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旅【三十六】误闯璞阳
作品名称:光明之旅 作者:钟羿 发布时间:2010-11-01 12:10:05 字数:5719
严胡塔脸色由白转红,连忙施礼,请萧尼特入帐。严胡塔亲自扶萧尼特入座,恭敬道:“真相令人惊骇。多亏前辈明言,使我免入歧途。请前辈训导我治军过失。”
萧尼特直言不讳,将军中受贿纳奸之事,全部和盘托出,并谆谆告诫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不迅速治理,祸乱在所难免。总督大人一世英名,就此沦落兵痞之手。”
严胡塔惊出一身冷汗,翻身跪拜。萧尼特将他搀起。两人坦诚布公,探讨治军之道。马夫见时候已晚,斗胆请萧尼特一边说话。马夫低声道:“总督大人虽已警醒,怎奈军中恶徒甚多,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萧尼特故意朗声道:“无妨,无妨,总督大人岂能不顾我等安危?”
严胡塔早已听见二人对话,心中不免懊悔,便起身走出门去,喝令士兵解甲回营。但因严胡塔纵惯士兵已久,纪律涣散,将领虽下,仍有兵痞踟蹰,不肯离去。
严胡塔转身回到帐中,向萧尼特长揖道:“严某惭愧,对部下管束不力,今闻前辈之言,茅塞顿开。请前辈放心,以后但有违法乱纪者,我定当严惩,绝不姑息!”
萧尼特微笑道:“总督大人从善如流,令人钦佩。”接着,拍了拍肚腹,说道:“老夫近来脾胃不好,餐多而量少。又觉饥饿。请大人为我备些糙饭,可否?”
严胡塔连声答应,忙令士兵传膳。马夫悄悄说道:“大人还有心思吃饭?虎狼窝里,凶神恶煞,还是趁早离开吧。”
萧尼特低声道:“我正是要一挫恶煞威风,如草草离去,岂不示弱?你勿多言,我自有分寸。”马夫默立,不敢做声。
厨子端来酒肉,摆了满满一桌。严胡塔陪坐。萧尼特也不客气,大吃大喝,席间谈笑风生,侃侃而谈。帐外,兵痞们听见萧尼特的笑声,抓耳挠腮,气恼不已。一直追随严胡塔的老兵,见此情况,忍不住暗笑,却又敬佩萧尼特的勇气。
掌灯时分,马夫冒死再劝萧尼特启程。萧尼特揉着肚子,对严胡塔说道:“老夫肠胃果然虚弱,忽然隐隐作痛。看来已无法赶路,请总督大人允许我在军中过夜?”
严胡塔爽快道:“自无不可。只是军中条件较差,前辈将就了。我这就命军医前来,为前辈诊治。”
萧尼特摆手道:“无需诊治。稍后喝点热汤便好。”随后,便命马夫先行回去。兵痞们见萧尼特一人留宿,既惊讶,又恼怒,盘算如何半夜除掉萧尼特。
刁斗三更,月光照入帐内。萧尼特躺在床上假寐。心里却想:这夜不比寻常,若能平安度过,不仅可以挫败恶徒威风,振奋士气,而且能让严胡塔见识老臣治军决心。身在江湖,心存魏阙。但愿黄王能够看到老臣的赤胆忠心。
帅帐之内,严胡塔无眠,坐在案前,反复思量。先后派出几队心腹亲兵放哨,仍不放心。于是披上盔甲,挎上宝剑,来到萧尼特帐外,替下哨兵,亲自为萧尼特守门。
兵痞聚众谋划,准备除掉萧尼特,来个法不责众,以求乱中自保。这时,兵痞派出的探子来报,总督严胡塔亲自为萧尼特放哨。众兵痞听后,气得哇哇怪叫,终究没敢轻举妄动。而军中老兵,平时看不惯兵痞所为,又被萧尼特精神感动,也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一旦发生事变,就趁机除掉军中败类。
黎明破晓。萧尼特起身出帐,见严胡塔双眼血丝,两肩露水,感激道:“辛苦严大人啦!”
