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闯进夜总会的年轻人（3)

　　回头再说蹲守在夜总会外的张帅他们。
　　自从曲楠和江雪进入蓝莓夜总会以后，他们三人就对夜总会周边环境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在确认没有什么可疑情况后，便回到车内，一边继续蹲守，一边静等曲楠他们的消息。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蓝莓夜总会的大门内突然慌慌张张跑出一个满脸是血的小伙子。张帅正欲下车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曲楠的电话却不期而至。说是让他们想办法法控制住眼前的年轻人。
　　张帅闻听，立刻命令小波开车跟着小伙子，直到他跑到僻静处蹲下来喘气，三人这才下车控制住了对方，并将其紧急送往附近一家医院进行救治，然后电话通知了其家人。
　　在等待其家人到来的时间里，张帅他们在医院的病床上对小伙子进行了问询。从审问中得知，小伙子名叫杨宁，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目前在一家公司上班。
　　刚参加工作？那也就是说，他的口袋里很可能没有多少钱。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跑去夜总会？又为何以这样一副尊容跑出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神情恍惚，缠着一头纱布的杨宁，刚刚二十出头的范慧敏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印象中，刚毕业的大学生不是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就是在刚入职不久的公司里为前辈们端茶倒水，寻求生机。算上稍微好点的，也就勉强养得活自己吧。进夜总？除非他有个不差钱的老爸。对啊，看眼前这位的穿着，家里情况应该相当不错。范慧敏正胡乱猜测，就听曲楠问道：“杨宁，我问你，你去蓝莓夜总会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杨宁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回答。
　　曲楠接着又问了一句：“不干什么？好。那我再问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杨宁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说：“这，这是我不小心碰的。对，是碰的。”
　　一旁站着的小波听罢嘿嘿一笑：“碰的？杨宁，你也太小瞧警察的智商了吧？”
　　曲慧敏接过话茬：“就是啊。你看看你，都被人打成什么样了，还想替别人隐瞒呢，啊？”
　　杨宁抬头瞄了一眼，继续坚持说：“没，没有啊，这真是自己碰的。”
　　曲楠嘴角一别，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杨宁，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想包庇的那个人知道你曾经和我们在一起了很久，不知道会不会……”曲楠故意停住了。他要看看对方究竟作何反应，从而做出正确判断。
　　果然，杨宁在听他说道这儿时，不由失声叫了起来：“不！不！警察大哥，求求你，别告诉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
　　这也就是说，他的伤确实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为了进一步查出真相，曲楠开始步步为营。
　　“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他们。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告诉我们蓝莓夜总会里发生的一切。或者，把你知道的关于蓝莓夜总会的事一字不落全说出来。”
　　“这……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杨宁，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再回答。”
　　“你们不要逼我好不好，求你们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杨宁双手抱头，失控般的大叫起来。
　　这是毒瘾发作前的征兆。当然，这时候如果有毒品做饵，他一定会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可问题是，现在到哪儿去找这东西。
　　
　　正在三人无计可施之时，一男一女两个人突然闯进了病房。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又去找那些人了？我看你是想把我气死才甘心呐。”一进门，男人就开始大声斥责，一副恨切不成钢的样子；而女人则连声追问是谁打了人，一副心疼肉疼的感觉。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杨宁的母亲曹英和父亲杨广峰。
　　半个小时前，正在会议室忙着开总结会的杨广峰忽然接到了妻子曹英的接话，说是儿子被人打的住进了医院。于是，他只好撇下工作，匆忙回家接了妻子，一块来医院看儿子。
　　“小宁，你能不能学点好，别在让妈妈这么担心了。”曹英拉着儿子的手，眼泪啪嚓的劝导着。
　　“他成今天这样子还不都是你平时惯的。”杨广峰愤怒的指责妻子。曹英从病床前站了起来：“你放屁！要不是你整天忙着工作没时间管教儿子，轮得到我操心吗？现在反过来怪我？你说说，儿子长这么大，你带他玩了几次？陪他吃过几次饭？”
　　“我这么拼命为了谁？还不是为你们，为这个家！”杨广峰怒道：“我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被他拿去……”
　　“你们闭嘴！”杨宁声嘶力竭的吼道。
　　杨广峰和妻子一愣，都住了嘴。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知道儿子吸毒的事。那么，或许他们能提供点什么呢？想到这儿，曲楠忙嘱咐曹氏照顾好儿子，他要和杨爸爸出去说点事。“谢谢你们救了小宁。”刚出门，杨广峰就跟曲楠他们道谢。
　　“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曲楠说：“我叫你出来是想问问您，杨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上毒品的？为他提供毒品的人您是否认识？您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询问，所以……”
　　“我明白。我明白。”杨广峰回身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这事得从他大学毕业那一年夏天说起……”
　　随着杨广峰的讲述，一个名牌大学生的堕落轨迹渐渐浮现在曲楠他们面前……
　　
　　12年夏，毕业于某名牌大学金融专业的杨宁应一帮好友之邀去一家KTV聚餐。席间，一位曾帮过他的学姐端着一盘红红红绿绿的糖豆招待大家，说是吃完了以后精神倍爽，玩起来也痛快。于是，几个好奇的同学便一人一个拿起来吃了。不大功夫，就见他们一个个摇头晃脑，精力十足。当时，杨宁并未尝试吃那东西，只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大家玩。后来，学姐走过来告诉他说，吃一颗没事的，反正毕业以后大家谁也见不到谁了，不如趁今晚好好跟大家疯一次。随着她的话音，其他几位玩的正嗨的同学开始力邀他参加。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他便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那一晚，他们玩了个通宵，直到大家都精疲力尽，才各自散去。等他回到家，正好是杨广峰准备上班的时候。所以，即便感觉不对，也因为急着上班而未曾多问。后来，又有两次，也是同样的状态回家。但，杨广峰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警告了几句，并没有想太多。
　　“其实也不怪他妈妈说，这些年我确实只顾着工作，忽略了对他的管教。是我的错！”杨广峰双手抱头，深吸了口气说：“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他的变化，也许他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这都是我的错!”
