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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五十九

作品名称:岜沙最后一个火枪手      作者:三月楚歌      发布时间:2015-08-07 14:47:43      字数:4361

  阿德爹想参加这次比赛,一来他答应过杨小龙,算是帮小龙的忙;二来这也是他展示自己枪法的机会。但是当他叫阿依到城里去的时候,他犹豫了,这孩子就因为去镇上出了事,才变成今天这样,自从回到岜沙寨上之后,她不愿意再到镇上去了,上次阿德爹说要带她去镇上,一看到镇上的方向,就直摇头。对于那个方向,已经成为她心中永远的梦魇。
  这两天,阿德爹一直在为参加比赛的事伤神,就算他不想做岜沙第一,但杨小龙的忙他不能不帮啊。到了参加决赛的那天早上,因昨晚倾盆暴雨,电闪雷鸣,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空气像被洗过一样。阿德爹有了主意,他先和阿依把牛放到山坡上,然后让阿依在山上等他,他去参加比赛。山坡上离镇上只有几公里,来去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一如既往的,阿依到了山坡上,心情愉快,正巧火车来了,阿依坐在一块石头上数火车。
  牛儿自由自在在山坡上吃草,老黄在一棵树下睡觉。
  阿德爹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一片蔚蓝,比赛是十点钟,现在该出发了。
  “阿依,你在这里看牛,我去给你阿龙叔叔送点东西,一下就回来了。”
  阿依歪着脑袋过来,乖乖地说:“嗯,阿公,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阿德爹走到黄狗的身边,说:“老黄,你帮我看着阿依,还有牛,要是出了哪样事,我就找你。”黄狗像是听话似的,抬头来看了看,又把头勾下去,继续睡觉。
  
  阿德爹脚步快速地往岜沙走去。到比赛地时,比赛已经开始了,主持人因为他没来,显得有些焦急。当阿德爹到来时,主持人眉开眼笑,忙把他招呼去。作为本次大赛的形象代言人,也是火枪组最热门的选手,喜欢热闹的阿德爹自然出尽风头,虽然满头还是汗,但他用手抹了抹,就投入到比赛之中。第一枪,稍稍偏了一点,随后的几枪,枪枪耙心。
  火枪不同于其他射击工具,稳定性并不好,像阿德爹这样的,属于绝顶高手。
  第一轮打完,阿德爹赢得了阵阵掌声,他像个顽童一样,吹了吹余烟未消的枪口。
  想在年轻的时候,还能打到奔跑的野兔,固定不变的耙子,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打完之后,在张妮的安排下,阿德爹到附近的房间里接受记者采访。采访完后,为了全力做好接下来的比赛工作,就干脆在房间里休息,本来只是想小眯一会,不料竟睡着了。
  一直到最终的决赛开始,工作人员才来叫醒他,他想还是等比赛结束后再回去。
  
  在山坡上放牛的阿依,数着火车,不知道为什么,一辆红色的火车,到这里时就停了下来,阿依从来没见到火车在这里停下来。她坐在大石头上看了一会儿,火车的门打开了,人们络绎不绝地从里面走出来,阿依没想到火车的肚子那么大,竟然装下那么多人。
  从火车上走下来的人们,打电话的打电话,找地方休息的找地方休息。
  知道岜沙的人,指着远处的村寨开始向旁边的人介绍:“那个地方就是岜沙,中国最后的枪手部落,那里的人用镰刀剃头,男人都佩戴枪支,这也是目前全国唯一允许老百姓带枪的地方。”
  这时候,两位打扮入时,戴着太阳镜,围着彩色头巾的女子,带着一位小女孩,往阿依这边的坡地走来,他们走到一棵大树下,用纸巾垫着,就在那里坐了下来。
  其中一位高挑削瘦的女人不知道在对谁打电话,大概说的是,听说前面的铁路塌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电话打完,对小女孩说:“琳芝,想吃东西的话,就到车上去拿。”
  叫琳芝的小女孩年纪可能比阿依更小些,显得很伶俐,她甜甜地说:“我想吃开心果。”
  另一位小巧的女人说:“你自己去拿吧,在我的行李箱,外面那层的红袋子里。”
  琳芝高兴地说:“嗯,我去拿了。”
  削瘦的女人对小巧的女人说:“也不知道火车要停到什么时候,你说这地方,想转其他车都不行,要是几天路都不通,这一大火车的人,到底该怎么办?”
  小巧的女人显得很悠闲,说:“我才懒得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就好了。”
  琳芝提着一大包的零食走过来,说:“我把东西都拿出来了,你们想吃什么就自己挑。”
  琳芝把东西放在地上,两个女人剥橘子的剥橘子,吃糖果的吃糖果。小巧的女人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阿依,她朝阿依招了招手,看阿依没有反应,便叫:“小妹妹,你过来一下。”
  
