的太阳从湖的对面升起，挂在树梢上，橘红色的阳光洒在湖面声，波光粼粼，很美丽。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肖冉，似乎在我心底也有同样的想法，因为我们从小如此的熟悉彼此，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熟悉彼此，我们理所当然的应该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肖冉那样，熟悉了解我的习性和心情。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让肖冉成为我真正的妻子？
　　我放下画板和笔向肖冉走去，第一次俯身去吻她的唇，肖冉笑着轻轻地推开我。
　　“怎么啦？”我问。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吻过除我之外的人？”
　　我点头。
　　肖冉站起来，看着我，然后笑着说道：“不是那样的，你的吻就像是实验室里的教授在做实验一样充满学术性。”
　　“你对我没有爱情肖恩，我向来就知道！”肖冉坐在石头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坐在她旁边看着对面的草地上，一位清洁工在整理落叶，她在前面清扫落叶，她身后的落叶依旧不停地落下，我不明白她清扫的意义。
　　“那你对他有爱情吗？”
　　“谁？”肖冉诧异。
　　“昨晚在你屋子的人！”
　　肖冉笑着拍打我的手臂：“没有，那只是公司的一位同事，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绝不会将陌生的男人带到家里的。”肖冉将脑袋搭在我的肩上，我思绪紊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件事情。
　　“你该去上班了！”我说。
　　“也许，你如果是一个女生，我们之间将完全不一样！”肖冉站起身，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两个浅浅淡淡的吻，然后拎着画有秋英花的布包远去，秋英花语：“怜取眼前人”“少女的真心，永远开心快乐！”
　　世界在我的周围分离崩析，如同一座雪峰，一点一点分崩瓦解，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我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想保留一点永远也不会随时间而改变的永恒，让我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上竖起一个路标，不会走丢迷失。然后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被时间给带去了哪里，那你以为与你同路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在另一条路上，世界在你的眼里，就像是一个不断分裂的细胞，一个分成两个，两个分成四个……，永远在不断地变化当中，唯一不变的也许只有变化。
　　我拿着画板，坐在热闹的街道上，速写往来的行人，只有在绘画的过程当中，心里一片祥和宁静，如同一只蹁跹的蝴蝶在绿茵草地上穿越阳光设下的层层屏障，风过来帮忙穿越。
　　“嘿！你在这儿干嘛？”忽然一个陌生的人影从对面走来，一脸汽车尾气的向我招手。我定定地看着他向我走来，面无表情。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个碰到你！”那人像和我很熟似地坐在我旁边。
　　我看着他，一张圆滚滚的脸，一双鳄鱼眼如同灯笼似地挂在山脊的一样的鼻梁两旁，厚实的嘴唇如同两根香肠。
　　“你好，韦斯利，你还不认识我，但是马上你就认识了，我在街对面看你很久了，感觉很喜欢你，想认识你，和你做朋友。”他将一只巨人一样的手掌伸到我面前。
　　“你好，肖恩·康瑞利，你也可以叫我林霄。”我礼貌性地说。
　　“我喜欢叫你肖，感觉更适合你。”他坐在我旁边，和荷包里掏出一根香烟，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伸到我面前。
　　“不，我不抽烟！”
　　“我就知道！”他大手一拍膝盖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我摇摇头，继续速写往来的行人。他盯着我，就像是一只狗盯着一根骨头。“你相信前世吗？”他说。
　　“不信!但是我希望我有来生。”
　　“为什么？如果你相信有前世，你就该知道我们上一辈子的感情是有多深，我敢确定，你上辈子一定是一个女生，我爱你爱的发狂，然后为了爱和别人决斗被杀死！你敢相信吗？这一辈子我竟然再一次遇见你，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哥们儿，你觉得呢？”
　　我瞟他一眼，他正瞪着灯笼一样的眼睛，还闪闪发光地看着我。“你是从哪里过来的？”我原本想说，他是否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转一个弯返回到了肚子里。
　　“你是说我吗？我刚刚从医院里出来……”
　　我当机立断地站起来。“果然……”我说。
　　“我到了医院才发现，原来今天我不用上班，果然什么？”
　　“你在医院上班？”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即想到他穿着一身水蓝的工作服，拿着拖把在打扫医院卫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