　　曲楠用手拍了拍杨广峰的肩膀，却不知该对这位备受打击的父亲说些什么。反倒是一旁的小波，他这时候插了句话：“那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吸毒的？”
　　杨广峰用手捋了下头发，缓缓地说道：“那是九月份的一天，因为忘了一份重要的文件，我不得不在开会前十分钟赶回家去取。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打开家门时，看到的却是那样一副场景……”
　　“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客厅里聚集了十几个男女，其中一个女孩拿着话筒，对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歌曲又唱又跳，其他人也摇头晃脑的跟着她的节奏乱蹦乱吼。近在咫尺的玻璃茶几上，到处扔着酒瓶、花生壳、还有各种拆开没拆开的小包装袋，还有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许多红红绿绿的像糖豆一样的东西。我当时以为那就是年轻人喜欢吃的某种小零食。直到后来，小宁亲口说出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摇头丸。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大步上前，冲着他们大喊。
　　这些人一下安静了下来。那个跳舞的女孩还伸手把电视音量往小了调了一下。
　　‘杨宁，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质问儿子。
　　‘你没看到吗？我们在聚会，聚会你不懂吗？’杨宁的语气让我感到陌生：这还是以前那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但似乎控制不住。
　　‘就这态度。怎么，看不惯啊？’小宁不屑地回了我一句。我当时就火了，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再说一遍。结果他把头一扭送了我一句：‘好话只说一遍。’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顿。要不是旁边一位同学问我，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家里，我差点就忘了会议室里还有一群人再等着我开会。
　　我忙去书房取了文件。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同学在抢盘子里的豆子。因为急着赶去公司，我虽有疑惑却也没来得及细想。直到晚上下班后，听到妻子对这帮孩子的抱怨，才猛然想起中午看到的情形。这时候，我才觉得，似乎哪儿不太对。
　　于是，我不顾妻子的反对，强行推开了儿子的房门，询问他最近都在干什么。还有就是今天那些同学，他们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你不都看见了吗？就跟今天一样：唱歌、跳舞、喝酒。’
　　‘就这么简单？’我不大相信。但儿子信誓旦旦的告诉我，就这么简单。再加上老婆一直在旁边帮腔，说什么孩子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出去放松放松也是应该的。就这样，我也就没有再深究。
　　结果，过了没多久，我便接到了公安局要我去领人的电话。原来，当天夜里，公安局在对全市各大娱乐场所的突击检查中，发现了在某KTV里吸食k粉的小宁和他一位同学。你知道吗，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从办公椅上溜下去……”杨广峰仰起头，稳定了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开车去接他，然后按照警察教我的，一点点套出了给他们提供k粉的人。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们那天在我们家客厅里吃的就是所谓的摇头丸……”
　　
　　“提供k粉的人后来怎么样了？”这才是曲楠他们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听说被抓了。”杨广峰说：“我本以为，只要那个人被抓了，儿子就不会那个东西了。谁知……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背着我们继续在外面瞎混。直到有一天，因为没钱卖货被人打了一顿，我们这才知晓，他不单单吸k粉，还溜冰。我查了资料，知道冰毒比k粉更可怕，便和妻子商量，想帮他在家里戒毒。可是，太难了……”杨广峰摇了摇头，沉痛地说：“每次看到他疼得满地打滚儿、满头大汗、浑身发抖的样子，妻子……妻子就抱着他，哭着求我。我，我们……”
　　“你们就由着他了，是不是？”曲楠下意识的问道。这种情况在缉毒工作中屡见不鲜。有些父母因为看不得孩子受毒品的折磨，便本着爱孩子就不能看着他受罪的心理，千方百地掏钱为他们买来毒品，供其吸食。然而，这种盲目的爱常常会把原本还有希望救赎的孩子推向更深的深渊，甚至最终走向毁灭。
　　“你们这样做不是在害他吗？”
