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繁杂的社会

　　笔下的时间总是好快，有时退后几千载，有时穿越数百年。现实中的杨春旺求学路，转眼就是四年，毕业后的安排落脚地一事，也百妥百当。
　　杨春旺把应召证件，留在省城同学那里给代办。他要回家探望父母，有可能的话再完婚。反正好事美事都凑在一起，在思念中的杨春旺，大学四年里，总是在那样虚幻与美妙的情趣中度过分分秒秒。杨春旺内心里盘算着：“也许从此改变了自己人生的农村孩子，也能把在农村苦了一辈子的二老接到城里，享受现代人的生活条件。”
　　咱先到沙坡村去看一下。春旺回乡后这段时日里，是他在有生之年，让他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杨春旺四年学业已满，拿到毕业证后，他给远在杏山乡沙坡村的二老打去电话。他没有惊动何家父女，但心里可是日夜没放下未婚妻何来燕。
　　但是，他怕来燕爹知道未来乘龙快婿毕业回来度假的消息，会到处炫耀他家来燕找到个好男人，或者望风捕影的加大措词宣传，会惹来不必要麻烦。
　　可能您还有记忆，十几年前，八十年代初期，人们对大学生的爱称叫天之骄子。是啊，那阵子有十来年没招收大学生。杨春旺赶上好时候了，是恢复高考第十个年头考入的东北财贸学院，一切早已走上正轨，他是幸运儿。
　　那年代，尤其农村中屯子里出一名大学生，从他拿到入取通知书那天，乡亲们、亲朋好友及屯邻，都要来祝贺。大家要各自凑上一些份子，乡亲们拿的虽然不多，但是份数多，积累到一起也算不少的资金，一般准够入学费用。庄稼院这样操办的习俗，至今还延续着。
　　到毕业回乡那天，村子里老少爷们，会自发的到村口去迎接他们心中的状元。那阵式，不亚于历史各朝代中状元衣锦还乡那样被百姓爱戴。那是他们屯子里的骄傲，他们为之欣喜若狂。屯子里出来个人才，乡亲们为之自豪。
　　那是2000年的春天，平江市杏山乡沙坡村杨老汉的儿子杨春旺毕业回乡，春旺给二老打电话告诉说：“爸、妈，我明天要离开学院，回家陪二老一段时间，这边工作问题托同学帮助安排。”杨春旺是个大孝子，他明知道他要做的一切事二老都不干涉，但他要去见个同学、朋友还是要通知一下二老爹娘。
　　他又告诉二老：“爸爸、妈妈，我想明天到平江市，看一下高中同学曾宪强和王文全他们，他们都参加工作了的。啊，爸，妈，我也想去看看章华。假如爸妈没忘的话，她在四年前经常来咱家，就是以前领家的女生，有时还也称您们爸爸妈妈的那个章华。她知道我订婚，她嫁人了，比她大十多岁的一位富商。二老千万别声张。妈，您费心转告来燕一声吧，千万别惊动她老爹。”
　　杨老汉把好消息通知了他的好友齐德礼和古丽大婶。古丽大婶是市级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是广州一家大食品公司聘用的黄牛繁育场总经理，给总部创造出了不可磨灭的业绩，给当地税收创造出了丰厚业绩。她的故事本文专做一卷报告。
　　古丽大婶在平江市以及杏山乡、沙坡村颇有影响，威信很高，得知消息后，悄悄地去了村委会，找到村官王伦，她把杨春旺毕业回乡的事一说，王伦第一反应不太友好。苦瓜脸一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他在古丽大婶面前还是有所收敛些，看样子，今天古丽大婶的面子再大，也难大过利益。
　　王伦村长，连正眼看一眼都没看古丽大婶。他双眉紧锁的问道：“古丽嫂子，你年年来村里整这事儿，不觉得腻歪吗？干嘛呀？古丽嫂子，你可是有身份、有地位、又不缺钱的女人，别再盯着村长位置不放，好像与你没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古丽大婶仍然笑容可掬的、耐心十足的做王伦的思想工作：“王村长，现在可是全国都在搞新农村建设，看看咱村一直没什么起色，我心里着急，只是想留住刚毕业的杨春旺。”
　　王伦村长闭着的双眼突然大睁，一拍桌子吼道：“古丽，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他毕业不毕业与我有关系吗？你来想干什么？我不喜欢弯弯绕，有事说事。古丽，你别拐弯抹角的给我掺沙子，你没看我这正忙着思考沙坡村的村务呢吗？”
　　古丽大婶是位直爽女性，她把自己想法亮出来。她看着王伦，声音低沉而严肃地说：“王主任，你别急眼，喊也没用。我想和您商量一下，咱联合一些村民代表，把杨春旺留在沙坡村，给您做助理，也就是当个帮手。他有文化，一定也有好办法建设咱的新农村。王主任，春旺那娃可是咱看着长大的，您看我提的这样可以吗？”