  阿依原以为不是叫她,但是当小巧的女人再重复一次时,她知道叫的是她。
  阿依走到小巧女人的面前,小巧女人问:“小妹妹,你是在放牛吗?”
  阿依点点头,指着远处吃草的黄牛说:“嗯,那是我家的牛。”
  小巧女人对削瘦的女人说:“这小姑娘真可爱,你看她的眼睛,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削瘦的女人说:“山里的孩子嘛,总不都是这个样子。”
  阿依说:“姐姐,你们说的话,跟小妮姐姐说的一样。”
  小巧的女人问:“谁是小妮姐姐?”
  “小妮姐姐?”阿依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说,“小妮姐姐就是阿龙叔叔的朋友。”
  说了这一句之后,阿依似乎又记起来一些事情了。
  小巧的女人又问:“谁是阿龙叔叔?”
  阿依说:“阿龙叔叔就是和小婧姐姐结婚的阿龙叔叔。”
  小巧的女人觉得这个回答太可爱了,又问:“谁是小婧姐姐?”
  阿依说:“小婧姐姐就是当公安的小婧姐姐。”
  小巧的女人笑了起来,说:“你真可爱!”
  削瘦的女人抓来一把开心果,说:“来,姐姐请你吃东西。”
  阿依摇摇头,意思是她不能要。
  小巧的女人笑着说:“没事,你拿着吧,我们请你的。”
  阿依这才伸出一双手,捧住开心果。
  阿依把手上的开心果分成两份,一边装进口袋里,一份留在手上吃。
  小巧的女人觉得奇怪,问:“你为什么留下一份?”
  阿依说:“那一份是我家阿公的,阿公有哪样都会留一份给我。”
  削瘦的女人似乎一震,说:“琳芝,你听到没有,你就应该向这位小姐姐学习。”
  叫琳芝的小姑娘倒也乖巧,忙笑着说:“你好,我叫琳芝,你叫什么名字?”
  阿依说:“我叫阿依。”
  琳芝又问:“阿依是你的学名吗?”
  阿依说:“嗯,阿依就是我的名字。”
  小巧的女人从包里拿出相机,说:“小妹妹,我给你拍照片,好不好?”
  阿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不停地笑。那笑意就像春风一样,一下子感染了小巧的女人,她没再问,对着阿依连拍了好几张。经历上次的事情之后,阿依的神色显得更加的楚楚动人。
  小巧女人又让琳芝和阿依拍了好几张照片,似乎欲罢不能。
  她觉得,阿依的身上有一种泥土的芳香,就像一朵在山野微风中,饮雨泣露的野葩。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上,牛儿已经吃饱,疲倦了,躺在树荫下慢条斯理地回嚼。老黄走在草地上伸懒腰。叫琳芝的小女孩和阿依成了好朋友,她把她的洋娃娃给阿依玩,虽然阿依的神色中,蒙着一层雾色般的忧伤,但是她的脸上,像浅浅的阳光一样,浮上了一层笑意。
  游客们,有的在草地上抽烟,有的在打扑克,有的用一张报纸盖着脸便躺在草地上睡觉。那两个女人,各自躺在一张小阳伞下睡觉。只有列车长,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矮个子,似乎很焦急,不停地打电话,浅蓝色的工作服被汗水浸湿过后,又干了,上面有浅浅的盐渍印。
  琳芝给阿依看她的书包和书,问阿依:“我明年就读二年级了,你读书了吗?”
  阿依摇摇头,虽然她也是读二年级了,但是现在她已经忘了。
  琳芝说:“你应该去读书,书里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同学和老师。”
  阿依只是一脸羡慕的笑,就像听另一个世界来的人说很多美好的故事一样。
  琳芝打开书包,把书摊开,给阿依讲解书中的内容。
  阿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指着一个字问琳芝:“这个怎么念?”
  琳芝说:“这个读春,春天的春,春天来了,小燕子飞回来了。”
  阿依听了,满足地笑,眼神中带着感激。
  