　　“是，我当然知道这不好。可是，看着他那个样子，我们实在不忍心……”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送他去戒毒所吗？”
　　“想过。但是，小宁和他妈妈都不同意去，说是万一周围的人知道了他吸毒的事，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别把责任都推给他们，你敢说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没错。我当时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你们知道，我大小也是公司领导，要是让人知道我有个吸毒的儿子，面子上怎么挂得住。况且我是打算让他在公司里做事的。所以……”
　　“所以，你们宁愿在家里给他戒毒，也不愿意送到戒毒所。”
　　“是。他妈妈因此辞掉了工作专门在家看他。谁知，他表面上装作很听话，很认真戒毒的样子，背地里却打电话给供货的人，然后趁着他妈妈出门买菜的功夫偷了家里的钱跑去买毒品。后来，家里不放钱了，他又逼着他妈妈拿出买菜的钱给他买毒品，要是他妈不同意，他就会满屋子追着打她……”
　　“你知道他经常都跟什么人联系？是谁给他送货？”
　　“好像是跟一个叫大毛的人联系的，货也是他送来的。”
　　曲楠看了眼小波、曲慧敏，这才收回目光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他在洗手间给这个人打电话被我听到了。因为当时他还正在戒毒，我怕他被人勾引出去，就追问他这个人是谁，打电话干什么。他说那是他小学一位同学，一直在外地，最近刚回来本市，就问一下他的情况。”
　　“后来呢？”
　　“我有点不相信他的话，可又不敢明说，怕他因此不愿意治疗，就不动声色的回了书房。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听到打电话的声音，我就把门开了一条缝，想听听小宁说些什么。”
　　“他说什么了？”
　　“他只说了声：‘好。’就拉开门出去了。他走后，我开门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那个人交给了小宁一包东西，而小宁给了对方钱。我当时气得追了下去，结果那人早拿着钱跑了……”
　　“你后来没有问杨宁吗？”
　　“问了。他也承认那个人并不是他什么同学，而是一个夜总会里的大哥……”
　　“夜总会的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叫蓝莓夜总会。不瞒你说，为了小宁，我还去哪儿找过他，也见到过他的老板汤小强……”杨广峰刚说到这儿，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杨宁苦苦地哀求声：“妈！妈！求你了，去给我买点粉吧，好不好？好不好？”
　　“儿子，儿子，听妈说，咱不抽那玩意了，好不好？啊！！！？儿子，算妈求你了，咱去戒了好不好……”
　　“妈！妈！我……我难受。求求你了，给我钱，我去……哎呀……妈！妈！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我求你了，去帮我问汤老板要点货！”
　　母子俩的对话终于刺激了杨广峰，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踢开病房的门，径直走到跪在地上的杨宁跟前，拽着他的脖领怒喝道：“你个王八羔子，这是要逼死我和你妈呀，啊？”
　　“爸！爸！你有钱是不是?快，给我，给我，好不好？”杨宁说着，伸手开始撕扯杨广峰的衣服口袋。
　　“啪！”杨广峰推开近乎疯狂的儿子，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枉我这么辛苦的赚钱，没想到到头来却养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你干什么？疯了吗？”一看丈夫要打儿子，曹英马上张开双臂护住儿子，并回头斥责丈夫。
　　“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的溺爱，他怎能变成这副样子？”杨广峰悲愤的指着妻子说。但是，妻子似乎也很委屈，“杨广峰，说话要凭良心，咱们可就这一个儿子，平时你总是不着家，这孩子……这孩子我不爱谁爱，难道这也错了？”
　　“别他妈的吵了！”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夫妻俩的争吵。
　　“求求你们，能不能看在我是你们儿子的份上，让我别再这么难受了，啊？爸！妈！求求你们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杨宁再一次跪在床边，拼命给杨广峰夫妇磕头。
　　
　　这样下去不行！看杨宁一直无法安静，曲楠马上决定去找大夫大夫谈谈。这个时候，也只有大夫才能让他狂躁的情绪暂时得到安静。
　　果然，随着大夫把一根针管插进胳膊，杨宁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趁次机会，大夫一脸痛惜的警告杨广峰夫妇，等孩子病情好转后，一定要尽快送他去戒毒所，否则人怕是要毁了。
　　
　　杨广峰夫妻俩听罢，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