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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篇21、22

作品名称:诗酒年华      作者:吴润涛      发布时间:2015-08-10 08:54:00      字数:4695

  二十一
  梅花一随军,钟可的生活大变样。做饭洗衣服干家务的事,全不用钟可操心动手,他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舒适日子。进了家门,只有一项任务,就是检查惠梅的作业。而每次检查都令他十分的满意,因此,这项任务后来就演变成逗惠梅玩。梅花逢人便说,她来部队就是为了伺候丈夫的。可经常在一起,免不了就有矛盾。他俩实际上并没在一起生活过多久,互相的习惯并不十分了解。
  梅花刚到部队,什么都感到新鲜,什么都听钟可的。几乎每个星期天,家里都有客人。不是干部,就是战士。不是包饺子,就是吃大米饭。但不管吃什么饭,都要喝酒的。这么过了将近一年,梅花就提出异议:为什么其他首长家,不像咱家每个星期天都喝酒呢?于是对客人也就不怎么热情。女主人一不热情,客人自然慢慢减少。钟可为此,心里很不自在。
  再就是穿衣服,梅花不喜欢穿艳丽的。钟可觉得梅花在农村,苦了十几年,应该让她享享福。就请团长家的嫂子,陪梅花到商店买几身好一点的衣服。谁知梅花回来之后,非但没买衣服,还指责钟可嫌她土,又重提“不般配”的老话,气的钟可从此再不提买衣服的事。钟可不说了,梅花却注意起自己的装扮来。钟可心里直笑,这梅花真像头犟驴,牵着不走,放了就跑。可过了不久,她又换成了原来的装扮。还一直说过去的衣服穿着自在。
  梅花在部队住了不到一年,就闹着要回老家看看。按部队规定,随军之后,三年才可以探一次家。钟可又是部队主官,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可梅花执意坚持着,就自己一人回去了。剩下钟可与惠梅父女俩,两个一大一小,都不会做饭。搞得钟可既忙乱,又狼狈。不过时间长了,也有了个意外的好处,钟可从此学会了炒菜做饭。
  梅花回去已经三个多月了,钟可去信催了多次,她才准备着返回部队。这天,钟可一下接到两封电报。一封是梅花拍来的,自不必说。而另一封,却是腊月拍来的,钟可好生奇怪。俩人是同一天到达,但不是一个车次。腊月在前,梅花在后,相差近一个小时。
  
  到了那天,钟可就带车去了火车站。先接到了腊月。老远他就看见了腊月,多年不见,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长得实在太像贤惠了,简直活脱脱地就是贤惠奔他来了。只见她背褙肩扛手提着一大堆行李,艰难地向出站口走来。钟可赶紧过去,帮她拿了两件重的行李。
  钟可觉得离梅花所坐的车次,还有一段时间,就先让腊月在附近吃了一点便饭。返回来坐着休息等车时,腊月才哭泣着说:“亦波在这里犯了法,被判了刑,现在就关在这里的监狱。”边说边拿出一张纸递给钟可。
  钟可接过纸一看,却是一份劳动教养的决定书。只见上面写着:
  劳动教养决定书
  乔亦波,男,现年三十八岁。原籍某某省方河县人,初中文化程度,复员退伍军人,收审前系某某省浩北市某某厂职工。
  该人于一九八六年二月十八日,在某某市故意报复行凶,将杨玉莲刺伤。该对所犯事实,供认不讳。鉴于杨玉莲伤势轻微,且其同伙也对该乔实施了暴力,经某某市劳动教养委员会审议,决定对乔亦波劳动教养三年,劳动教养时间从羁押之日算起。
  地方上许多人,对监狱与劳教所分不清,总把它们混为一谈,钟可倒是分得清的。他们部队的刘教导员,前几年就转业到劳教所工作,如今已是该所的所长。上半年,这个劳教所,被国家司法部授予“部级劳动教养学校”。举行挂牌仪式时,刘所长专门邀请老首长钟可,作为贵宾出席。
  从外面看,与其他机关单位一个样。根本想不到,里面关着许多失去自由的人。一进大门,迎面是一座气派大方的照壁。正面写着彭真委员长的题词:“像父母对待孩子一样,像教师对待学生一样,像医生对待病人一样。”里面写着:“教育感化挽救”的六字方针。
  刘所长那天唱主角,不可能一直陪同。但他知道老首长的习惯脾气,既然来了,就不只是当宾客做做样子。他是要调查研究,了解实情的。于是,就专门安排了一位副所长,陪钟可参观。那位副所长本来就介绍得十分仔细,但钟可还是盘根问底,什么事情都要弄得特别清楚。他们走遍了生活、学习和劳动三大现场,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差一点耽误了开会!
  钟可看后,由衷地发出感慨:“真是社会主义国家呀,把惩罚与教育结合得这么好!应该大力加强对外宣传力度,让人们知道,中国还有这么好的一种惩教形式。”他看到学员们的宿舍、食堂和穿的服装,看到学员整齐统一的队列,就觉得这是一所军营。他看到规范的教室和整齐的作业本,又觉得这是一所学校。他在心理矫正室里,看到身披白大褂的警察,正与学员亲切谈话,便觉得是来到了医院。
  
