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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篇13、14、15

作品名称:诗酒年华      作者:吴润涛      发布时间:2015-08-05 09:58:14      字数:4425

  十三
  于是他们就势坐在沙滩上,钟可将这几年在部队的情况,给贤惠详细地做了介绍之后说:“时间还早,我们不如上那座山上去。在山顶上,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大海。我们用望远镜,甚至可以看到公海,看到许多岛屿,看到一些在公海上行驶的船只。那才叫海阔天空呢!”贤惠高兴地热烈响应,他们就起身朝大路上走去。
  他们刚上大路,就碰见一营的干部打靶归来。带队的副营长是从其他部队刚调来的。一见政委,立即发出口令:“立——定、稍息、立——正!”他跑步到钟可面前,“啪”的一个利落的立正,随着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大声报告道:“报告政委,一营全体干部应到六十一名,实到四十九名,打靶归来,准备返回,请您指示。报告人,一营副营长李大军。”钟可严肃地还礼:“带回吧!”李大军下了继续行进的口令后,稍微随便了一些,就对钟可说:“政委与嫂子遛弯呢!”说罢就追着部队走了。钟可与贤惠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但谁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迎面走来了师部的老参谋长。他已经离休几年了,是一位有名的乐天派。一见钟可与贤惠,就站住不走了。老头用拐杖指着钟可说:“你这个小钟,当了个小小的团政委,就摆起了大官的架子,竟不来我老头子家喝酒啦!是不是怕我训你呀?你越躲着我,我越要找茬训你!”随即又面对贤惠说:“小钟的爱人好漂亮嘛!你可给我管紧他,不听话就打!”说着夸张地举起拐杖,做出马上就要打的样子。贤惠红着脸不吭声。钟可急忙解释:“老首长,您搞错啦!这是我妹妹。”老头这才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真是老糊涂了,乱点鸳鸯谱!”说罢,爽朗地一通大笑,拄着拐杖扬长而去。
  老头一走,贤惠就嗔怪钟可:“你怎么乱作介绍,我这姐姐在你嘴里,一下子就成了你的妹妹!你不愿意说姐姐也行,那就说同学嘛!”钟可赶忙解释:“我也就这么顺口说一下而已。不过,你细看看咱俩,说你是我的姐姐,有人相信吗!”贤惠不再说话,心里倒是乐滋滋的蛮受用。
  
  钟可也没心思领着贤惠去上山了。他怕再遇见熟人,要费许多口舌。于是就对贤惠说:“我看还不如直接去招待所吧!”此话正合贤惠的心思。走了这么一点路,就遇到两件尴尬事!她也不想再上山了,如果过于张扬,对钟可的影响也不好。
  钟可把贤惠送到招待所的大套间里,看着贤惠疲劳的样子,就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还有几件急事需要处理,完事我就过来。咱们下午饭就在这里吃,好吗?”贤惠答道:“客随主便,一切听你安排!”钟可就告别出来。
  十四
  钟可真的有几件急事要处理。他处理完之后,就到干部灶去找彭师傅。没等他开口,彭师傅就说:“所长已经安排了,我给您准备了十道风味小吃和两个汤,马上就好!”钟可心领所长的好意,就拿出五十元钱,放在案板上。不等彭师傅反映过来,已转身而去。他又跑到军人小卖部,买了一瓶茅台酒和一瓶烟台红葡萄酒,自个儿提着,去了招待所。
  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见房门没关,就推门而进。一进房门,他就想着要立即退出来。看样子贤惠是刚刚洗澡出来,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浴衣,头发用一条红花毛巾裹着。俨然是一个刚出水的洁净芙蓉,一个少数民族的美丽姑娘,一个二十出头的纯洁少女。她那满面的无瑕红润,浑身的青春活力,无意的高雅气质,让钟可想走,又动不了脚步,像被钉子钉在那里一样。他痴痴地站着,提着两瓶酒,也不说放下。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两眼一个劲地死盯着贤惠看。
  贤惠也感到自己有些唐突,竟忘了关门。见钟可一直望着自己,就说:“还不到六点,就吃晚饭!”钟可这才醒过神来,说:“部队星期天,是两顿饭。四点开饭,我忘了告诉你!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下。”这时,他才突然想起通讯员要送饭菜来。如果这个时候冒失地进来,撞见这种场面,会让他们几个人都很尴尬的。
  
