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章 较量（三） 10章 网趣（一）

　　较量（三）
　　
　　“啥？设备定金一分没有？”听到这个答复，袁崇义登时两眼死直，头皮发麻，一股奇寒自发梢一下子凉到了脚后跟。
　　他知道，经过几招太极一般的你来我往的花架子之后，冯涛最终还是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从那一层脉脉含情的商业面纱背后，刺向了自己的软肋部位。
　　“没有！”冯涛的回答简短有力。冷峻的面孔下面，隐含着一丝不容商量的绝决。
　　“这......”这一下，袁崇义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跟公司某前所处的地位和尴尬处境。
　　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怔怔地看着冯涛，一脸的无奈和失望。
　　相得贵和周伟两个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视，紧张不安地抽搐着嘴角。
　　他们都清楚不过，在目前中国的这种职业操守下，这样一种交易结果的背后，往往会隐藏着怎样背信弃义的行为和巨大的商业陷阱。
　　袁崇义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冯涛既然知道自己目前的软肋在哪儿，就绝对不会视而不见，不加以利用的。
　　冯涛是商人。商人的本质天生都是趋利的。以前是自己忽略了这一点，或者，毋宁说，是自己有意地忽略了这一点。对它视而不见。
　　袁崇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为自己的天真，更为自己的无知。
　　但此时的他，却依然心存一点点的侥幸心理。他在等待着。
　　这就像已经被宣判死刑了的囚犯，依然心存一丝侥幸心理，幻想着一句“刀下留人”凌空出现一样。他想以静静的沉默，来等待事情可能出现的转机。
　　“冯总，袁总。我来说两句。你看，你们两位也都是属于老朋友了。可不可以这样......”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相得贵，终于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般的沉闷局面，勇敢地挺身而出，站了出来。
　　袁崇义一看，连忙对着相得贵报以赞赏的微笑。奄奄一息的周伟看到自己的阵地上，终于等来了一位拿得出手的救兵，也重新挺直了腰杆。
　　只见相得贵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轻微地咽了一下唾沫。多年的领导职位，让他无可避免的害上了这样一种官场综合征：“可不可以这......”
　　
　　“不了。”冯涛没等相得贵说完一句完整的汉语句式，就扬起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插话。继而，扬起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珠子一转，然后仔细地走到相得贵的跟前，突然“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呀！”
　　相得贵一听，顿时噎住，瞪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望着冯涛。袁崇义和周伟更是如坠雾里，迷惑不安地看着冯涛。
　　“原来是你们呀！”冯涛笑罢，摇了摇头，然后将脸重新转向了袁崇义：“老袁啊，你这是跟我唱的哪一出戏呀？”
　　袁崇义依旧双眼迷离，一副雾里看花的梦游神色。
　　“怪不得，打我第一次听到你们说话的声调时，就有一种似从相识的奇怪感觉。没错。前一段时期不停地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老相啊。”冯涛说完，又是一阵仰头“哈哈”大笑。
　　这一下，袁崇义终于清醒过来了。同时，越发地感到局促不安。
　　“冯老板，前一段时期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的确是我。”窗户纸既已被戳破，相得贵只得硬着头皮，再度站在了英勇抗战的第一线：“我原本刚一见面，就该跟你将这一情况解释清楚的。只是看到你跟我们袁总两个老朋友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不方便多插嘴，所以就耽搁下来了。希望你多加谅解。”
　　“哦。”冯涛一听相得贵说这话，马上停止了微笑，不禁心中暗自思衬：眼前的这个小个子，说话不急不慢，倒像是个有分量的人，需仔细提放着点。
　　“我说嘛！冯总你大人大肚量。”相得贵得寸进尺，一见冯涛疲软下来，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马上展开攻势：“冯总，你当年也是白手起家，对我们当前的处境应该很理解的。我们百分之百地相信你冯总的为人，但希望你也相信我们。”
　　“不。你们不要相信我。”冯涛耐着性子，听完了相得贵讲完话之后，马上开始了反击。
