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闲话家常

　　弹劾的事情似乎以皇上不轻不重的处罚告终了，但是后续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庆元侯下朝之后还没有回到家里，早朝上的事情就已经在整个紫金城的世家中传开了，更不知从哪传出庆元侯因不喜欢司徒家的三小姐，便差人指使有紫金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四小姐诱惑自己。一个人说的是谣言，一百个人说的似乎就是事实了。无论走到哪，欧阳善都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跟往常不一样了，最后只能忍着郁闷，匆匆处理完正事回府去了。
　　当芸清一脸幸灾乐祸的将外面的传言说给冰璃听的时候，冰璃只是淡淡一笑便置之不理了。只是心里有些担心，这番作为会不会为舅舅带来什么麻烦。不过，舅舅并不是不知分寸的莽夫，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和想法，不过对于庆元侯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情而迁怒于自己，冰璃倒是有些意外，或许并不是他不打算迁怒于她，毕竟昨天他都已经冲进这小院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进了房间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或许是难得一见的突然内疚了？无所谓地扫了一眼房间里朴素的摆设，冰璃漫不经心的想着。
　　悠闲的坐在窗前低头刺绣，一朵橘红色的君子兰渐渐在手下成形。刺绣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而冰璃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母亲从她六岁开始就亲自教她刺绣，这些年，她也渐渐爱上了刺绣，她绣出来的东西总是比别人多出几分特有的神韵和灵气。
　　院子里隐约传来了一阵喧闹，冰璃皱了皱眉，抬起头来，说道：“紫凝，外面怎么回事？”
　　“回小姐，是四小姐回来了，在院外吵着要见小姐。”紫凝恭敬地回道。
　　冰璃淡淡一笑，随手将绣针别在丝布上站起身来，说道：“去瞧瞧吧。”
　　还没出去就听见紫凝和冰莹争执的声音传来：“放肆！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也敢拦着本小姐！小心本小姐把你卖到青楼里去！”冰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紫衣丫头。
　　别人或许会顾忌府里唯一得宠的四小姐，紫凝可没那么客气。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昂首对着冰莹冷笑道：“我就算再低贱也是小姐的丫鬟，要打要卖也轮不到四小姐你来做主，擅闯嫡姐的院子，这就是夫人教四小姐学的礼仪？真是教得好，也学得好！”
　　“贱丫头！给我打！”冰璃气急败坏的指挥身后的玉荷教训紫凝。
　　“莹儿，你在干什么？”冰璃走出院子，淡淡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少女，目光落在玉荷抓着紫凝的手上。“还不放手？”抓着紫凝的玉荷仿佛被火烧一般，连忙收回了手躲到冰莹身后。见自己身边的人如此无用，冰莹大感丢脸，不满地哼了一声，对着冰璃说道：“三姐，你这丫鬟好生无礼，我帮你教训教训她而已。”
　　冰璃冷眼看着她，说道：“我身边的人我自会管教，你若是有空不如好好将规矩多学几遍。”冰莹从小就被老夫人和安氏捧在手心里长大，这家里即使是当初的大哥、二哥也不敢这么跟她说话。冰莹顿时像一只被烧了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怒指着冰璃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说我，我要告诉娘亲，绝对要你好看！”
　　跟这样的孩子计较实在是有失体面，冰璃一直都想不明白，司徒家虽然不是百年大族，但在紫金城里也算是有些分量的人家，怎么就会养出司徒冰莹这样的性格来，懒得理会那怒气冲冲的女子。冰璃转身就要回房去了，对芸清说道：“请四小姐出去。”
　　“司徒冰璃，你给我站住！”冰莹大怒：“你好不要脸，明明是庆元侯不要你了，你居然让你舅舅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坏话，害娘不高兴，连我也被牵扯进去，毁我清誉，活该你这阴险的女人被庆元侯抛弃，活该……”
　　“畜生，还不给我住口！”骂的兴起的冰莹并没有看到冰璃眼中的冷意和唇边划过的一丝笑意，直到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才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趴在地上发抖，而一向和蔼可亲的母亲正脸色铁青地瞪着自己。“娘……”
　　“这将军府里的人可真是好教养啊，区区一个由妾扶正的继室之女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辱骂原配嫡女，真是受教了。”跟在安氏身边一个俊朗的少年冷笑道。
　　闻言，安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畜生给我带回房里去，难道还想在这丢人现眼吗？”
　　“娘……她……”冰莹见自己的母亲来了居然不给自己撑腰，反而训斥了自己一顿，心中甚是委屈。但看到有其他人在，也不好逆了母亲的意思，只好乖乖回房去了。
　　
　　冰璃神色淡然，却带着少有的欣喜，快步上前，福身说道：“见过娘亲，舅母，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安氏看着对自己恭敬请安却对着外人表现出难得的亲近的女儿，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舒服，但想到冰璃院子里那简陋的陈设，却怎么也无法发作出来，只得笑道：“清风和你舅母来看你，娘就顺道陪他们过来了。”
