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江湖寄新调,夜深千帐灯
作品名称:十丈红尘之玲珑引 作者:千影翎雪 发布时间:2014-12-11 14:00:45 字数:6248
平静多年的江左一朝风云起,终日厉马嘶鸣,厮杀声犹如响奏着一曲末日挽歌。终于安宁了几日,秋泠雪趁着养伤之际过着抚琴品茶的悠闲生活,每日里与冷雩谈笑,与风逸辞下棋,再不问是非。
晨风飒飒吹过,秋泠雪走出房门,琳琅苑中极为安静,这几日江左在风逸辞的帮助下逐渐重建,孙季对和谈之事仍抱迟疑态度。她心中担忧,想着是否要前往询问一番,忽闻一阵男声回荡四周。
“秋姑娘福泽齐天,脱此劫难真是可喜可贺。”
“是你!箫书卿!”
箫书卿缓步而来,道:“在下趁无人之时进入,向秋姑娘问计而来,还请莫要推辞。”
“嗯。”秋泠雪轻声一应,道,“箫先生想谈什么?”
“昨日箫某问卦术士,得出如此卦象,秋姑娘以为吉凶如何?”说着拿出一张纸交给秋泠雪。
秋泠雪看了图上符文,道:“六十四卦,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如此说来是大吉之兆了?”箫书卿笑中含义莫名。
秋泠雪摇摇头:“凶吉之定要看问卜者要问何事,别人的大吉之兆对自己而言是凶非吉。不知箫先生卜卦所问为何?”
箫书卿眼角稍稍挑起,颇有不屑之意,道:“箫某闲来无事便找人算了算孙夏战事,得出此卦颇为不解,想着秋姑娘才华横溢定有高见,实在不行还有风公子在侧,总比我一人闭门造车来的有意义。但秋姑娘所言群龙无首是否对此次战事有别种想法?”
“世道浑浊自然群雄辈出,这番逐鹿赢者又会是谁?世人皆看重利而失一身澄澈,就算立于不败之地也颇有遗憾,箫先生此番闲情可是觉得自己不够澄明?”秋泠雪语声淡淡,不带感情,却句句诛心。
箫书卿长叹一声,道:“箫某虽然趋利者多,也自认不及秋姑娘即便算尽天下也能光明磊落的澄澈。但世间事光明自在心中,一时晦暗遮掩不得全部真心,秋姑娘自认为还有几许真心?”
“自在心中罢了。”秋泠雪淡淡一笑,“箫先生以卜卦问路,请说出来意如何?”
“箫某记得秋姑娘当日答应给我一张《警世录》残页,以及紫痕下落,今日前来特为此两事。”
“不知江左如今局面先生出力多少?”
“当日秋姑娘叫我去渌南不就是想将我调离江左么?后来我想了想,渌南距离江左十分遥远,往来也不便利。于是箫某决定做些其他事情,比如让孙夏两家的战事和平落幕,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么?”
“如此说来孙季背后出谋划策之人便是先生?”
箫书卿微微一哂:“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便是,总之结果已在此处,秋姑娘总该拿出诚意吧?”
秋泠雪略微沉吟,看了一眼箫书卿,道:“先生出谋划策之时可曾想过秋泠雪也在军中,若是不小心死了先生想要的东西便一件也没了、”
“秋姑娘才华盖世、洪福齐天,自然能逃出生天。”箫书卿神色间忽然闪出一抹不安。
“原来先生与我同样错算了人心,也罢,今日前来你想要什么?”秋泠雪将他的那一抹不安收入眼底,淡淡笑了下。
箫书卿心中略感怀疑,却又有几分期待,道:“紫痕事关水玲珑,但据你之言《警世录》更是关系重大,我便要那一页残页。”
“先生稍后。”秋泠雪转身进屋,过了一会拿出一张纸交给箫书卿。
“这是手抄本?”箫书卿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秋泠雪淡淡一笑:“我只有这个。”
箫书卿叹口气,道:“也罢,是箫某粗心上当,秋姑娘好算计!”
“不敢,我确实只有手抄本。”
箫书卿收起白纸,道:“下次见面不知秋姑娘要怎样推诿紫痕的下落?”
“唉……”秋泠雪一声长叹,似有同感,“此事我尚在考虑。”
箫书卿冷哼一声,摆摆手,“打搅多时,箫某告辞。”
“不送。”秋泠雪微微欠身,神色如常。
箫书卿走后,秋泠雪眼眸微垂,思考片刻,箫书卿果真老谋深算,可惜终究错算了人心。她本来计算妥当,却因他天外一笔变了结果,是是非非究竟孰是孰非?