  腊月继续哭泣着说:“自从摩托经销公司破产之后,亦波就一直在四处奔波,但一直没有大的发展。生意是有挣有赔,赔多挣少,这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后来染上了毒瘾,把多年的积蓄就都花光了。亦波心里一直想着报复,判决书上说的那个杨玉莲,就是原来公司的财务部长。这个害人精,是三个女妖精里的主谋。许多坏点子都是她出的,最后也是她下的毒手。亦波从前年开始,就一直找机会报复。但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防范得特别严密。亦波打听到杨玉莲与其情夫,要到这个城市旅游,就跟踪到这里。在他实施报复时,也没讨到多少便宜,那女人的情夫,对亦波下手也非常狠,听说他的腰都骨折了。”
  腊月接着说:“这些情况,我都是听厂里保卫科讲的。亦波根本不承认有我这个妻子。事情发生都半年多了,我才知道。通知书还是我找保卫科要的……”腊月伤心得说不下去了,索性就失声痛哭起来。钟可忙着劝解安慰,并掏出手绢,让腊月擦去眼泪。
  
  说话间,梅花坐的车次已经到了,许多旅客都涌了出来。钟可就急忙赶到出站口去接,但一直等到所有旅客都走光了,也没见到梅花的人影。他又在车站里外四处地寻找,还是找不见。急得钟可没了主意,团团乱转,满头满脸的大汗淋漓。慌乱中,他突然想起了广播找人。可车站广播了多次,还是不见梅花的人影。这么几番的折腾,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实在没别的办法,就抱着侥幸的心理,试着给家里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女儿惠梅,还没等钟可开口,女儿就连珠炮似地说道:“妈妈都到家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一听这话,钟可的心一下子就松懈了,身子不由得也发起软来。但随之却生出一股无明火来,他生气地对着电话吼道:“让你妈接电话!”惠梅也就不高兴地大声喊叫起来:“妈妈,妈妈,爸爸叫你听电话!”但始终没把梅花叫到电话跟前,钟可只好对女儿说:“爸爸还有个急事要办,晚些时候才能回去。”
  二十二
  钟可给刘所长挂了电话,就与腊月驱车去了劳教所。刘所长早已候在大门口,把钟可一行直接领到了贵宾室。钟可就把脸拉下来说:“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们是来接见的,赶快去接见室!决不能因为我是你的老首长,就搞特殊,坏规矩。”
  于是刘所长只好又把他们领到接见室,办了接见手续。可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还不见亦波出来。这时一位干警跑来对刘所长说:“亦波学员提出,他与妻子已经离婚,还是不见为好。至于钟政委,他说根本就不认识,更不必要见。”刘所长为难地望着钟可,钟可知道亦波的秉性,他是要充硬汉子,不愿让人同情怜悯。钟可介绍了亦波的情况后,刘所长说:“既然是这样,好办!”就吩咐那位干警:“你去告诉亦波,我要找他谈话。地点就在干警谈话室。”
  钟可没别的办法,只好由着刘所长,搞了一次小特殊。亦波来了之后,刘所长威严地说:“这两位你认识吗?”亦波站着回答:“报告所长,认识。”刘所长指着腊月说:“她是你什么人?”亦波回答:“报告所长,是我的前妻。”刘所长又指着钟可说:“你认识他吗?”亦波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报告所长,认识,但我不想见他。”刘所长说:“能说说原因吗?”亦波倔强地说:“以前是好朋友,现在我犯了法,他是个体面人,又是当官的,我不需要怜悯!也就不想见他,请政府尊重我的意愿。”
  刘所长和蔼地说:“你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死。现在已经见面了,不妨就谈一谈。如果谈不拢,你随时可以停止接见。你看这样好吗?”亦波勉强地点了点头。
  