　　只见他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快速地从相得贵转向了袁崇义：“就像我不相信你们一样。但，你该相信你们自己的眼睛。它所看到的一切，都实实在在的摆在那儿，没有一点掺假使杂的成分在里面。”说完，冯涛炫耀一般地将自己的脖颈扭向了窗外，然后用手指点着窗外的幢幢高楼：“那么，我该相信你什么呢？你跟你的公司又有哪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能够让我无所顾忌地跟你进行商业往来呢？”话一说完，冯涛便迅速地收回目光，然后扭头直逼刚才那个油腔滑调的发源地。这才发现，原本还灵光四溅的相得贵，此时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语言短路现象，涨红着脸，诺诺地退到了袁崇义的背后。
　　“没有。冯老板，你说得对，我跟我的公司，的确什么也没有。”袁崇义一见相得贵硬生生地挺了一个回合还不到，就狼狈不堪地被打回了原形，便硬着头皮，赤身裸体地出面替相得贵挡了一枪。
　　冯涛听罢，不再言语。他站起身来，身子微微前倾，倒满了一杯茶水，然后又倒了一杯，推到了的袁崇义跟前。
　　很显然，皮球已经踢到了袁崇义的脚下。
　　
　　此时的袁崇义，犹如一只被摘光了鸡毛的德州扒鸡一般，瘫倒在沙发上。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实力，跟对方根本就不是处在一个等级水平上。两者之间，有着如此大的差异，哪来的讨价还价筹码呢？
　　都说商场如战场啊。战场上比拼的是实力，而现代商场讲究的，则是你对人民币的依赖程度。一个连自己的双腿都深陷在泥浆里面，难以自拔的求救者，是没有任何资格来跟人奢谈什么条件的。
　　也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袁崇义脖颈一挺，心一横：赌一把，输赢在此一举。认了。
　　于是，袁崇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像抓住一把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地攥住冯涛那双猪蹄一般肥腻的左右手。他一边紧紧地盯着冯涛的眼睛，仿佛那里面隐含着一组能够破解自己未来希望的神奇密码，一边开始极力搜寻一些可以完整地表达出自己此时糜烂心情的汉语词汇：“冯总，你不会看走眼的。我想，我更不会看走眼的。我一无所有，你家财万贯。咱们两个人不是处在一个平台上。但这并不妨碍我请求你，给我一次阳光，让我从你这儿开始释放灿烂。”
　　哦。冯涛听罢，立即一怔，笑眯眯地看着袁崇义。相得贵跟周伟也不由得面面相视，继而会意地一笑；他们这才忽然想起，眼下的这位新主子，素有触景生情的文人情怀呢。
　　“哈哈。袁总过奖了。”冯涛回过神来，咧着一张镶满金牙的大嘴巴凑近过来：“袁总过奖了。冯某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阅人无数。要说看人嘛，还真不曾走过眼。这一次的合作，我相信，一定会马到成功”说完，便拦腰抱住袁崇义，来了个重口味的熊抱。
　　袁崇义则左腾右闪。洁净光滑的脸颊上，被冯涛一撮撮钢针一样粗硬的胡须，扎的一片狼藉。
　　
　　网趣（一）
　　
　　诗人袁崇义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上网。
　　他上网聊天，上网发文章，是全中国百万“斗地主”游戏大军中的铁杆成员。同时，他还是某专业论坛的资深撰稿人。他的个人写作生涯中的第一本杂文集，就是汇总了在论坛里面所发表的所有文章，然后结集而成。
　　为此，天性浪漫的袁崇义，甚至还一度萌发了当职业作家的崇高念头。
　　他崇尚歌德，尤其对产自法兰西的那位极品人物——卢梭，更是崇拜的一塌糊涂，无条件追随。
　　他一度自信满满地认为，只要依照这位伟大的导师所说，拜自然为师，听从心灵的指引，然后加上自己的一点点小灵气，小感悟，说不定哪一天的早晨一觉醒来，就会一鸣惊人，直冲云霄，捣鼓出一部《红楼梦》式的不朽作品来。
　　不过，当这个强悍的念头刚刚在自己的脑壳外层空间稍一发热之后，他就很快又放弃了实施这项登顶伟大作家行列的打算。
　　因为当他终于腾出手脚，准备循着当代作家们的发迹之路，奋起直追，并开始仔细阅读当今那些声名显赫的作家们的不朽篇章时，便无比沮丧地发现，在当下，凡是炙手可热的作家们的身上所具有的一些超常功能，自己的身上却无一具备。
　　你譬如，坐镇各大报刊指点江山的作家们，他们的身体内部，似乎存在着某种目前还不为人知、且能够与现实世界完全绝缘的先天性有效抗体，可以有效地阻断来自人世间的任何痛苦跟困惑，单方面接受幸福和快乐的大面积馈赠；因为无论世事怎样的艰难困苦，也不管当今的世界潮流风起云涌，开始刮向了哪一边，他们都能够时时摆出一副高潮迭起的陶醉样子，并且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你再譬如，那些如蜘蛛一样蛰伏在互联网上的大大小小的写手们，尽管相较于前者的唯我独尊，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点喜怒哀乐的人间迹象，但那种动辄就穿越，坐地就蒸发的灵异功能，还是让凡胎肉身的袁崇义感到望尘莫及。