严胡塔羞愧地摇了摇头,再次恳请萧尼特到帐中一叙。两人越谈越投机,严胡塔痛下治军决心。依萧何之计,逮捕军籍文书,命其交出非法入伍者的名单。军籍文书见祸不可免,便供出名单,希望能够从轻发落。严胡塔将他杖责八十,发配蛮荒之地。随后,按名单抓人,兵痞全部落网。另颁布告示,凡被检举残害良民者,无论官阶高低,一律处斩。举报者有功得赏。
百姓得知严胡塔整肃军纪,交口称赞。地方秩序恢复正常。萧尼特见此行目的达到,遂告辞而去,返回峰峦县督运粮草。
再说辛兰玉率领农民军,渡过乌河,进入青云之域,直接来到大铜关,投奔龙岳义军。龙岳等义军将领喜不自胜,欣然出城迎接。义军实力更加强大。不久,龙岳依照虚无道长之计,派廖猛、辛兰玉为主将,攻克大铜关东部小镇白铁关。
这日,龙岳正在书房看书,忽然韩陵求见。龙岳知道,上次攻打白铁关,道长古鲁丹亲自点将,任廖猛为主将。而辛兰玉主动请缨,也获批准。韩陵却未能出征,一定是来发牢骚。果然,韩陵说道:“少主,我再三请战,为何不允?难道怀疑我的能力?大铜关都被我拿下,区区一个白铁关,还在话下?”
龙岳笑道:“韩帅的能力,无人质疑。至于为何选派廖猛出战,军师道长自有道理。廖猛追随你多年。他最近的变化,你没发现?”
韩陵仔细一想,廖猛平日不修边幅,自从辛兰玉投奔以来,他剪发刮面,衣衫整洁,好似换一人似的。有一次,廖猛偶然提起,与辛兰玉同年同月出生,只是年长十岁而已。廖猛已过而立之年,尚未娶亲,莫非这次……
两人会心一笑。龙岳问起水仙郡主郡主近况,韩陵告知,爱妻与文琅夫人郑晓莹、马金凤公主,经常往来,做些女红,填词谱曲,倒也乐在其中。龙岳听后,心中甚慰,若能再撮合廖猛与辛兰玉成亲,义军内部和谐,必将无往不胜。
韩陵告辞后,龙岳想起一件要事,便来到文琅府上。文琅正与爱妻郑晓莹诗词唱和,闻听龙岳来往,连忙请到客厅说话。
龙岳恭恭敬敬向师傅施了一礼,文琅慌忙还礼,命仆人上茶。龙岳喝了一口茶,说道:“文师傅,我有一事相烦,却又说不出口。但思来想去,除了您,别人难胜此任。我还是来了。”
文琅道:“少主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自然责无旁贷。纵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龙岳道:“文师傅言重了。我军暂无战事,无非琐务而已,但次琐务又至关重要。这次,我们攻下白铁关,虽说是一件好事,但廖猛是一员武将,不善治理地方。一旦不能安抚百姓,胜利果实便如镜中之花。虬大哥和灵儿姐姐去苏拉察关处理要务,所以我只能请你去白铁关,只是你新婚燕尔,就劳你办理公务,于情于理,不大适宜。”
文琅道:“少主关心,令我感动。我只有一妻,别无累赘。今日我们便可启程。请少主放心。”
龙岳神秘一笑,说道:“此番还有一个任务,不知文师傅能否做到,做好?”
文琅不禁好奇,问道:“少主的意思是……”
龙岳道:“廖将军与辛女侠彼此爱慕,只待月老牵线,如能促成好事,便是我义军之大幸。文师傅可有把握?”
文琅笑道:“果真是好事。可是,我没有保媒的经验,若说把握,确实没有。不过,拙荆曾与辛女侠有过深谈,女人之间,或许更易交心。不如让拙荆去办,保证不辱使命。”
龙岳谢道:“那就烦劳嫂夫人了。”又叮嘱几句保重之话,便离开了。郑晓莹早在屏风后面听见二人谈话,见龙岳已走,便闪了出来,欣然接受保媒之托。
文琅夫妇草草收拾行李,下午便领了官印,前往白铁关。廖猛与辛兰玉早在城门迎接。文琅不愿张扬,传达龙岳旨意,命二将专心守城,而自己则带着妻子,及数名仆人,来到县衙。
一路之上,文琅早已看见此地遭受战火,民生凋敝。便有心好好治理一番,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才会拥戴义军。有了百姓的支持,义军才能不断进取,直到夺取天下。
文琅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很短时间之内,便将积压数年卷宗,全部审理完毕。冤假错案,得以平反昭雪。曾经受冤百姓无不感激涕零,纷纷登门道谢,均称“文青天”。文琅感慨万千,古有君王曰:百姓足而后国富,百姓逸而后国安;未有民困穷而国独富安者。难怪青云之域不堪一击,究其原因,全在狼迫地昏庸无道,不把百姓死活放在心上,迟早遭受因果报应。
一日,文琅探访民情。经过一处人烟稀少的难民窟。忽听一孩童啼哭,走近一看,那男童坐在石头上,不过十岁,细脖大脑,瘦小干枯,身穿油腻烂衣,光着脚丫,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文琅将男童拉到身前,蹲下身子,问道:“你因何伤心痛哭?”
