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买玉

　　秦汝阳的惊讶声主要是他看到了摆在矮桌上的那两个大碗，老太太左边和右边都有摆摊者，而且她左边墙角拐弯处的那个摊位尤其庞大，都是古代家具的模样，连如江曾经学习过一点文物知识，但相较于秦汝阳就差了许多，只不过术艺有专攻，秦兄可能比较喜欢小的物件，那种家居类的即使买了恐怕也没地方摆设。
　　俩人往老太太的摊位上走去，边走秦汝阳边逗连如江：“连大师，依你之见这个市场风水如何？将来能存多久？”
　　“嘿嘿，这个我早就观察过了，”连如江一笑回答，“这个大杨庄地形有点外圆内方状，尤其这个集市更是少见的四四方方，整个大杨庄其北倚黄河拐弯处，南有腊山作为屏障，算得上风水宝地了，不出十年，一定会发达旺财。”
　　“说你胖你就喘，要是十年发达不了，我就把你放到这个市场上当猪肉卖。”刚才走过趁早出摊的肉市时候秦汝阳就对着连如江笑，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此心思，现在一边躲着连如江的拳头一边笑嘻嘻的调侃，他可能除了连如江外，再没有可以开玩笑的人了，而且即使是连如江，也经常耍笑他的时候多一些。
　　两个人蹲到老太太的矮桌前，秦汝阳去伸手拿大碗，连如江则打算看看那几个玉雕，老太太伸手挡住，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个看，别摔了。”长清那边的口音。连如江忍不住仔细端详老太太的面容，花白头发里椭圆脸型，两只眼睛却很有神，鼻直口方，她的眉毛天生却是一字型，在家掌权说了算的面相，举手投足间也不像普通农村老太太说话都带着颤音怕事的样子，在女性脸上的眉毛俗称保寿官，和号称审辨官的鼻子主管财富与健康，看她两眼之间之间却有点暗黑妆，破财的意味，她和秦汝阳要发达的面色正好相反，因此连如江更是心头一动觉得这个摊位里肯定有文章可做，于是忙对着老太太微笑，但眼光却跟着秦汝阳手里的大碗转动起来。
　　这只大碗呈灰蓝色，色泽深沉浓重，碗内中心绘锦绣团花纹，碗的外腹壁共绘三只仙鹤，姿态各异，一只呈向前飞翔状，另一只呈腾飞上升状，还有一只呈向下俯冲状，环绕排列，飞舞于祥云之间，动感强烈而又传神。空隙地带绘以灵芝、球、磬、珠、艾叶、红叶六种物件，且每个物件上多配有飘带，显得飘逸生动，与祥云和仙鹤共同组成传统吉祥纹饰，八宝纹也称八吉祥纹，寓意吉祥如意、富贵长命。秦汝阳仔细看看底部无款，应该是民窑的产物，于是问摊主：“阿姨，这个碗多少钱呀？”
　　老太太看着他举起五个手指晃了晃，并未言语。
　　“五百呀。”连如江叹口气，“这么贵。”
　　老太太忽然嗤的笑了一声，“小同志，你是开玩笑的吗？五千，这种清代康熙朝代的青花云鹤碗你竟然认为是五百。”
　　“啊！“连如江瞪大了双眼，“大娘，您不是开玩笑吧？这么一个碗您居然要五千。”他真的想不到竟然会这么贵，出门的时候他兜里带了一千元钱，估计能买这个碗的五分之一。
　　老太太不再言语，甚至有点闭目养神的姿态。连如江便有点恼怒，觉得她不再是慈眉善目，而是充满了奸商的铜臭气，他知道这个大碗肯定是买不成了，据他对秦汝阳的了解，一般他很少说谎，昨晚上说自己兜里三十元，绝对超不过三十一元，看来今天早晨这一趟是跑空了。
