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山中美景

　　学俭四人正陷入猴群的陷阱似进攻中。突然，树林中发出了猴群惊慌逃窜的声音。四个人正在惊愕，看到了黑暗中那绿色或者蓝色的光，光在树林中飞速地冲向猴子。
　　庙门的猴子也惊慌地叫着逃进院子里，爬上了房顶，在房顶上惊慌地叫着。
　　“快，进屋！”学俭喊道。
　　学俭喊着走进大门，摔了一跤。原来大门处竟然被猴子搬来了不少寺庙里的木柴块。四个人摸着大门里的东西，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过了大门。院子里没有大门廊黑，朦朦胧胧的能辨别一点方向。他们闯进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很黑，他们撞着的东西好像是柴块，还有不少的树叶，这是柴屋。
　　四个人在院子里燃起了火。火堆越堆越大，火越来越旺，院子里越来越亮，只要光能投进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火苗在风中狂舞着，像在垂死挣扎，要挣脱地面的拉扯，奔向天空。
　　这是一座小寺庙，这点出乎他们上路时的猜测。这么小一座寺庙，竟然修这么长这么好的路，有点不可思议。
　　庙的正面三间屋，大殿在正中间，两边是厨房和卧室，外面是院墙和走廊，院墙和走廊的中间就是寺庙的大门。
　　院子很脏，满地树叶，还有不少猴子粪便。这座寺庙荒废了多久？四个人还在等着狼群和猴群争斗的结果，借助火堆，紧张地防范着，还没有心情来研究这个问题。
　　是狼群怕火，不来进攻，还是狼群已经捕捉到了猴子做它们的食物？寺庙外没有了追赶，也没有了猴子的叫声，整个寺庙都静了下来。
　　四个人不敢睡觉，他们借助火堆查看着彼此的伤情，然后围着火堆，用柴块当凳子，默默地坐着，都不说话。烤着火，等着天明。
　　天亮了，四个人来不及洗脸，也来不及吃东西，赶紧走出寺庙大门，离开这凶险之地。大门外，他们看到了昨晚撬出的泥坑，泥坑不远处就是石梯。如果这坝子也铺上石板或者条石，昨晚四人的命还有吗？如果不是狼群的突然偷袭，四个人的命还有吗？四个人边走，边在心里想着这些问题，庆幸又一次逃脱了死亡。
　　走到石梯处，龚老大停下了，回头看着昨晚战斗的大门。学俭他们也回头看着，他们看到了大门上的寺庙名称，原来这是一座家庙。能花这么多的银子修建家庙，这是怎样一个家族？为什么这座庙会落魄到了这种地步？家庙成了猴子的盘踞地，竟然没有人来料理，看来，这个家族……就像徐姑娘家，就像学俭家……
　　石梯两边，蹲满了猴子。四个人停下了脚步，又想到了昨晚的危险。上百只猴子，如果一起进攻他们，他们怎么能应付？虽然手里有刀。学俭他们又举起了刀，猴群看见四个人，突然传出一声长啸，群猴纷纷往石梯两边的树丛跑去。四个人赶紧跑着往山下逃去，逃过一个“之”字，他们仰头看寺庙，看到了石梯上那一群猴子，又像刚才一样坐着，望着学俭他们。
　　它们是在惋惜，还是在感激昨晚学俭他们的火堆帮他们赶走了狼群，救了它们？今天的猴群为什么不进攻他们了？没有办法知道。这个问题，只有留到路上无聊时探讨了。在逃亡的路上，四人说起这个情景，最后的结论是猴子在送别他们，送别他们这群敌人，也是在送别他们这群一起斗狼的战友。
　　“应该是这样的。”徐姑娘说。
　　“嗯，我也赞同。”学镒说。
　　“好吧，就相信你们说的。”学俭说着，笑了。没有必要去争论这个问题的谁是谁非，只要他们高兴就行，对他们来说，高兴也是逃亡的一种力量。
　　走在路上，学镒说道：“还有没有吃的？昨晚该杀两只猴子来烘干的。”学俭白了学镒一眼，没有说话。龚老大只是笑了笑，学镒的真诚简单，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昨晚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还有机会杀猴子？如果不是那群狼出现，他们可能已经被猴子杀了呢。龚老大只是想，没有说出来，他不想用语言伤害这个可爱的弟弟。
　　“怎么能杀猴子呢？昨晚是它们保护了我们，昨晚我们遭遇的是狼群。”徐姑娘说。
　　“不对，是它们害我们，是它们在攻击我们，不给我们躲避风雨的地方。应该是我们救了它们，是我们的火堆吓跑了狼。”学镒一边走，一边争辩道。这是逃难路上的第一次争论。走在驿道，逃过了危险，学镒的心情快乐起来。他真是孩子，一个没有经历多少风雨的大孩子。
　　“昨晚，是谁让我们进的大门？是谁把狼引入了树林中？是谁成了狼的口中食？”徐姑娘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女孩，经历了一夜，忘记了二哥制造的不快，她像故意逗学镒，又像真的要和学镒辩论输赢。
　　“那不是猴子发了善心，而是他们为了逃命，跑上了房子。算不得救我们。救我们的是那群狼。”学镒的声音有点急，好像是为说不服徐姑娘而着急。