  这时候,一个粗壮的汉子往草丛中撒了一泡尿,刚把裤子穿好,列车长就喊:“大家快上车,路修好了,马上就要开车了,旅客们不要走远了,大家互相叫一下,赶快上车了。”
  琳芝听到喊声,一边往书包里装书,一边说:“火车又要开了,我要走了。”
  人们陆陆续续的上车,女人收起太阳伞,对阿依笑了笑,说:“我们走了,再见。”
  琳芝走过来,说:“我走了,再见,很高兴认识你,以后你有机会,到我家去玩。”
  阿依只是一个劲地笑,然后礼貌地点点头。她似乎已经不习惯说话了。
  琳芝把洋娃娃送给她,说:“这个给你,记住了,你以后如果到上海,就到我家去玩。”
  阿依推了一下洋娃娃。琳芝说:“你拿着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女人笑了笑,说:“你拿着吧,这是琳芝的心意。”
  阿依抱起洋娃娃,若有所思,解下自己漂亮的银饰蝴蝶,递给琳芝,说:“给你。”
  琳芝说:“这个,我不能要。”她抬头看了看那高挑削瘦的女人。
  女人说:“那就拿着吧,谢谢姐姐。”
  琳芝说:“谢谢姐姐,我们走了。”
  阿依抱着洋娃娃,看着他们全部到车上去。
  
  有的人走远,回来的不快不说,路又走得慢腾腾的,列车长很窝火,在那里催促,说话难免带点脏字。最后两个妇女上车后,列车长也上车了,车门刚刚关上,车已经开始缓缓移动。
  隔着车窗,阿依看到琳芝和两个女人向她挥手,她也跟着挥手。
  火车越走越远,越走越快,阿依已经看不到琳芝他们了。
  她转过头来,发现地上,放着琳芝的书包。她装好后,忙着拿其他东西,竟然忘记了。
  阿依拿起书包,往琳芝他们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琳芝,你的书包,书包!”
  刚开始,她伴着火车跑,随后,火车甩开了她,她跑下隧道,跟在火车屁股后面跑。
  火车呜呜地钻进群山中,阿依气喘吁吁的站在一座高桥的铁道上。
  她一手拿着洋娃娃,一手拿着书包,太累了,跑不动了,她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她想,或者火车就在前面,也许她走过就会遇到琳芝,就可以把书包还给她。
  休息了一会之后,她又往前跑去。
  正在睡觉的大黄狗似乎觉得不对劲,它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它看到了正在奔跑的阿依,它朝着阿依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狂吠着。但是阿依没有停下来。
  一列高速列车,拉长了汽笛,驾驶室的两个操作人员,正在开着玩笑。
  突然,前面的桥上,一个黑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好,那、那是个、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的操作员惊呼。
  他们惊吓得睁大了眼睛,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点被吸进了火车深处。
  
  阿德爹如愿捧回岜沙枪手大赛火枪组的冠军,他甚至忘记了山坡上放牛的阿依,当他回到村口时,看到了很多穿制服的人,看到了阿依的尸体,奖杯落在地上,人随之跪下去。
  岜沙的善良的女人们,都流下了泪水。
  岜沙的善良的老人们,都倾诉着悲伤。
  不要为她伤心,她去了太阳升起的地方。
  不要为她难过,她去了月亮唱歌的村庄。
  让我们唱起歌,让锦鸡带她去远方。
  鸣起猎枪啊,为她指引天堂的方向。
  阿依葬在了茂密的树林深处,那是岜沙人的归宿,岜沙人的生命之林。
  杨小龙哽咽不已,跪在一棵树下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
  双眼通红的张妮,扶着腆着大肚的鲁婧走过来。
  鲁婧拉起杨小龙,说:“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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