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国有企业不景气,纷纷关门倒闭。国家一再出台新的政策保住这盘散沙子，但顾此失彼。企业改制，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不可逆转。要盘活国有资产，让这些原有的企业重新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怎么办？要观念更新，要解放思想，要不断地引进外资，要采取多种经营的方式，大胆尝试，大胆创新。我们各级党政领导干部要把解放思想放在第一位，拓宽新思路，正视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不断摸索，总结经验。引进外资靠什么？靠招商。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各地各部门一定要根据本地、本部门的实际，制定和出台一系列的优惠政策破除陈规陋习，主动舍弃部门利益。从站在为企业发展的高度，在变卖、买断、税收、用地等诸多方面树立认商、亲商、招商、护商、感商、留商、引商的观念，大力招商引资……
　　在省委召开的世界贸易组织恰谈会上，省委书记的一席话，使于千顿开茅塞：形势是该大变了。拿平海县来说，无山、无水、无资源、无铁路、无特殊悠久的人文环境拿什么来发展经济，就得靠招商引资。
　　于是在这次世恰会上，他代表平海县人民政府正式签约了三个超亿元的大项目：一个是台湾万盛公司的玉米淀粉深加工项目，一个是浙江温州的兴旺纺纱厂项目，一个是与北药集团签定的生产药品的生化项目。这三个项目都根据平海县的实际情况，几经县委常委扩大会议研究讨论通过的。而这几个项目的最早提出者便是他县长于千。
　　外商对平海县的这几个项目很感兴趣，但同时也提出了十分苛刻的条件：一是企业资金周转需平海县帮助贷款。二是企业厂房、用地、用工方面需平海县大力扶持与帮助。三是平海县要在税收方面尽最大努力给以倾斜。
　　还是那句话，叫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平海县在这几方面都办到了。三个项目开始了改建、扩建、组建的一系列工程。台湾万盛公司租赁了县老企业淀粉厂，需要500万元的贷款，这可比那两个企业的贷款要多上几倍，使于千很为难。
　　万盛公司的老板魏强在省城最大的酒楼黑月亮酒楼招待了平海县的县长于千。
　　要树立认商、亲商观念就得赴宴啊！
　　经介绍，于千才知道，原来这个万盛公司的老板魏强就是当年季老广屯远近闻名的胡子头子魏彬的后代。魏彬和自己的胡子爷爷于九经拜过把子，是对他于家有救命之恩的患难兄弟。魏强今年得七十有余了，年龄虽高，但不见一丝白发，耳不聋、眼不花，说话声音震耳，显见身体健康，精力旺盛。
　　觥筹交错，各种菜肴大都是他于千在平海县见所未见的。酒越喝感情就越厚，话越唠心情就越贴近。尤其是从家乡季老广屯唠起，从提起当年季老广屯良田、护院、枪支、灰兔丑马开始，到当年季老广屯的风俗习惯：粘豆包、芸豆馒头、杀年猪、发送死者、组织求雨等等，酒酣耳热期间，魏老板正了正身上的背带，拍了几巴掌，但见得音乐声骤响，是乱耳的靡靡之音，接着又从楼下上来几位身着华丽且十分露骨的服务小姐。
　　于千吃惊不小，这个酒楼他以前也曾光顾过，但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合。
　　“于先生啦，这几位小姐还可以唠？”魏强的口间都是粤语。
　　于千没有吱声，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这几位小姐的身上。
　　魏强打了一个响指，唤来两位漂亮的小姐：“要陪好这位先生啦，陪不好，我会生气的，让你们老板炒你的鱿鱼啦；陪得好，小费多多的啦。”
　　就有两个小姐一左一右坐到了于千身旁。一个个是嗲声嗲气，媚力十足，极献殷勤。那个穿超短裙的，居然一屁股坐在了于千的大腿之上：“先生，喝杯酒好吗？”
　　于千和小姐对碰一下一饮而尽。
　　那边的小姐却又嗔怪起来：“嗯，先生，你喝了她的酒，就不想尝尝我的了吗？”极其诱人之语，把个于千搞得晕晕糊糊。
　　“于先生，你们政府官员封闭得紧啦。什么经常要廉洁自律喽？常怀律己之心喽？常修为官之德喽？鬼话连篇！想立贞节牌坊，还想跟人家偷情当婊子！真没意思！先生你说，我们这种场合过份吗？”
　　于千颔首，他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于先生，还有更好的一道菜呢。”
　　“什么？”于千微笑着，手却不太老实了，一只手伸进了小姐的腰部，另一只手拿着杯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魏强对拍了两下巴掌。从楼下又走进一位妙龄少女，典型的“小三点式”，皮肤白皙且嫩。不论从个头还是腰围、臀围、胸围上看都是个令人销魂失魄的美人坯子。巧目盼兮，美目倩兮，让人一看，就立即有了“三日不知肉味之感觉”。
　　于千不知道这位魏老板葫芦里又要卖出什么药。
　　后面跟着五位少女，都是那些穿着露骨的美人，手中各托一个方盘。桌上菜肴统统撤去，铺上了精美的棉制桌布。美人赤脚仰躺在圆形转桌的中央，姿式是一手腕处支住偏额，另一只手在空中送举，一洁白大腿蜷起，一腿平放桌面上，这个姿式就像美女浣溪沙之后仰卧沙滩晒太阳一般。