  钟可刚走到招待所门口,通讯员就提着饭盒过来。他心里暗想,多亏自己下来得快!他接过饭盒,打发通讯员走了之后,又稍微呆了一小会儿,才重新回到大套间。这时,贤惠已换好衣服。一身素白的套装,使她显得更苗条挺拔。头发像黑色的瀑布,直泻而下,披在后背上。在白色衣服的衬映下,显得更黑更亮。这时候的贤惠,变得更加妩媚动人,又落落大方。已不再像少女那样,显得羞涩拘谨。而是一个成熟美貌的年轻少妇,一个满腹经纶的知识女性,一个胸有成竹的女中英才。
  钟可也不像刚才那样失态。他把十碟精致的风味小吃,摆在方桌上,又舀了两小碗汤放好,然后准备先把红酒打开。这时贤惠开了口:“不要开红酒了,我知道你喜欢喝白酒,我也陪你喝点。以前我从不喝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酒。一次招待客人,有位客人非逼着我喝。我只好豁出来陪了他们一圈,谁知我竟能喝半斤多白酒,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但从此我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在公开场合决不沾酒。酒这东西,既能活跃气氛,调动人们的情绪;但更多的是酒后无德,能让人失去理性。我劝你以后一个人时,可以少量喝点酒,这样对身体也有好处。在公开场合,一定要把握住自己。你是领导干部,形象对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贤惠一席话,让钟可一下就感觉到,这是贤惠拿出姐姐的做派,在管教自己。他放下红酒,把白酒打开,用两个大杯子,把一瓶酒匀开。一人面前,放了一杯。
  他们边吃边喝,以吃为主。酒是随意喝,话题也是海阔天空,想到那里就说到那里。钟可说了出差时,见到亦波的情况,说了韶民来信说的一些事情,说了那年去易豪搞社教的地方,当时不能给人说的一些话题。说到与梅花的关系时,不免有些怨言。最大的意见是梅花不想随军,搞得他现在仍过着单身生活,很不方便。说到女儿惠梅时,却又眉飞色舞,赞不绝口。夸她懂事聪明,学习成绩特别优秀。女儿的所有举动,他都喜欢。提起她小时侯的样子,钟可竟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一不小心,碰到筷子,“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急忙蹲下去捡,贤惠也弯腰去拿。两只手竟碰到了一起,他们谁也没去拿筷子,两只手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们谁也没有马上要松开的意思,互相深情地对视着、对视着,他们好像都盼望着这一时刻的到来。他们先是欣喜,接着是颤栗,后来俩人竟都泪流满面。他们没有一句表白。任何一个字的表白,对他们来说都是多余的。他们就是这样静静地呆了很久、很久。还是贤惠先放开手,把筷子检起,拿着去卫生间冲洗。顺便也擦了一把脸,出来后就坐在了沙发上。钟可站起来,掏出手绢,也胡乱擦了几下,也坐到贤惠对面的沙发上。
  十五
  他们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早有渴望,似乎又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既感到很自然,也有点难为情。既想再进一步亲密,又怕给对方造成难堪。他们都在沉默着、等待着。
  钟可终于站了起来,来回在房间里踱步。他突然站住,异常激动地说:“我不知怎样表述,才能说清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有一点,它不管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都是非常真挚纯洁的。我们从来没有当面用语言表达过,因为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得准确与清楚。我们也从来没有怀疑忘却过,美好的东西怎么能舍弃呢!我们只有过压抑和深藏,这是非常痛苦与折磨人的!我们走到现在,不仅别人不相信这是事实,甚至有时连我们自己,都不能相信会是这样的。可事实却就是这样的。
  “你写的表露心迹的信,整整迟到了一年。而我写的信,你至今也没看见。我们不必自己欺骗自己了,只有坦率地承认它,才可能正确地面对它。早在学校时,我就喜欢你。但由于我的自卑,没有去承认与争取。后来我想去争取,却又被姐弟的关系,紧紧地束缚住。直到现在,在我的心里,你既是我永远的好姐姐,又是我梦中的好伴侣。我这样说,不知伤害了你没有?我之所以一直不敢这样表白,就是怕伤害你,失去你,也怕亵渎了我们之间纯洁神圣的情谊。今天我把它说出来,该打该骂随你!”