　　袁崇义一度绝望地认为，以目前的人类进化速度，如要迎头赶上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寡头作家，以及那些来去无影，轻飘如云的穿梭迷们，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上，几无任何一点成功的胜算和希望——幸而，当心灰意冷的袁崇义正准备咬腕自虐时，却忽然发现了来自互联网上的另一项伟大的用途。
　　记得，当互联网在我们的这个地球村刚刚兴起的时候，西方世界的一位思想大家，高瞻远瞩，就曾经意味深长的说过一句话：互联网，将永久性的改变人类的一切。
　　互联世界的发展进程，似乎也逐步印证了这位思想家的语言：政治的、经济的、金融的、法律的等等等等，都在一只只小鼠标的滑动和键盘的敲击之下，悄悄地做着改变。就连平民百姓的衣食住行，也都因为它的横空出现，而变得简洁，方便。
　　古老的中华民族，大智若愚，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显得有条不紊，喜欢后发制人。因而，当来自互联网的冲击波，横扫大地，将世界各个角落的旧秩序，冲击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的时候，却在我们威严的万里长城脚下，停止了它肆虐的步伐。
　　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铺天盖地，淹掉新兴的资本市场，暴走过老牌的帝国领地，但却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变得温顺乖巧，停止了它疯狂的咆哮。
　　起自撒哈拉沙漠腹地的玫瑰花革命风暴，起初刚刚形成的时后，就如同一把女人手中的太阳花伞，扭捏作态，不成人形，谁也没有将它放在心上的正当中位置，对它刮目相看过。但后来却遮天蔽日，愈演愈烈，大有风卷残云，席卷全球的一副好架势。怎奈，当它裹着余威，从尼罗河的发源地来到东方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时，竟丢盔弃甲，一头栽倒在我们的脚下，乖乖地恢复了宁静。
　　对此，东西方两级阵营的看法大相径庭。对阵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西方世界一筹莫展，几近崩溃。而东方世界却悠然自在，在以自己的特色为盾牌，强力地回击了西方世界的一系列恶意攻击的同时，也不无遗憾地摇头叹息，说道，其实，互联网世界也还给我们也带来了一种意想不到的东西——网恋。
　　网恋，这个互联网世界的私生子，伴随着它与生俱来的新鲜感、紧张刺激感，吸引和改变着人们的恋爱婚姻观，让一波又一波的善男信女们，从老套的姻缘里面挣脱出来，开始疯狂地拥抱在了一起。
　　也难怪，当袁崇义即是在事业屡屡受挫，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混沌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放弃对互联网这一仅存硕果的无比热爱。
　　
　　想到这，袁崇义自嘲一般的摇了摇头，然后打开电脑，将鼠标点开到了腾讯QQ上。忽然，一个视频聊天的请求信号，忽忽闪烁起来。袁崇义一看，心里面顿时一乐，又是她。于是就赶忙打开视频，王丽那张美丽大方的洁净面孔，跟着就挤了进来。
　　“哥哥，你好。”王丽今天似乎显得格外高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将电脑屏幕映照得分外靓丽。
　　“妹妹，你好。”袁崇义微微一笑，跟着眼睛一眨吧，对着电脑屏幕呶起了嘴唇。
　　“讨厌。一见面就没个正经人形。”王丽“嘎嘎”一笑，伸出手指戳着电脑荧屏。仿佛自己真的能够透过一块玻璃屏幕，直接点中袁崇义的额头。
　　“哈哈。没个人形就没个人形。在你的面前，我就是要做个原生态的自我。”袁崇义说完，便深情款款地看着王丽。
　　眼前的这位娇娆女子，性情温柔，举手投足间，处处表现出一副清秀超脱的高贵气质。她的天性当中，似乎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小任性，小坏坏，是那样一种带有撩拨意味的，适可而止的小任性，小坏坏。总能让人还在兴趣盎然的时候，就停歇下来，中止恶作剧。
　　她身材匀称，白净的皮肤会让你不由自主的联想起，那些在涓涓溪流边随风浮动的江南俏俏女子。但其实，王丽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女子。凛冽寒风肆虐之下的中国冰城哈尔滨，以盛产美女著称。对于袁崇义来说，王丽的出现，似乎还印证了另一个道听途说的传言，北方出产的美女，都是智慧型选手。
　　不知为什么，袁崇义每每看到王丽时，都会下意识的联想起自己初恋时期的那位情人宋萍。
　　一样富有磁性的朗朗笑声，一样略带夸张表情的一双溜圆眼睛。甚至连宋萍说话时那张微微翘起的小嘴巴，也在这个王丽的身上，体现的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人们常说，一个人的初恋情怀，往往会决定着他一生的婚姻走向。尔后的婚姻生活，无论你是幸福美满，也无论你是悲苦连天，其实都隐隐约约地折射着初恋时的影子。它就像一把刻度分明的标尺，时时映照在你内心深处，任你是如何洒脱坚强的伟男人，也都始终无法走出她的影子。
　　对此，袁崇义是深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