在院中走了走才回到房中,刚坐下抚了一会琴就听冷雩和川槿说笑着进来。冷雩见到她笑道:“泠儿,有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秋泠雪微微笑了下:“可是夏守成谈和的文书送来了?”
“呀,泠儿,你不会是躲在门缝看吧?”冷雩惊讶的坐在她身边,“怎么说的这么准?”
秋泠雪摇了摇头:“昨日听修宁提起过,再看冷姐姐今日模样我大约猜的出孙夏议和有了眉目。”
“原来是猜的,我给你说,夏守成送来帖子约定今夜三更在渌水岸边见面,具体事宜等到了再说。”
秋泠雪沉默片刻,随之想起一事,道:“他可有要求何人前去么?”
“这倒没有,泠儿你不会想去吧?”
秋泠雪浅浅笑了下,并未说话,低眉抚上琴弦,一曲流泻。
一袭淡月下,风逸辞披着月华与孙季缓缓来到渌水边,身后追随着他的几名手下,倏然秋泠雪从容地缓步走来。
“泠雪姑娘,你怎么来了?”风逸辞微微惊讶,他本来害怕秋泠雪知晓没告诉她,结果她还是来了。
“修宁,我来送送你。”秋泠雪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那日见孙季之人我已知晓是谁,他的目的与我们相同,不必担心,你多留心耿星楠。”
“嗯,夜深风寒,你回去吧。”
秋泠雪向两人欠身一礼,道:“告辞。”
“风公子,不过战了几日,就要和谈么?”秋泠雪走后,孙季忍不住问道,总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风逸辞淡漠的望着渌水对面的营帐,道:“这几日江左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五日前那一战惊心动魄,死伤无数,若再继续下去睿侯认为结局可是你想要的?”
孙季摇摇头:“我只想守住江左方寸之地,并不想让它变成死城。”
“那么睿侯可知此举势在必行?”
“夏氏狡诈凶狠,还是让宁将军他们跟着吧。”这是孙季唯一妥协的地方。
风逸辞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将军,点了点头,道:“无须担心,我去去就回。”
宁翼向孙季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随着风逸辞上船,艄公正要划船被风逸辞阻止。他站在船头轻声一笑,然后抓起艄公向岸上扔去,然后反手一掌击在水面上,小舟宛如离弦之箭,迅速离开。
艄公吓的生怕掉下来,谁知居然是安安稳稳落在地上,孙季长吁口气:“我们回去。”
时间不大两人已到对岸,主营牛皮大帐灯火通明,周遭大帐不少,果真是夜深千帐灯。但风逸辞看都不看,径直向最华贵的那个走去。
守卫森严的营卫自然发现这两名不速之客,立即横枪一扫,啪的一声枪尖交击闪出火花。大声呼呵:“来者何人!速速报名!否则杀无赦!”
“江左来使。”
士兵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抬头去看,来者声音平静清晰,由内至外尽是淡然从容,虽然相隔甚远,但不知为何使人平白感觉高远不可仰望。一个粗声道:“在营外等候,容我等回禀督军大人。”
“不必!”声音落下时人影已到近前,只闻来人淡淡道:“恭成王请我前来议事,自己不现身,却要禀报督军,莫非他手下的督军地位更高么?”
他缓步走近,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一袭白衣,金丝绣边,容颜清秀温润,气韵风雅绝世,神情温和沉静,发丝随风轻扬,白色的发带轻舞着与衣袂纠缠,一派从容潇洒。
“停步!”士兵虽然被他的气韵吸引,但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
“诸位不肯让路在下只好自己进去了。”
语音未落,来人衣袖一卷,阻拦的士兵莫名摔倒一边,虽然不疼痛,可无一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等他们站起来,只见来者不止一人,还有一人好像是睿侯手下大惊宁翼,打他们的人白衣翩然,还未细看两人已长驱直入。
一名士兵反应较快,想发出信号通知大帐内外面发生情况,可他刚一动身就见宁翼转回身拔刀,夜空下锋利的刀刃泛着星芒,吓的士兵静静站着,他并不追究,转身入营。
主帐被层层包围着,两人一路无阻来到前面,哨军纷纷欲阻,还未开口就被风逸辞衣袖带风扫到一片,这一瞬的时间两人已一阵风般过去。
风逸辞刚要掀帘进去,却见宁翼毫无顾忌的笑道:“耿督军别来无恙否,老宁前来讨杯酒喝。”
说罢一掀帘,侧身站在旁边请风逸辞进入,风逸辞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毫不犹豫的进入。
主帐点着四根极粗的蜡烛,照的帐内恍如白昼。烛光毫不遮掩扑面而来,同时一齐射过来还有诸多含义难明的目光。
风逸辞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四周不发一语,宁翼目光扫过一圈后笑道:“诸位聚的真是齐全,不过这待客之道实在是差。”
恭成王府的大将齐聚一堂,这都是恭成王府的精英,这几日攻城多是他们助威。主座上所坐之人容貌儒雅,神清气爽,不似一般武将粗狂,倒有些文弱书生的模样。他慢条斯理的抬头看着两位不速之客,微笑道:“原来是宁将军,当日战场可是威风凛凛啊,恭成王求贤若渴,将军肯投诚一定比跟在孙季身边风光,怎么样,考虑一下?”