　　于千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还圆。
　　身旁小姐，分别在美人的额头、两手掌上、肚脐部、膝盖部、两乳房中间乃至阴部放上制作精美的磁盘。额上那盘子里放着几朵刚摘下来的白色菊花围住中间的几根红红的酱牛鞭;左掌之上放的是几片绿意欲滴的生菜叶托着的油焖羊卵;右手提着一串用线串起来的龟蛋;口里含着驴卵和驴鞭,如此刀功连一点儿切割痕迹都看不出来，少女口含驴卵，腮部鼓得胀胀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乳之间放的是由生菜叶托衬的两个大大的盐煮甲鱼。肚脐处是黑色的海参，旁衬莲花非常美观。阴部处最引人的，放着一只手拇指稍粗一点儿，且都刀工得十分精细的长海龙，用一支竹雕的龙舟盛着。海龙昂着头，象人的阴茎。
　　“于先生，这道菜怎么样啦？”
　　于千惊了，这叫什么菜？
　　“这叫‘人体宴’，据说传于日本，其实我看它的发源地应该在中国，中国的古代皇帝早就发明了这种宴席了，只是史料没有记载罢了。现在在中国大陆暂时公开的还没有啦。这一道菜五万元人民币啊？要远比她的发源地日本贵得多啦。”
　　“什么？”于千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支烟，一斤油；一顿饭，一头牛；县长屁股下坐着一栋楼”。平海县的民间顺口溜与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姐喽，报一下菜名吗。”
　　走过来一个小姐，装束与前几位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但是一身的少数民族服饰，走起路来身上那些金银叶片（不可能是真的）和珠宝石（也不一定是真的）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只见她摆出一副俏生生的玩皮姿势，启朱唇、露皓齿唱道：
　　左腕托着羊蛋蛋，
　　右手牵着龟串串，
　　前额擎着牛鞭鞭，
　　嘴巴插着驴钱钱，
　　双峰二龟把珠戏，
　　丹田蓝花海参盘，
　　海龙戏潮在春天，
　　请君细细尝一尝，
　　保管今夜赛神仙。
　　所唱的曲调类似陕北民歌的情歌。
　　“哈哈！于先生这些都是大补。来，吃，好好补一补！”魏老板大笑完先自伸筷夹了一块额头上的牛鞭。牛鞭薄如蝉翼。放在嘴里，慢慢地闭上眼睛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
　　酒足饭饱。转桌上的美人跳了下来，一个优美的动作，向二位先生抛了一个媚眼。
　　“唉呀！于先生，我年纪大了，得休息喽。这么办，小姐，”他又喊道：“多几个人侍候这位先生，最好是‘五马拉一车’吧。好吗，我不行了，服了药只能是‘一马拉一车’啦。”拍了拍于千的肩膀。于千不知其所云，他总觉得这顿饭这种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后来他终于明白了，可能这酒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春酒吧？要不为什么自打喝上这种酒，自己下面那东西怎么就异常地硬呢？那小姐再一坐到上面去，那么地磨啊、蹭地，那东西好像是要把自己的裤子穿透似的，一柱擎天啊。
　　低头再一瞅自己的下身，硬得都快顶了出来。
　　他觉得好害臊，环视一下旁边的小姐，见个个都是笑莹莹的，似乎见怪不怪了，也就坦然了，不那么拘束了。
　　两位小姐搀他进了房间。果然有五个标准美人迎候，都是青一色的“三点式儿”。
　　此时他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五马拉一车”啊？在平海县，那时自己还不是县长，当秘书时，就曾和同事们赌酒。一个同事一口不想喝，他二话没说，自己让服务员端来六个杯子，一杯给了那位不喝酒的同事，五个杯子留给了自己：一杯白酒、一杯啤酒、一杯国酒、一杯饮料、一杯温开水。
　　同事说：“干吗？小于子，你熊人也不能这么熊啊？！好好，我这杯白酒喝进去，你这五套也得给我喝进去！”说完一饮而尽。第一个回合是谈笑风生中喝完这五杯液体的，第二个回合没等下来，于千就已经不行了，他败下阵来，吐得狼藉满地。同事们戏称他是“现场直播”，后把他这一劝酒的做法戏称为“五马拉一车”。
　　平海县的“五马拉一车”与此相比真是大相径庭。
　　豪华酒店一条龙服务，喝完酒回到房间先是洗，后是蒸，再按摩，最后五女齐上阵……
　　告别回家时，魏强出来送：“于先生，这是一百万元人民币喽，请笑纳，随便哪个银行都能取出的。”说完他把一张卡塞到了于千的口袋里。
　　于千想说什么，但怕的是司机看见反而不好，就挥手与魏强告别。
　　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不几天于千顺利地为台湾万盛公司贷款500万元，用于该公司在平海县投入生产的启动资金，打进了台湾万盛公司魏强的账户。
　　不知他于千慷国家之慨，收了这100万元的好处，揣进自己腰包时是何感想？会不会给他以后的政治生涯因此而画满一个完整的句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