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语

　　她嗯了声，从我身上溜下来，放平我的胳膊，头枕到我肩窝里，然后死死抱住我，又拿起我的胳膊搂住她，我没吱声。
　　过了会儿她又问我，“想啥子吗？”
　　我悠悠一叹：“我在想，是谁帮我脱的衣服。”
　　她一笑：“还有哪个，不就是我嘛。”
　　“干嘛把我脱光，你自己干嘛也脱光。”
　　她把我抱得更紧：“没啥子，睡觉嘛。”
　　“睡觉干嘛要脱光衣服？”
　　“睡觉干嘛要穿衣服？”
　　“睡觉干嘛要脱光衣服？”
　　“睡觉干嘛要穿衣服？”
　　“睡觉干嘛要脱光衣服？
　　“睡觉干嘛要穿衣服？”
　　……
　　我们就这么重复了二十几遍，她咕咕咕的笑，我不理她了，过了会儿我又说：“你有裸睡的习惯，我可没有。”
　　她放开我，换了趴的姿势，然后双手支起下巴看着我：“你个土鳖，皮肤需要呼吸的晓不晓得，白天捂那么严实，晚上还不让皮肤呼吸，会生病的。”
　　“你得了吧，中国人裸睡都是那些贫困地区的，为了省布。”
　　“嗯，我家是好穷的。”
　　我无语，她忽地起身，然后对着我坐着，整理着头发：“被你吵醒了，不想睡了。”
　　我睁开眼睛望去，屋子里本就是暧昧的红色，鼻息里又是青草混着羊膻味，22岁青春的美体端坐着，双手盘着脑后的发髻，就这么自然大方的向我裸露着，红色的小妖也迫不及待的跃上她的身体，轻柔的环绕着她，和她的白皙揉合，给她的曲线镀上金色的晶莹的边。然后，她的体香，就像某个清冽的早晨，小溪边叮咚轻响加上小小的柔媚的野花，还有儿时痴恋的妈妈的怀抱里最让人陶醉的气味，这二者结合，慢慢遮盖了青草味和羊膻味，一缕一缕进入我的鼻息，我不由的深深的长叹，然后体会。
　　这时我还不到三十岁，不可避免的膨胀起来，她察觉了，一把掀开毯子，大笑道：你做啥子？
　　我暴起，抢过毯子盖上，恼羞成怒道：你这个女流氓。
　　唉，古语有云：少不进川。意思是少年郎不要去四川，去了就回不来了。四川少日照而多湿雨，山川灵秀，水清而甜，川女白皙美丽。因重男轻女，为生存计，女子多狡黠伶俐，擅察言观色，外加温柔体贴。川人又嗜辣，养成骨子里泼辣果敢性格。巴蜀文化久远，古南方丝绸之路加上藏文化的影响，爱情底蕴既温柔又大胆，百折不挠。这样美丽、白皙、温柔、伶俐、大胆，泼辣、敢爱敢恨的女子，那个少年郎不喜？入得了川，还出得来吗？
　　罗霞扑倒我，似蛇般紧紧缠着我，嘴里咬牙切齿的说道：就耍流氓，就耍流氓。
　　我撑住她，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想感谢我，吃顿饭就可以了，不要这样。
　　她也盯着我，眼里很坚定：老子现在不是想感谢你了，格老子现在是喜欢你，要你。
　　吴宇博士四十多了，个性凶悍，不过对我很是客气，有时候我张扬过头，他也不批评，只说到：没事，三十岁以前任何错误都可以犯。
　　三十岁以前任何错误都可以犯，真的是这样吗？罗霞的温暖和潮湿霎时间将我淹没，我犯下弥天大错。
　　罗霞是我第四个女人。第一个初恋的青涩不须说了，第二个女朋友是场邂逅，第三个是现在的未婚妻——一个高傲的上海女人，一直冷冰冰的对人。而罗霞让我真正感受到了情人的滋味，其大胆直白的依恋使我欲罢不能。我不确定此时是否爱她，更多的就以为这是色诱产生的一场暧昧游戏，我甚至骗她我已婚，来逃避承诺。她点头垂首：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老婆，能和你多呆一刻便多呆一刻，哪怕只有一刻，也是幸福的。
　　罗霞是四川雅安人。雅安古为青衣羌国，近代曾为西康省会，是汉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过渡地带，更是最毗邻自然生态区的城市，听听周围的地名：邛崃山，二郎山，夹金山，大雪山，大渡河，青衣江……这些名字听起来就跌宕起伏，奔腾不已，那儿的人更是热情大胆，喜欢激烈的不平凡的生活。受藏文化的影响，仅仅高中毕业的罗霞，语言很优美，擅长抒情，常常自言自语的表白，如诗歌一般在吟唱，让我想起古老的唱诗《格萨尔王》。