男孩哭诉,因爹娘先后病亡,只与祖母相依为命。舅舅念他体弱多病,便托人说情,在一家面食店当小伙计。每天沿街叫卖油饼,挣几枚跑腿钱,养活祖母。今日午时刚卖完油饼,回家途中,忽感内急,便将钱囊和竹篮放在石头上,去路旁的野草丛解手,回来一看,两百枚铜钱不翼而飞。
文琅和颜悦色,安慰道:“孩子,起来吧。不要再哭。我便是这里的县官,待我审理此案,将小偷绳之以法,还你铜钱。”男童连磕几个响头,站了起来。
文琅走到大石头旁,仔细一看,这块石头足有一百余斤,四围略呈椭圆,上面光滑平整,摆着一个油乎乎的竹篮,原本放钱囊的地方,还留有油渍。
看罢之后,文琅心中一惊想好破案之法,遂将两名随从小吏叫到跟前,耳语几句,命其照计行事。两名小吏立即从不远处集市上,借来粗绳、木棍,将石头捆个结识,又抬到集市上。
到了集市街口,小吏回禀道:“小人一惊查明,这里只有一家面食店,做这种油饼。每天由两名男童沿街叫卖,今天另一个男童生病,只有这个孩子去卖。”
文琅点了点头,宣布审案地点,就设在当街的土地庙里。文琅端坐正殿之上,让地保去街上通知,今天要在这里审理石头,准许百姓旁观听审。
镇上百姓听说县官审石头,皆感新奇,只一刻工夫,便将土地庙前的大院,挤个水泄不通。文琅见百姓如潮水一般涌来,便传令升堂,并喝令衙役,维持现场秩序,不准大声喧哗,观者不得擅自离开。百姓议论纷纷,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在衙役的制止下,喧闹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文琅一拍惊堂木,喝道:“把证人石头抬上来。”
只见两名小吏弓腰用力,把一块巨石从后殿抬到公案前。文琅问道:“证人石头听好,今日男童将卖油饼的竹篮和钱囊放在你身上,回来之后,发现两百铜钱丢失,是何人所为,你据实说来。如有半句假话,本官决不轻饶!”
石头哪里冒出半句话来?立在地上,无动于衷。文琅拍着惊堂木,大怒道:“大胆石头,如此冥顽不灵。竟敢藐视本官?来人,重打五十大板!”
衙役上前,抡起木杖,噼里啪啦打了起来。打完一百大板,石头依然不言不语,不理不睬。文琅怒不可遏,命人取来大铁锤,将石头打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男女老幼见此情形,忍不住窃笑。谁也不知道,这新任县官,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一块石头若能说话,岂不是大白天见了鬼?笑声越来越大,文琅立时勃然大怒,训斥几句,然后命在场的每一个人,掏出一枚铜钱,帮助男童度过难关。
这时,一名小吏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公案之上。另一名小吏组织百姓有序向水盆里投钱。文琅表情肃穆,站在水盆旁监督投放。有几名百姓想趁机溜走,却被衙役拦住。庙里投过钱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凹脸麻子,小眼大鼻,畏畏缩缩走上前,从怀中慢腾腾掏出一枚铜钱,投到盆中。这枚铜钱下水之后,水面上立即飘出油花。
文琅大喝道:“将此贼拿下!”