　　柳清风冷冷一笑，说道：“可不是吗，如果咱们今天不来，还不知道我最疼爱的冰璃表妹在将军府里过的是这种日子呢。”
　　安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冷着脸的柳夫人和一脸不善的柳清风有些下不来台。冰璃淡淡微笑，上前拉着柳夫人的手，笑着说道：“舅母，别在门口站着了，咱们进去喝杯茶吧。”
　　听了冰璃的话，柳夫人原本冷着的脸立刻多了几分笑意，牵着冰璃的手，怜惜地叹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冰璃浅笑不语，挽着柳夫人的手臂往院子里去，不忘回头对站在一边一脸尴尬的安氏说道：“娘如果不忙的话也一起尝尝女儿泡的茶吧。”安氏勉强说道：“不了，娘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听了安氏的话，冰璃没有挽留。
　　“璃儿，进屋去，这府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若实在不行，让你舅舅奏明皇上，让你从我们柳家出嫁就是了，想来你的婚事你外公还是做得了主的，咱们柳家也不会辱了玄幽王府的脸面。”
　　冰璃点了点头，回头对舅母说道：“舅母言重了，莹儿是安氏的女儿，也是安氏自己要罚的，不过说起来，莹儿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免得外人说我们将军府没有家教。”挽着柳夫人的手进院子里去了，柳清风跟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了安氏几眼，笑着说道：“姑父这位继室……真是有趣。”
　　布置清雅幽静的花厅里，冰璃奉上亲自沏好的茶给犹自带着怒意的舅母和表哥。
　　柳夫人喝了一口茶，觉得怒气缓了一些，才无奈地看着冰璃，说道：“你看看你这性子，连个继室的庶子都敢欺到你头上来了。”冰璃不以为意，笑容恬然的看着护短的舅母，说道：“她到底是司徒家的当家主母，还是冰莹的生母，何况，璃儿可没有吃什么亏呢，舅母你说是吗？”
　　柳清风皱眉，说道：“今天是咱们来了，你继母当着外人的面不能不罚，若是平日里你遇到这样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别以为她不知道，说是回房面壁思过，但转身也有可能到老夫人面前告状去了。
　　冰璃挑眉笑道：“让舅舅，舅母和表哥担心了，是璃儿的不是。冰莹到底是司徒家最小的女儿，岂有不偏心的道理，但是璃儿也不是吃素的，若真是犯到了我，岂会让她那么容易脱身？”在冰璃看来，冰莹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让人不怎么喜欢的孩子罢了，太跟他计较反而无趣得很。
　　想起这段时间倒霉事缠身的某人，柳清风也不由得一乐，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自家表妹一切小心。
　　
　　柳夫人将一个密封的信封交到冰璃的手里，冰璃捏着明显不薄的信封，心中一暖，抬头就看到柳夫人温和慈爱的双眼，冰璃心里微酸，说道：“舅母……”自从母亲去世，要不是舅舅和舅母不时照应着，自己这些年也不可能过得这么逍遥。不待她说出感激的话，柳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傻孩子，无论如何你都是柳家的血脉不是吗？你舅舅这辈子就你娘一个姐姐，做这些又能费什么事？”
　　“舅母……”冰璃垂下眼眸，不想让柳夫人看到自己眼底的泪光。
　　柳清风见气氛有些伤感，连忙笑道：“娘说得不错，咱们柳家这一代就只有璃儿一个女儿家，等到璃儿大婚的时候大哥、三弟也会回来，要不是爷爷今年身体有些不适，大夫不让远行，他也想来呢。”
　　冰璃连忙忍下心中翻涌的思绪，说道：“外公身体不好？那严重吗？”
　　“别急，爷爷年纪大了自然免不了一些小病，紫金城的气候不及青州适合养身罢了，至于大哥和三弟，他们原本也要回来庆祝你大婚之喜和准备明年的春闱，现在不过是因为你的婚期而提前几个月回来罢了。”生怕冰璃多想，柳清风连忙安慰道。
　　冰璃忍住笑，现在才不过三月底，距明年的春闱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提前的也太早了些，明白表哥是想安慰自己，冰璃也顺着他的话狠了话题，问道：“三表弟都要参加春闱？”
　　
　　柳家长子柳清泽今年二十，次子柳清风年方十九，三子柳清言年方十六。早在十四岁那年柳清泽就已经取得了金榜第一的状元之名，成为靖国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少年状元，十六岁那年舌战金陵国六大才子，一战成名。不过柳清泽不喜官场是非，同年便辞官回家去了，随后便成为红枫书院最年轻的先生，后来又随庆云先生回青州，替自己的父亲在膝下尽孝。这位表哥，冰璃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但对这位表哥却是十分深刻。
　　柳夫人也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清言这孩子不过是借机来凑凑热闹罢了，柳家人对科举的兴趣本来就不大，反正也没打算做官，只不过不下场一试并考上一定的名次，凭他们的年纪即使真的是学富五车也无法在红枫书院授课，那些天之骄子们怎么会服气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做老师？”
　　“三表弟可是打算留在紫金城？“冰璃问道。
　　柳清风笑着说道：“还是璃儿聪明，三弟留在紫金城，你表哥我却要远行了。”
　　看着柳清风神采飞扬的模样，冰璃心中一喜，问道：“难道舅舅答应表哥了？”
　　柳夫人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的点头，说道：“可不是吗？这孩子终于如愿以偿了，你舅舅正打算着让他到军中磨练磨练呢。”
　　“那恭喜表哥了。”冰璃笑道。舅舅一直不赞成表哥从军，如今终于松口了，难怪柳清风这么高兴。
　　“承璃儿吉言，等表哥我当了大将军，那玄幽王若是敢欺负你，表哥替你出气。”
　　“……”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足以和靖国的世袭王爷相抗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