  贤惠何尝不是这样呢!她是个女性,早就等待着钟可向自己表白。原来在公社工作时,她就等待着,同时也在忧虑着。她是怕委屈了钟可,才不想对他有所暗示的。如果早知道钟可是这样想的,怎么会是现在的结果呢!她知道钟可已经看了她写的那封信,就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钟可,紧紧地把他抱住。嘴里喃喃地说:“你过去傻,现在仍然特憨。我怎么说你好呢!”
  钟可也紧紧地抱住贤惠,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特别郑重地、也是非常珍惜地吻着贤惠的额头。好像再重一点,就会伤害她,碰坏她,融化掉她。那样就会永远失去她。他决不能失去她!贤惠抬起头,望着钟可那双怜爱自己的眼神。一股无法抑制的激情,骤然而起。她疯狂地吻着钟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疯狂与钟情。她不想犹豫,不想忸怩,不想再失去,更不想去应付。她要把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最亲爱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梅花,接着也想到了孟连。他们俩人,同时相爱着钟可与她。梅花为了钟可,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愿做,可以说一切都围着钟可转。孟连为了等待自己,也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她觉得为两个爱着他们的人,他们应该克制自己,有所理智,不应该继续下去。贤惠主动地脱出手来,自个儿先坐在沙发上。钟可也顺从地离开,又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贤惠沉思着说:“我们与爱着我们的人一起生活,应该很知足。我们应该把我们之间的爱,深深地藏在心底,你知我知,到此为止。我很满足。今天我们又坦诚相见,说出了心底的秘密,已经很出乎你我的意料。但既然这样做了,就不必后悔。我觉得这样做,所谓的遗憾也少些了。愿我们能把这份纯洁的爱,永远留在心底。既不要使它消失,也不要让它泛滥。让它永远成为我们之间的一点秘密,一个前进的动力,一份十分宝贵的财富。你说好吗?”钟可点点头,表示赞同。
  贤惠继续说:“你没来时,我接了一个电话,两个小学妹要我马上赶回去。你如果方便的话,派车送一下。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就坐公共汽车赶回去。”钟可马上打电话要车。
  司机很快就到了。他们俩来到楼下,钟可不说话,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后排的座位上。贤惠也不吭声,非常自然地坐到他的身边。他们俩现在的心情是,一个想去送,一个想让送。心里都清楚,谁也不说明。在将近一个小时的路途中,他们谁也不再说一句话,可两只手始终紧紧地握在一起。
  
  钟可心里自然明白,贤惠只是假借来电话的借口,不想让感情膨胀,使事态继续向前发展。但她的内心,却是非常渴望的。否则,不会一来就说今晚不走的。但她内心又是非常矛盾的,既想与他多呆一些时间,又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愧对别人的事,最后才做出如此果断的决定。这样做也说明她更珍惜以前那种纯洁的感情。自己的心情与她一样,如果自己不亲自相送,不仅贤惠心里会很遗憾,自己的心里也会很难受。他既十分珍惜这个机会,也非常赞赏贤惠的自制能力。他们都是很自重的人,很理智的人,也是很负责的人。
  到了贤惠她们入住的宾馆,钟可坚持把贤惠送到所住的房间。到了房间,两位小学妹都很惊讶:“不是说好明天才回来吗?”贤惠只是抿嘴笑着不说话。钟可倒是对其中一位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初次见面,也不便多问。只能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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