底下的将官个个面面相觑,都盯着这位粗狂又威风凛凛的睿侯将军,想起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都觉得督军大人今日肯定是喝多了。
宁翼冷笑一声,道:“耿督军说错了吧,今日老宁陪同风公子前来另有公干,你的废话早些收起来。”
耿星楠缓缓抬手一指宁翼道:“既然如此请你身后之人现面说话。”
风逸辞并无动作,宁翼自动退到一旁,耿星楠这才真正看清风逸辞面容,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瞬间冷沉下来,道:“你是何人?”
“在下风逸辞。”风逸辞没打算隐瞒,大方承认。
耿星楠却吃了一惊,前日战场相见惊鸿一瞬却也留了心。风逸辞的名字他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来此人气度不凡,就是自家王爷也未见有此等气度。来便是客,面子上总不能失太多,便起身拱手一礼,也不失风度,冷静直言:“来者是客,风公子请入座,上茶。”
风逸辞淡淡看着态度三转的耿星楠,问道:“敢问将军这是何意?”
“本将是恭成王麾下之督军耿星楠,今日幸得江湖名人风公子来此,无论来意为何都该好好款待一番。”他的语气态度皆是点到即止,恰到好处,毫不突兀。风逸辞暗自点头,不愧是久历官场之人,果真最懂说话技术。
“恭成王何在?”
“主上只吩咐本将见见江左使者,却不知来的会是风公子如此人物。不过有人早已料到秋姑娘会来,不料却是错了。不用惊异,王城中玄谜之处不少,风公子若有兴趣本将愿为向导,引公子一观。”
“此事不急,我今日前来是为两家战事和谈而来,不知督军可能全权代表恭成王?”
“此事亦不急!”耿星楠说着,目光看向周围,似是另有目的。“两位远道而来本将若不款待岂不失了礼数,请。”
风逸辞岂不知今夜他二人要从这数万大军的营中来去自如,必然要有过人本事令其信服,回首,淡淡一笑,宁翼虽是粗人,但好歹身经百战,岂会不明白风逸辞之意,向他颔首示意他放心。
风逸辞从容立于营帐中间,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现绝世风采,光华耀目。他抬头盯着耿星楠的眸,淡淡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正当对酒当歌,风某二人多谢督军美意。”
耿星楠抬手示意手下搬来酒放在两人周围,笑道:“军人豪爽,待客之道一向如此,二位切莫客气,星楠先干为敬。”说着他提起一坛打开泥封仰首饮下。
其他将领都看着耿星楠,行军在外的人不喜欢扭扭捏捏,书生模样的他此举无疑让人更加信服,果然这些将领的眼中都流露出钦佩之意。宁翼见状也不甘落后,拆开泥封也饮下一坛,饮完后与耿星楠相视大笑:“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风逸辞看着身边的酒坛,微微一笑,无惧无畏也无喜无悲。众人纵横沙场多年,也曾见过文秀的书生,可却无一人能孤身在敌营如此从容,虽然也有胆大的,可像如此安静的却不多。大伙儿都看着他,虽然知晓是敌人,但钦佩之心都有。
风逸辞伸手凝力一抓,身子未动一坛酒已抱在怀中,拆开泥封下一饮而尽。他的酒量本就是谜,这坛酒虽烈却也难不倒他。掌心轻轻一推,酒坛子乖巧听话的落在他脚下。
自从他喝酒众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风华绝世又言笑清浅,于杀气凛凛的敌营帐中视若无物,即便是抱着坛子喝酒这等豪气之事做起来也是万分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平时绝难见到的尊贵悠然。
有人忍不住喝彩:“好!”
沙场男儿一向眼高于顶,就是同辈也少有能令他们折服的,更何况是这等文弱书生!但喝过酒后,大家的心思多少都明白了一些。风逸辞依旧温然而言:“酒酣宴罢,不知督军还有何款待?”
耿星楠拱手一礼:“睿侯使者远来是客,不妨请坐下再谈。”
“督军既言睿侯,不如从这个话题开始如何?”
