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直在努力

　　古丽含着眼泪听完丈夫一番话，她稍适平息一下心气，又去了饲养场，和几位工友安排一下饲养场的工作。
　　安排完饲养场的古丽大婶，又来到齐德礼家。两人又到“蓝德麻将馆”和几位老哥老姐们商量一下。“蓝德麻将馆”是齐德义和蔚蓝刚开两个多月，齐德义在平江搞室内装修，媳妇儿蔚蓝，在家经营麻将馆。她们这些中老年人，也要到村口，去迎接她们心中的状元杨春旺。古丽大婶把这些人也都邀去，为的是求个阵势，也是为了让春旺心里暖和一些。
　　古丽大婶心里装的——去村口接春旺毕业回家，这是个不可漏去的仪式，那年代、大学生在农民心中就是人才、天之骄子，况且是好姐妹的后生。
　　北大荒门户沙坡村，占地一千六百多公顷，人口并不多，一千五百多口人，四百来户。老祖宗打下的底子是，屯基占地面积狭长，东西长约五华里。
　　应该是标准北大荒村落，院大、邻居中的间距松散，但都谐调在一条直线街区中。沙坡村往南十多里，远便是辽河分支河套。
　　往北是连片沙丘围着如镜面般平川——盛产玉米的肥沃土地，万亩良田，沙坡村沿一串沙坨岗子根下建屯，沙坡村由此而得名。五十年代以前的沙坡村，是北大荒门户，河套与沙坨的分水岭。
　　现在的沙坡村状况，是古丽大婶和齐德礼老人一块心病。那一茬人对集体观念相当浓厚，是生在社会主义社会、人民公社、大跃进，三面红旗招展年代，成长在运动中流金岁月，心净如泉，那种大公无私情怀，一直是她们的座右铭。
　　但是她只是干着急，对于当今怎样才能给沙坡村百姓造福，在她古丽大婶眼睛里、盯准了、也盯住了杨春旺。从他上大学，到今天衣锦还乡，古丽大婶一直没忘好姐妹的宝贝儿子杨春旺。她原来在改革开放初期，事事带头，是村支部的参谋，也是饲养户的主心骨。
　　老书记故去后，王伦便走关系、买选票，拉拢亲属等等手段，当上支书兼村主任。起初古丽大婶也想帮村委会多出谋划策，但是现任的王伦村官，不理她那根葱，怕她和齐氏弟兄坏了他的大事。
　　一是财路不需要别人知道，二是外出打工青年男子留在家里的年轻漂亮女人，那可是王伦心上的，照顾和关怀的程度，在自己老婆之上。这一点对王伦来说，确实不是空穴来风，那可是沙坡村乡亲们有目共睹的。
　　王伦任沙坡村委会主任这十多年中，除他亲信的张氏三兄弟；张勤，张俭、张合外，任何人很难插手沙坡村的村务，更是听不进去异己之言。像今天古丽大婶这样直言不讳的，让他安排杨春旺做他助手的人，还是头一名。
　　王伦还有一笔大进项；百十垧机动耕地承包款，每年的五十余万元进帐，谁也不知道他都做了哪些用途。国家拨给一些新农村建设、山林、园艺补助等各项款，更是来有影、去无踪。沙坡村百姓，只听到辘轳响，不知井口在何方。
　　古丽大婶和齐德礼大伯，心情非常复杂的来到春旺妈家里。这些人都是古丽大婶的好友，所以她一呼百应的组织乡亲们，结成欢迎队伍。
　　二位看看时间尚早，伸手帮助春旺爸妈收拾一阵子室内外卫生。
　　现在春旺的家，二老爹娘喜笑颜开的等儿子回来。像要办喜事一样，大家把杨家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屋外窗明几净。何来燕咋天接到未来婆婆杨大娘报的信儿，今早晨穿戴整齐，着意打扮一下。自己对镜欣赏一番，满意的指着镜里人说：“不知羞！臭美！太漂亮了吧？准比章华讨春旺哥喜欢。嗯，春旺哥还能那样不冷不热的吗？”
　　何来燕告诉二老一声说：“吃早饭别等我了，我去杨大伯家有要紧事，顺便在那吃点好了。”她一大早就来到春旺家忙里忙外，把个杨春旺二老喜欢得眉开眼笑，又是满脸沟壑。室内摆设一布置，一切都焕然一新那种感觉。何来燕正在擦洗茶具，她看看左腕手表，拿出手机拨通春旺电话问道：“春旺哥，李师傅大客车到什么位置了哇？我去村口接您。”
　　电话里传来消息让何来燕很激动，她对着镜子照一下头脸，又急忙走去院里喊一声：“哎，古丽大婶、齐大伯，咱该走去村口了，春旺哥坐李秋实大客车回来的，用不了十分钟就到。”
　　春旺的父母、古丽大婶、齐德义大伯、何来燕，这些在院里一行人到村口时，看到那些麻将桌上下来的乡亲们，还有知道消息的乡亲们，齐呼啦的几十人，早在村口大榆树下说笑着等待。
　　李秋实和齐晓欣夫妇的大客车，载着沙坡村第一位大学毕业生，停在她们面前。齐晓欣是齐德礼的女儿。也是一位超前派女人。齐晓欣和李秋实结婚五年，现在经营一辆跑正线的私家客车，很受春旺及何来燕崇拜，也是和长辈世交也关。