小吏冲上前去,将那男子锁了起来。男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呼冤枉。文琅厉色道:“大胆盗贼,你偷了两百枚铜钱,可知受害人之苦?还不据实招来。”
那男子面露讶然,支支吾吾,不肯承认。
文琅说道:“此地小集仅有一家面食店,所做油饼独一无二。只有卖油饼的人,手上才会粘有油腻。你的铜钱为何会在水中泛出油花?男童丢失的铜钱,不是你偷的,还会是谁?”说完,命小吏搜身。果然,在那男子身上,搜出一个油腻钱囊,打开一数,一百八十余枚。那男子见抵赖不过,只得承认,那两百枚铜钱确系偷来。
原来,昨晚男子赌博输钱,打算今日去乡下亲戚家借债,希图捞本。中午时分,走出集市不远,发现小道旁边的石头上,放着一个钱囊,里面有不少铜板,便顺手偷走了。然后返回集市,花掉十余枚铜钱,吃了几碗酒。听说县官在土地庙审石头,出于好奇,便随众人围观,没想到竟被捉拿归案。
文琅见他供认不讳,便命其在罪状上签字画押。之后,文琅当即宣判道:“大胆刁民,不务正业,偷人钱财,扰乱民心。本应从严惩处,但因此地受恶主欺压日久,民众苦不堪言,恶习情有可原。念其据实招供,姑从末减,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重责四十大板,若日后再胡作非为,定当严惩不贷!”
走散的百姓听说案子已破,纷纷走了回来。交口夸赞文琅智破盗案。那男子挨了四十大板,屁股开花,叩头谢恩,一瘸一拐,狼狈而去。文琅叫过男童,安慰道:“你的钱已经找回。回家好好伺候祖母。今日众人在盆内所投铜板,全部赏给你,回去谋个小本生意,好好做人。”
男童接过钱,感激得热泪盈眶。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百姓欢呼雷动。文琅大声说道:“狼迫地刮地三尺,不仁不义。义军夺下白铁关,撵走了万恶权贵。希望大家能够重建美好家园,拥戴义军,共同铲除邪恶,还乌河大地朗朗乾坤。我文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谁有难事,尽管来县衙申冤。我定当秉公处理。”
肺腑之言,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如久旱之甘霖,似雪夜之红炭。在场之人,欢欣鼓舞,齐喊“文青天”。
文琅处理完毕,回到府邸,直奔后宅。妻子郑晓莹亲自端上香茶,含笑说道:“我听下人说起,夫君适才审了一桩案子,审的居然是一块石头。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偏巧又抓到了小偷。莫非是凑巧吗?”
文琅笑道:“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其实,不过是雕虫小技。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郑晓莹叹道:“怪不得这里偷盗成风,百姓的日子苦啊!刚才我一人就在想,少主派我们前来治理地方,责任非同小可。只有地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义军才能站稳脚跟,继续打击邪妄。”
文琅赞道:“夫人所言极是!”
郑晓莹莞尔一笑,说道:“你每日处理公务,把少主交代的另一个任务都忘了吧?”
文琅一拍脑袋,猛然醒悟道:“哎呀,糊涂,糊涂。确实忘了。”接着,朝妻子笑道:“我在少主面前担保,你会有办法的。不知夫人进展如何?”
郑晓莹一撅嘴,笑嗔道:“你呀,这时候才想起我来?我早就替你把事情办好了。”说着,拿出一方红色手帕,上面绣着一朵荷花,亭亭玉立,刺着两个字:“兰玉”。又拿出一件精美的短刀,金柄镂空,刀鞘上刻着:“廖猛”。
文琅似乎明白三分。郑晓莹解释道:“我与辛女侠谈过几次,渐渐了解她的心思。她父亲生前,希望她嫁个本分人。但她自言,少时曾有仙人托梦,要她找一个同月同日出生的男子。所以,辛女侠一直没肯轻易嫁人。而廖猛将军恰好与她同月同日出生,而且两人性格投缘。辛女侠早已心生爱慕。我又与廖将军谈过,他自然欢喜不已。两人分别拿出信物,让我转交对方。你说,这算不算是大功告成呢?”
文琅喜道:“当然算得!不如我们请二人到家中小聚,直截了当把话挑明。我们当媒人,促成他们好事,如何?”
郑晓莹笑道:“如此甚好!”忙不迭走出门去,张罗此事。第二日,廖猛和辛兰玉如约而至,终于定下佳期。一个月后,由文琅夫妇主持,为二人完婚。龙岳远在大铜关,书信一封,将义军其余将领的祝福一并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