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铺子遇险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08-11 18:07:29 字数:3464
听到学俭否定他的建议,龚老大“哦”了一声,没有说话。犹豫一会之后,龚老大才说:
“那小心一点,一步一步探着路走。一边是山崖,一边可能跳出猛兽,都是危险。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
龚老大扶着山边的树,探寻着石梯;学镒拉着龚老大的手,也用脚探寻着石梯;四个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在路上移动着。停下也是冷,也是无聊,这样走着虽然慢,但危险带来的紧张却成了他们抵御寒冷的力量。
好像又绕过了一个弯,刚才的灯火又看见了,离他们更远了。
“停下!好像没有山了,我抓不到树了。”龚老大突然喊道。
“别走!该不会是悬崖边!”徐姑娘也喊道。
“我这里有树。徐姑娘你站一下,我砍一节树棒。”学俭摸到一根拇指头粗的小树,折断,抽出刀顺着树干削了枝桠。
“老大,抓着。你用这棒探寻一下看看是什么地方。”学镒伸手触到哥伸过来的树棒,递给龚老大,龚老大用棒敲着地面。
“有石梯,就是没有山和树。”龚老大一边敲一边说。
“那就别走,就在石梯上坐到天明。别一觉踩空掉了山崖。”学俭说,他知道这些大山,随处都会有悬崖。
只听到声音,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好吧,就在这里等天明吧。”龚老大说着,弯腰摸着石梯坐了下去。接着,传来了其他三人下坐的声音。
“下雨了,咋办?”学镒喊道。四个人仰起脸,雨点砸在脸上,凉凉的。
“下雨也没法。挨雨总比掉悬崖强。”学俭毫无商量地说道。掉了山崖,就没有命了。淋了雨,吹了风,即使生病了,但是,还有保命的机会,只要老天不让他们死。
“是谁呀?”学俭的话一结束,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四个人一惊,以为听错了。随即,看到一支火把,冒着浓浓的焰,从他们的头上画着线绕下来。四个人屏住气不说话,那火把越来越近,火把在山风中摇晃着。说话人把火把顶在了头上,只有这样,那火把才不会烧着他的脸。
他们看清楚了,是一个中年男人。
“走吧。上去就是山顶,我在那里开了一个铺子,专门接待没有翻过山的路人。”中年男人说,他一手控制着头上的火把,一手打着上山的手势,火把下的脸微笑着。
四个人犹豫着,没有动脚。那山上的铺子是陷阱还是暖房?这个男人住在这么高的山上,靠什么为生?难道这里过往的客商不少?这些疑问在学俭和龚老大的心里翻滚着,就连学镒也在猜测着。
见四个人都没有动的意思,中年男人把火把往石梯的两边伸去,四个人才看清楚,石梯两边不远处,都是悬崖,脚一踩空,一个趔趄就会摔下山崖。四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咚咚地跳了起来,好险!
雨点也越来越密,风也越来越大。
“走吧,等一下雨大了,火把灭了,就上去不了了。”火把男人看着四人,说话的口气出现了着急。
“走吧,龚大哥。”学俭对龚老大说。
学俭和徐姑娘走火把男人前面,龚老大和学镒走火把男人后面,这样便于看路。四个人跟着中年男人,转了一个圈来到了一个坝子里。站在坝子里,往四周看去,都是漆黑一片,刚才看到的那些灯火已经没有了,它们的主人们已经睡了。
屋外,风在山谷中撞击出了一阵一阵的砰砰声,或者呼呼声。
雨大了,风和雨在条石和巨木搭建的屋子四周咆哮着。四个人听着,都出了一身汗。如果继续坐在驿道,不被冲着,也会被风卷走。
“先坐一下,喝口水,我马上给你们弄吃的。”中年男人拿出四个茶杯,给每个人都盛上开水,笑着进屋去了。
学镒渴了,端起一杯就要喝,被龚老大一把捏住了手腕。
学镒惊讶地看着龚老大,龚老大瑶瑶头,然后,他端起茶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喝完一口,动动嘴唇,好像在品茶的味道。学俭他们都惊奇地看着龚老大这怪异的动作,看着龚老大的反应。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龚老大就趴在了桌上。
“龚……”学镒惊慌地喊起来,“龚”字刚出口,就被学俭捂住了嘴。学俭对学镒和徐姑娘眨了眨眼睛,也像龚老大一样趴在了桌上。学镒和徐姑娘虽然不明白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是也跟着做了。
中年男人听见外面没有了任何的声音,轻手轻脚地从里屋走出来,站在里屋的门口,看着趴在桌上的四个人,像自然自语似的说道:
“你们别怪我。这年头,我们也没有活路。”