　　“就算猴子没有救我们，起码它们不像狼和虎，会威胁我们。如果不是我们闯入了它们的领地，它们就不会下树，就不会因为对付我们而遭受狼的突然袭击。所以，昨晚是我们害了猴子们。”徐姑娘一边说，一边偏头看学镒，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庙子，是给人住的，给人拜佛求平安的，不是给猴子的。是它们抢了寺庙，怎么就成了它们的领地？”学镒的话出口后，徐姑娘没有再搭话，学镒的话让她沉默起来。
　　驿路边上的寺庙，照理说应该香火兴旺，可怎么就破落到了猴子的领地？即使是家庙，也应该有专人守护，怎么让猴子占领了？这是忌讳呢。徐姑娘从父亲和外公的嘴里知道了很多，或者说她知道的思考的不比学俭他们少。
　　学俭和龚老大一边走一边听着，没有参与争论，但是，听着学镒和徐姑娘的争论，他们走路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同时也思考了很多。从昨晚的经历中他俩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和自然相处就是这么奇妙，有时是相害，有时却成了奇妙的相救，他们救了猴子也好，猴子救了他们也好，还是狼救了他们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活着，在这样的环境中活着真难。昨晚又逃过一劫，不知道是他们努力抗争的结果，还是老天怜惜他们的结果，真的说不清楚。
　　还有，学镒刚才的话，也让他俩又想起了驿路的见闻，先前的官道，现在的驿道，都寂寞而荒凉。驿站成了虎窝，寺庙成了猴窝，驿路竟然没有见到一个商队……
　　学镒也没再说话，他似乎也在思考自己刚才的话。
　　路上静了，四个人都埋着头赶路。
　　驿路随着山势弯弯曲曲，或上坡，或下坡，看着它就在对面的山腰若隐若现，就那么几十米远的直线距离。等绕到那里时，每个人身上都有了微微的汗，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一只山鸟叫着从他们的头上飞过，眨眼就消失在了对面的山林中。
　　“唉！要是我们也有一双翅膀就好了！”学镒停下脚步，望着鸟儿飞过的天空，羡慕地说道。
　　“有呀，这不是翅膀吗？”徐姑娘说着，伸着双臂做着鸟翼扑闪飞翔的动作。看着徐姑娘那美丽的动作，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学俭和龚老大都笑了。
　　徐姑娘成了快乐的鸟儿，一路走一路讲着他们徐家沟的快乐故事。学镒也讲着上学时候和项李镇的故事。两个大小孩，一路走一路说，笑声在山林和云雾中飘荡。学俭和龚老大听着，心里酸酸的，他们本该快乐地生活的。现在却在流浪，却在逃难，不知道有没有安宁的一天。学俭和龚老大仍然只是听，没有说话，他们的话可能会破坏这难得的快乐。
　　学俭的心是沉的，看到了鸟，他心里也有喜悦，可是，瞬间的喜悦之后就是愁。鸟来了，冬天走远了吗？春天来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安身之所？夏天很快就来了，狂风暴雨，忽冷忽热，学俭领教了它们的残酷，领教了它们对人的摧残。
　　龚老大看到鸟，想起了家，春节已经过去了多久了？春天应该到了吧？家里的农活开始了吗？应该整田了吧？在这荒山野岭里，竟然连准确的日子和季节都分不清了。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远望，远处的驿路藏在了云雾中，等他们走到云雾罩着的地方，那云雾却没有了，身边的山崖、秃树、绿树、枯草，都清清楚楚。回头看来路，来路又在了云雾中。举头望山上，山上也是云雾缠绕；看四周的山，到处都是缠绕山头的洁白的云雾，没有了曾经见到的那种浓烟的漆黑。云雾在山尖漂浮，山就像云雾中的仙子，一会儿露出半边脸，一会儿隐没了整个身子，一会又露出头和胸脯对着你笑；一会儿清清楚楚，一会儿朦朦胧胧……此刻，洁白飘动的云雾和那若隐若现的山峰，一起在空中飞，就像穿着洁白纱衣的仙子在飞，那头发，那侧脸，那手臂，那脖颈上飘动的纱巾，那么清晰可见。有时，你又觉得，山没有动，那云雾好像在山上追逐什么；有时，你又觉得那云雾像窗帘，窗帘里的山像马在飞奔，一晃就不见了……
　　如果不是脚下的石子路，如果不是身边光秃秃的树枝，不是枯萎着的山草提醒，他们真的会以为是在仙宫中游玩；如果不是逃命，这真是一次浪漫的旅游。
　　“哥，你看那多像家里睡觉的帷帐！真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学镒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山巅白雾，高兴地说。
　　“会的，很快就会的。我们到了龚大哥家里，什么活也不干，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徐姑娘应和着学镒的话，她用女孩的天真和快言快语，感染着路上的人。
　　“行！我让嫂子给你们弄好吃的。给你们铺最好的床。”龚老大笑着说。
　　走着，他们听到了水声，他们看到了一座石拱桥，石头已经成了灰黑色，枯萎的苔藓贴在石面上，等着生命复苏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