“风公子所说睿侯恐怕也非是今日之睿侯,此等机密之事果真要公诸天下么?”耿星楠笑吟吟开口。
风逸辞坐在军士拿来的椅子上,神态自若,道:“孙夏两家恩怨由来已久,双方互有损伤已无可计算,风某自是无时间花费在这等无意义的事情上。若是能圆满结局,在下也乐见其成。”
“听公子之言莫不是今日另有来意?”
“阁下能官至督军绝非浪得虚名,恭成王亲自送来书信求和,但我今日前来是显示诚意。烦请督军转告恭成王,四日后请他前来渌水北岸静水亭了却两家经久以来的恩怨。”
“什么?这不是开玩笑嘛……”
“哈哈,我看这兔儿爷一定失心疯了,我军稳占上风谈什么谈?”
“就是就是,孙季小儿害怕的自己不敢来才叫你来施展美人计的吧?”
……
耿星楠并未告知其他人真相,这些人还以为他们占了上风才让孙家派人和谈。听了他的话都觉得他失心疯了,越说越笑的厉害,越发开心。
有人更是站起来,借着酒劲向风逸辞谄笑着走来,军中无女子,这些人早已饥不择食,今日见了风逸辞容貌清秀顿时一个个手脚难耐。那人一边笑着,一边摇摇晃晃咧着嘴就要伸手摸风逸辞的脸,宁翼气的恨不得就这那小子揍一顿,苦于离得太远来不及,只得大吼一声:“放下你的猪蹄子!”
其他人都看见了,只是无人管,笑容里都带着些隐晦的含义,盯着风逸辞白净清秀的容颜吃吃看着,恨不得自己就是他眼前那人,咕咕咽口水的声音也一声声蔓延开来。
耿星楠自然也看在眼中,却不加阻止,反而微微露出笑意。风逸辞一副文雅书生模样,名头他并不熟悉,只不过看得出来他并非易于之辈。方才试酒没难住他,令人惊讶,这一次且看他要如何脱身,于是眯起眼看起好戏来。
“退下!”淡淡的呵斥声响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人直直飞了出去,一直飞到他的椅子上坐下,吓的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风逸辞起身看着耿星楠,漠然道:“督军治军严谨,风某见识。”
耿星楠暗叫大意,他怎会忘记眼前这位就算是书生出身江湖,其他本事不知,自保的本事应当不错,自己手下这些应该无人能轻易近他的身。随微笑着端起酒走下座来道:“风公子见谅,军中寂寞难耐,军士乍见公子如此风华绝代难免失控。”
风逸辞淡淡一笑,看着耿星楠端给自己的酒,脚下轻轻一旋,人已到耿星楠身后,在坐之人大惊之下纷纷起身,然而对手动作实在太快,他们只看得见一团白影迅速划过,随后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耿星楠像破布一样瘫软下来,风逸辞身形已在五步之外。
“啊?这……”
“你……”
风逸辞眨眼间的动作快到如此地步,在场的人都惊的昏昏然不知何年何月,眼看着一向文武全才的耿星楠瘫在地上唯有一双眼睛能动心中不免泛起兔死狐悲之感。宁翼看着这一连串的变化早已忘了惊呼,看着眼前这位他最近才认识的年轻公子,忽然发现他感叹,幸亏他不是敌人。
缓步走到耿星楠面前,风逸辞笑容温和,居高临下却无凌人之意,道:“今日封你一身功力是为告诫,待到他日双方会谈我便为你解开禁锢,这段时日督军也可以好好思考自己究竟为何而战,不要让心蒙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风某就此告辞,诸位请了。”
风逸辞威仪如此,早已无人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耿星楠全身无力,缓缓站起来,忽然仰天大笑:“问得好!我耿星楠南征北战为王城立下无数功劳,曾经我以为保卫王城盛久不衰才是我的使命,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免不了沙场亡命,你问我为何而战,我也不知,不知啊!”
“督军,您没事吧?”众人看着一反常态的督军,个个面面相觑,有人关切的问。
“你们退下!”言罢摆摆手,耿星楠一身寥落,此刻居然是万分疲累。
等到众将鱼贯而出,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人时,耿星楠忽然坐在地上,神情竟有万念俱灰之感。他何尝不知风逸辞留情之意,当日他在自己手中救下一人之后大概是想让自己也体验这种感觉吧。
从军多年,从小兵做到督军,他一路走来是何等艰难。曾经的志向早在这一年又一年的浮浮沉沉中消耗殆尽,如今剩下的唯有一腔报恩心意,那么报完恩之后的自己又将何去何从?他问得好,为何而战?难道心上早已蒙上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他忽然坐起来,伸手抚在胸前,感受着心跳声,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里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