　　王伦村长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脑袋放在沙发靠背上，两脚放在写字台上，伸着细长脖子喷出一口烟雾，又晃两下秃顶长巴脑壳，用手理一下头顶那道雷劈缝，他欠两下身子，睁大那双死鱼眼，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说：“哼！古丽，我不喊，对，喊也没用。”
　　古丽一看王村长气消了一点，又心平气和的：“王村长，杨春旺真是个好后生，您再好好的教导他一下，准能把咱村搞成现代化新农村。王村长，杨春旺今天毕业回乡探家，咱表示诚意，去村口迎接一下，可以吗？”
　　王伦村长这回倒是没喊，但紧闭双目：“古丽，您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您知道村委会快换届了，您是不是串联好了？啊，古丽同志！忘了和您说了，乡里党委和政府去年和今年都派人来过，也提起给我派个大学生当助理，我他妈的没答应！”
　　古丽大婶急忙摆手：“王村长，您理解错了，杨春旺他是咱沙坡村土生土长的大学生，他有责任改变家乡面貌。”
　　王村长晃动两支干瘪瘦长大手，用那种不加理睬的目光看着古丽大婶：“古丽！干吗呀？信不过我王伦是不是？信不过我的话明来好不好？别使招法整人行不行？你们直接另请高明啊？别他妈的拐弯抹角的捏弄人！今天怎么了？”
　　古丽大婶仍然和颜悦色的劝告：“王村长，我提的建议没有一点恶意，是本着把咱沙坡村基础建设搞上去的出发点，来和您商量。”
　　王村长开始慢条斯理的指出：“古丽你想干嘛？你想给我找个爹管着我吗？我告诉你，以前的劳模、曾经的三八红旗手、市人大代表古丽同志，您打错主意了！”
　　古丽听后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她点点头：“王村长，您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没想到您会这样看我。王村长，该让我怎么说您才会理解呢？”
　　王村长还是出口伤人：“古丽，让你怎么说？最好是不说！从此永远闭嘴！别当我不知道呢！咱沙坡村就有那么一伙人，总想把我弄下去，真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古丽嫂子，我把话撂给你，别拿自己不当外人，长点记性。别他妈的妄想了，没门儿！”
　　古丽大婶本意是要以村委会名义，去迎接毕业大学生杨春旺，尽量把他留在沙坡村，带头整理并建设一个现代化新农村。按说没恶意，他王伦为什么？
　　被村主任王伦好一顿窝贬的古丽大婶，并没和王伦辩解，她心里明白王伦的意思：怕有人把他弄下去，年年国家拨给的新农村建设款项会落到别人手里。吃惯甜头的王伦村长，家里一切都是现代化。房是五间大瓦房，窗明几净，全乡一流，还有东西厢房做车库仓库。再看看他三个表弟家，也是大瓦房。其它农户人家的土木屋，多是建在前二三十年的老建筑。全村就他家有一台桑塔纳小轿车，现代化农机具是市里拨给村上的，可都在他院里停放着。当然没闲着，除了自己用，也出去赚外快。
　　村里多留百十多公顷机动地，权利在他王伦手随意外包，哪年也不少于四五十万。古丽呀！你怎么也不想一下，有这些好处的村主任，王伦他能会放过村官之职吗？他什么都不亲自去做，沙坡村的小霸王三张——张勤、张俭、张合，是他表弟。这个王伦的理念是，有权才能金银无缺。可想而知，沙坡村的村官职务，对他王伦有多重要。古丽大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她还是对王伦报以一线希望。
　　古丽大婶悄悄地离开村委会土屋，她没和任何人透露王伦这段话的态度。
　　她心灰意懒的回到家，正好赶上齐德礼大哥由她的丈夫——乡中心校长上官清廉陪着喝两杯时。古丽推门走进屋里，没笑强挤出一丝来：“德礼大哥，您多喝点，我再去加两个菜。”
　　齐德礼放下酒杯，看着古丽大婶：“小丽呀，你别忙活了，我和妹夫也喝的差不多了。看你神态一定又被王伦好顿窝囊吧？”
　　上官清廉笑着看着老婆：“小丽，我劝过你的，这位王伦是一个不可救药之辈。他吃惯了甜头，扔不下他那恶习，一个不学无术者，又恶习满身的下流坯子。不要说你古丽无能为力，他仗着乡党委书记撑腰，余秘书掌舵，现在谁也说服不了他。”
　　齐德礼又上来倔劲，把筷子啪的一下摔在桌上：“上官校长，这么说就得让他唯所欲为了吗？不行！不能再让他祸害沙坡村了！”
　　上官清廉一笑：“大哥息怒，他不识抬举那也怪不得别人了。从现在起，开始着手留住杨春旺。下一步就该去乡里做工作，让张副市长来主持换届选举。乡里主要领导张琦副乡长主持正义，咱别心急，有个目标，才能堂堂正正的把中央给咱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唯有这样，沙坡村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