　　春旺心中的晓欣姐是能人，不多言不多语的一流女人。杨春旺走出火车站检票口，马上给他欣姐打去电话。齐晓欣接到杨春旺电话后，是从心里往外高兴。杨春旺是欣姐老爹最喜欢的后生，在他老汉心里的杨春旺，和儿子地位差不多。齐晓欣转过身对她爱人先是一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秋实，我爹心里的宝贝疙瘩杨春旺从省城赶了回来，说是有方便车今天就回沙坡村。赶不上公交就在平江住一夜，顺便看看老同学，老朋友。唉！我和你说的本意是，咱和056号说一声，咱的这时段让他们跑吧，春旺在火车站呢，咱专送他一次可以吗？”
　　李秋实人比较聪明，又是模范丈夫，爱妻的请求不就是少挣两百多块钱吗？再者说，沙坡村就出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有不接不送道理呢？
　　李秋实李师傅哈哈一笑说：“尊敬的老婆，这辆客车你是车长，我是司机。领导下令，小兵哪有不从之理？坐好了吧您呐，走嘞，咱去火车站接状元去了！”
　　一路上三人说笑间，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家。齐晓欣打开车门，杨春旺走下客车，给乡亲们一个鞠躬，问一声好。李师傅和齐晓欣一齐向大家说：喝！咱春旺人缘不错呀！沙坡村主流都在啊。咱都上车吧，到家咱再慢慢聊。听春旺说，他要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呢。
　　这个欢迎仪式不太正规，但在古丽大婶和齐德礼大伯张罗下，老乡们去了四十左右人，总算有点人情味儿。古丽大婶和齐德礼大伯的良苦用心，是让杨春旺感到家乡的温暖，表示留下他的诚意。
　　一行人在春旺家畅谈一个下午，何来燕这位没过门的媳妇儿，忙前忙后，敬烟倒茶。话里话外向乡亲们发布春旺在省城大都市里有某某家企业的邀请函。春旺在家陪二老，多说能有一个月时间，之后是要返回省城任职。
　　古丽大婶和齐大伯心里明镜似的，两位有自知之明，不在这样多人面前做春旺工作，怕把事情做成夹生饭。要是春旺在众乡亲面前把话也说死了，那就是有多大能量也乏天无术，两位老人不哼不哈的听着。
　　杨春旺在女友何来燕伴随下，过了一周。何来燕偶然提出去乡里领证结婚，春旺并没有反对，两人悄悄地去乡里领完结婚证。可是，来燕觉得春旺并没有一点要当新郎官的表情与行为，无论说什么，他还是和原来的春旺哥一样的表情。
　　于是来燕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春旺哥，咱领了证就是夫妻了，您高兴吗？”
　　杨春旺满脸羞色的：“来燕妹子，我总觉得你是我的亲妹子，也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原来咱俩就是像亲兄妹一样亲密，现在还是那样。”
　　何来燕也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杨春旺：“哥，咱结了婚就要睡在一张床上，我们要开始新生活。要生孩子，要孝老人。哥，这些您想过吗？”
　　杨春旺心里像打鼓似的狂跳了一大阵：“来燕，别说这些好吗？我心脏可能有问题，刚才你说的这段话，我听了像要死掉一样难受。”
　　何来燕脸上羞起一层红晕：“哥，大概是没有结婚仪式的关系，等咱举办一个简单仪式以后可能这种羞矜状况会自然好了的。”
　　杨春旺觉得来燕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说：“来燕，你说的可能是这么回事，我到家和两边爹娘商量一下，咱马上举行婚礼。”
　　春旺又去何老爹家，和岳父岳母商量着，给乡亲们带个好头，不大操大办。找东院王仲年一家，和几门近亲，在村中张大炳小饭馆摆了四桌酒席。应一应点，也就是意思意思。
　　春旺本想给沙坡村带个头、给乡亲们做个示范、简办婚事新例。没想到，老屯旧居的乡亲们，祝贺随份子还是没躲开。怎么办，春旺爹妈这些老哥儿们、老姐妹们，临时和屯里黄振中大棚一协商，又在春旺家里支起大棚，流动餐车一切现成。庄稼院里的规矩，春旺想改一下，第一炮哑了、没打响。
　　春旺和来燕新婚燕尔，古丽大婶也是常放下家里饲养厂工作，一切都交待给场里工人。她每天来和老姐妹聊天是借口，抓住时机说几句沙坡村的现在和未来。四年前送春旺上学时的观点没变，反而有急不可待的表现。
　　古丽大婶也知道，她一提建设新农村话题，春旺新婚媳妇儿何来燕准把话题岔开，并说出春旺所学专业是财贸管理，只有在大都市才会发挥作用。
　　两位不同时代的女人，对刚毕业的杨春旺，正在为各自的观点与目的，在暗中叫劲！这对新婚夫妻，几天里仍然兄妹相称，夜里独处一室，两人同睡一张大床，各自仍然守着兄妹情怀，谁也没能多往前迈出一步。这一对从懂事就在一起、又同学十二年的青梅竹马，一直没迈过兄妹关系这道坎，仍是两个童男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