　　从北京回到南海，我就一直开会，先是南海市政府组织的“连续化带状泡沫镍”项目启动会，国家科委副主任韩馥森亲自到会并给会议定了调子：1，该项目是电池产业的一个发展方向，前景光明；2，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科技转化为生产力是一个艰难的过程；3，电池产业投资巨大，风险巨大，需要依靠政府、行业、企业的共同努力，单靠某一个群体力量，根本无力承担风险。这表明我们可以获得更多的优惠政策和政府资金。
　　紧接着我们企业内部召开了投资规划会议，会上我的提议：建设生产力和建设资金链并行的主题设想被大家推崇。我的提法主要有六条：1，对外宣传我们已经完成了中试，但那仅仅是小试，为降低风险，中试还是要进行，因此内部我们仍是研发阶段，暂不进入重大投资阶段；2，基本建设工作先行，由于土地的日益升值，房地产行业的逐渐兴起，加上我们可获得的政府支持，以此项目多买地，多建厂房并完善手续使其升值，为进入重大投资阶段后融资抵押夯实基础（后来的奇瑞就是这么干的）；3，成立新的有限责任公司，获取政府资金能占到总投资的30%，集团筹资70%，降低集团风险；4，资本市场融资，我们的技术概念加上集团实力，完全可以在非上市股票场外交易市场融资，恰好纳斯达克正热炒中国概念，机不可失；5，项目设计电镀、化学镀、重水原料等，环保处理切不可省钱，不能伤天害理同时后患无穷；6，内部关联交易保障新成立公司财务报表的优良，也就是研发阶段我们的公司在报表上已经开始盈利了，资产结构也会非常科学合理，融资条件好。
　　老板文强很兴奋，这个泰籍华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产业又上了一个台阶，他补充了集团内资金调拨的可能，借此项目和南海市政府建立牢不可摧的关系，其属下的工程公司独揽南海沿海高速建设工程几乎100%，那将是极大的收益，反过来可以支撑新项目的实施。
　　我给他浇了冷水，中国国情不同于泰国，泰国在八九十年代的旅游产业腾飞造就了老板的发达，但中国基本建设尤其是道路建设涉及政治、地方政府、民众、金融市场、行业对手等诸多因素。利益可见但不可触摸，风险太大……文强挥手打断我不要讨论这个，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只好讲到一半咽了回去。
　　投资规划会议开完又是项目实施方案讨论会，这次是我和吴宇博士负责。吴宇最大的难题在于流水线传输上的一个攻关没拿下。镍粉依附在泡棉上，泡棉被焚烧挥发后，镍金属呈薄薄的泡沫状需离开焚烧口进入下一个工位，而此时的半成品温度较高，十分脆弱，传送中稍有抖动便断裂，流水线就会停顿。虽然已经使用了胶辊传送，但胶辊的国家标准不足以支撑我们的平稳要求。这个攻关工作我们给出了半年的时间，因此项目达产年我们依次定到了2002年，而点火生产我们将根据政府要求制定。
　　三日后我们将商业计划书提交政府，主管副市长很快通知我们面谈，对我们时间的制定不满，要求我们在1999年年底前点火生产，2001年达产。
　　出来后吴宇博士直挠头皮：澳门回归跟工业有什么关系？这样定时间，怎么能完成？
　　我一笑：你不懂政治了吧，我们毗邻澳门，南海号称是高新技术产业城市，如此重大项目的成功，不正是向澳门回归献礼的最好噱头，这叫政绩，懂吗？
　　回到公司，一眼就看到罗霞坐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吴宇拍拍我，呵呵笑了。我跳下车走向她：你怎么来了？
　　我问的不应该，回来后一直开会，我手机都没开，给未婚妻说了声，根本没想到跟罗霞打招呼，估计她会责怪我事后无情。
　　她果然委委屈屈的样子，低着头把玩我的一粒扣子：“我脑袋疼。”
　　“怎么了？感冒了？”我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她抬起头摇摇，望着我说：“我脑袋太小了，你太大了，装不下你，要跳出来所以好疼。”
　　我忙得昏天黑地，反应不过来她这是在表白，呆呆地看着她。
　　她拿起我的手放到她的胸口：“这里也疼，我小心眼，心里也装不下你了。”
　　她突然抱住我，哭了：“我睡不着，脑袋里、心里，都满满的是你，我不敢来找你，你不是属于我的，可我真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