  钟可这才走上前去,他要拥抱亦波。过去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亦波热烈而又夸张地奔上来拥抱他。亦波好像只是见了钟可,才这么做的。并不是见了所有好朋友,都这样做。他对易豪、韶民就没有拥抱过,这仿佛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专利,并不是他的一种嗜好。现在亦波成了劳教学员,自然不便那样做,钟可想自己主动地实施这次拥抱。
  但钟可的举动,没有得到亦波的响应配合。他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任其钟可在那里动作。钟可清楚亦波的心理,他这是跟自己较劲呢!越是这样,越不能退缩停止。钟可没有说话,继续紧紧地抱着亦波,而且力度还在加大。这样持续了将近五分钟,亦波终于有了反应。他也开始抱住钟可,钟可感觉到亦波的喉咙在蠕动,随着就响起了抽泣声。
  钟可这才抽出手,把亦波扶到椅子上坐好。他真诚地说道:“我是作为你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是你说的新兵蛋子,来看望你的。无论你过去有钱有地位,还是你现在跌跤受到挫折,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半年多,不告诉我不说,我找上门来,你还说不认识。你这样做,是想证明你坚强清高呢,还是怀疑我钟可是势利小人!我倒觉得,你不愿见我,恰恰暴露了你的虚荣心理,你是只能做人上人,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你觉得自己跌了跤,我们就不再把你当朋友了。你完全错了!”
  钟可越说越激动,他在屋里来回走动。突然,他指着腊月对亦波说道:“就说腊月嫂子吧,在你异想天开、晕头转向、花天酒地和利令智昏的时候,她提出与你离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当时她不让我告诉你,现在可以说了。就是防着你有这么一天的时候,她还要收留你。这是多么可贵的一份真情呀!你却从不思想,浑然不知,一点不知道珍惜!我真想揍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她千里迢迢跑来看你,大包小裹带了那么多的东西,为的是什么!可你连她都不想见,你还是个人吗?”
  
  钟可激动的声音发颤,时不时地还挥动着拳头。腊月失声地大哭起来,亦波头渐渐地低下了,越来越低,几乎钻到了两腿的中间。突然,他跑到腊月跟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那里。嘴里喊着:“你打我骂我吧!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好受些!”
  刘所长这时走过去,把亦波扶起。他也很感动,但毕竟是局外人,还要履行所长的职责,就对三个人说道:“都别这样激动,说开就好了。”他又转向钟可说:“老首长,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谈谈,您看如何?”
  钟可跟着刘所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刘所长把亦波的详细情况,向钟可做了介绍。原来亦波刚到劳教所时,毒瘾就发作了。当时劳教所并不掌握这一情况,就向省局作了汇报。省局十分重视,专门从戒毒机构派来专家,为他制定了戒断方案。上级领导机关,还指示我们,要以此为开端,摸索出一套劳教人员戒毒的办法。亦波也特别的配合,他是真有毅力啊,是条硬汉子!后来听说,他是误入了人家设好的圈套,才染上毒瘾的。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广州还破获了一起特大贩毒团伙呢!
  听了刘所长的介绍,钟可的心略微轻松了一些。亦波真是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返回来的。他行凶报复险些酿成死罪,吸毒成瘾也差点送了命,现在这些恶运已逢凶化吉,都能顺利地过去了。真是万幸啊!
  
  刘所长看了一下表,估摸亦波与腊月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就与钟可一起回到谈话室。亦波一见他们进来,就要站起来。刘所长示意让他坐下。亦波现在冷静了许多,他对钟可诙谐地说:“列宁说过,没有坐过监狱的人,不是完整的人。我虽然坐的是劳教所,但也是暂时失去了自由。从这里再走出去,我就是个完整的人了!”钟可不置可否,只是对他苦笑了一声。
  他们告别亦波出来后,腊月告诉钟可:“其实你上次参加挂牌仪式时,亦波就看见了你。他是一直把头低着的,生怕你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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