说完,他并没有立刻走到四个人身边,好像还在观察。学俭也没有动,他趴在桌上,听着中年男人的声音,等他来到面前,好突然袭击。学镒和徐姑娘也沉着气,不敢乱动,等着学俭的命令。
过了约半个时辰,见学俭他们没有一点动静,他才放心地走到龚老大身边,伸手抽出龚老大腰里的刀,用刀割龚老大肩上的包裹袋。
刀刚触碰到包裹还没有用力,他的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抓住了,一把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这只手和这把刀是学俭的。他等中年男人走到龚老大身边准备动手时,突然站起,拿起放在膝盖上的刀,一跨步就站在了中年男人的身边。速度之快,出乎中年男人的医疗。
中年男人张开手,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侧脸看着学俭,笑着说:
“没想到今天失手了。”
学镒也拿出刀,抵住了中年男人的后背。徐姑娘弯腰拿起中年男人手里掉下的刀,站在龚老大身边。
“龚大哥,龚大哥,你醒醒!”徐姑娘摇着龚老大,龚老大的头在桌上晃动着,人没有醒来。
“你是……海龙囤?”学俭看着中年男人,突然喊起来。
“你怎么知道?”中年男人笑着问道,面对脖子和后背的刀,他一点不害怕。
“你手腕上的刀。”学俭说。他的刀是在膀子上,而这人的刀却在手腕上,这么显眼,他怎么能逃过官府?怪不得他会跑到这根本没有商人往来的山上。
“那你也是海龙囤。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放心吧,这位大哥没事的,等一会他自己就会醒来。”中年男人说,“看来,我这单生意做错了,做到自己兄弟身上来了。好了,吃饭吧。本来没有做你们的饭,既然这顿饭我赚不了,就一起分吃吧。”中年男人说着,伸手把学俭的刀轻轻拨到了一边。
“兄弟放心,既然都是落难人,我也不会再害你们了。”他说着,走进里屋,端出吃的,放在桌上,把锅里的吃食搅混了,便舀了一点在碗里,吃了起来。
学俭他们只是看着,没有吃,他们不敢吃。他们不吃,中年男人也不劝,只顾埋着头吃。
一边吃饭,中年男人一边讲述着他逃离海龙囤的经历,学俭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那天喊他快跑的那个战友。两个不幸活命的男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讲述着逃命的经过,一会哭,一会笑。
学镒和徐姑娘从他们的话里,才知道了学俭逃命的历程,徐姑娘也才知道了学俭跑到徐家沟的原因。朝廷虽然出了告示,对海龙囤士兵和家属既往不咎。可是,这些逃回老家士兵的日子也非常难过。朝廷那几个太监,打着皇帝的幌子,到处派人敲诈弄钱,海龙囤家属更是他们敲诈的对象,虽然不是成百上千两银子,但是几两十几两他们也要啊!
中年男人回到家,看到朝廷的赦免公告后,就跑江,上到重庆,下到南京。
那一次跑江路过水驿,一船货被他们没收了。他找他们理论,水驿的官喝着酒,看也不看中年男人,慢慢地问道:“你是要人还是要钱?你这船是魏老爷子要的。你如果再要,我们就做了你,丢进长江喂鱼。如果你再缠,我们就说你是海龙囤的暴乱分子,在这里煽动造反,你丢水牢,你家充军,诛灭九族……”
这些话击中了中年男人的软肋,中年男人愤愤又无奈地离开了水驿。可他再也不敢回老家去了,也不敢到南京和重庆去了。三地的债主都等着他。
一船货,他是几辈人也赔不起。所以,就留在了这里。他让回去的船工告诉他家里,就说他跑船死在了峡谷中,给货主说船沉大江了。他死了,债主也就不会逼债了;他一回去,肯定就得还债,哪里还得清?他的家人要何时才能逃出债务苦海?
他找活干,可人家一看他的手腕,就让他快走,好像他这“刀”带着的是瘟疫。这个铺子本来是有人经营的,可驿站生意萧条了,除了官家以外,几乎没有商人往来了。所以,这荒着的铺子就成了他的地盘。偶尔碰上一个,麻翻了,留下钱财,人丢进山崖,喂老虎豹子。你们还别说,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那豹子还没有伤过我,反而为我害人顶了罪。那豹子是我的保护神。
“刚才那豹子袭击我们,已经被我们杀了。”学俭看着中年男人说。
灯光中,中年男人的脸黑中泛着红,一听豹子被杀,他沉默了,过了好一大会儿才伤感地说:
“他可能是以为你们要伤害我,抢先下手了。有两单生意,都是他把人吃了,把钱财给我留着。”
“大哥在这里害了多少命?他们都是无辜的……”学俭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中年男人。
“实际上,我亲手放药弄饭的人就只有这位兄弟。如果不是你们杀了豹子,你们根本就到不了我这里,我怎么有机会害人呢?我守在这里,都是捡豹子的战利品。我说了,他吃人吃肉,我捡钱财,或者动物皮,到一定的时间就到山下去换一背篼吃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