　　秦汝阳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看来有点对手里的这件青花云鹤碗着迷，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且用手轻弹碗壁侧耳听听，很有兴趣的对着连如江介绍：“如江，你看看这件民窑青花碗多正装，典型的‘分水’技法。”见连如江一脸茫然就愈发得意：“康熙青花民窑除了以色泽艳丽明快著称外，独特的‘分水’技法更是空前绝后，‘分水’是青花瓷器借鉴中国水墨‘皴法’用笔创造出的一种渲染技巧，明末期已经出现，康熙时达到高峰。其方法是利用不同的料水对画面进行渲染，使画面呈现出明暗、浓淡等不同的色调效果，层次分明，具有较强的立体感，就像咱们厂的压力机一样，你看看这几只仙鹤真得像飞起来。”边说边把碗举高，却不料老太太站起来顺手从他手里接过这只大碗，笑着说：“小同志，你先别看了，要买的话咱们商量商量价格。”
　　说到钱的时候，秦汝阳如梦初醒一般，摇摇头。他是懂得这种文物市场价格的，刚才老太太要的并不算贵，同样的东西在英雄山早市上估计张嘴就要上万元，任你还价。他知道连如江不会带很多的钱，自己估计也就是陪太子读书，和他一起逛逛这个所谓的鬼市开开眼界而已。
　　连如江急忙往前凑了凑，双手做捧举状：“阿姨，您小心，这么贵重的东西别磕了碰了的。”
　　老太太都有点被他逗乐了，顺手放下康熙青花碗，对着连如江说道：“小伙子，看不出你挺会来事儿的，这样吧，你看看这几件小东西吧，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算得便宜一点，都是不错的玉挂件呢。”
　　连如江这才仔细看过去：矮桌上零散的摆着五件玉挂件：分别是一件小孩手掌大小的白玉菩萨，和两付青玉手镯，一件发出暗黑光芒的墨玉牌和一件青白色的玉佩了，看的时候他忽然见矮桌下边有一个长条棍子模样的东西，开始他以为是画轴，便一遍拿起那个墨玉牌一边和老太太闲聊：“阿姨，你怎么桌子底下还放着一幅画吗？也是卖的吗？”
　　老太太稍微楞了一下，开始没想明白，后来顺着连如江的眼光望去，见他看的东西才忍不住笑顺手拿了出来，却是一个半米左右的金属外壳包裹的东西，锈迹斑斑的。给二人说道：“这是我家里从炕头里边挖出来的一根烧火棍，开始以为是件兵器，可是怎么弄都弄不开，这不是今天早晨我用它挑着包裹来的。你们想要？”
　　连如江接过去感觉了一下，冰凉冰凉的，倒不是很沉，应该不是金属成品，不然这个重量肯定不对，于是递给秦汝阳：“秦哥，你不是在大学学过材料分析吗？你给分析分析这是啥玩意？会不会是把日本指挥刀？”
　　秦汝阳接过来掂量掂量，说：“太轻，不是会铁的或者钢的，有点像铝的呢。”
　　看两人纠缠于这根烧火棍，老太太不悦道：“你俩到底是来买什么的？把棍子给我。”
　　连如江有点预感，总觉得这根金属外壳长满锈的棍子肯定埋藏着什么秘密，就对秦汝阳说：“老秦，我们买不起碗，这根棍子总买得起吧，你等我挑件玉佩，和棍子一起买回去，用车间的砂轮机打磨打磨，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的。”
　　老太太本待反对，却听说他要买件玉佩，便不再言语，暗自心想：“这俩小子买件玉佩我就能挣不少钱，且看他们怎么说吧。”
　　五件玉雕挂件一字排开摆在了一起，连如江仔细盯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转头对秦汝阳请教：“老秦，你看看这几个挂件哪个好？我想给我女朋友买一个。”他本想说给岳父大人送礼，但想想似乎送给区长这物件估计会被视为有毛病，反倒不如酒烟之类的东西实惠，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块玉器中有适合王凌雪的，但一时却拿不定主意选那块，要按照他一般的风格，都是买最贵的，但看着对面老太太却不是善茬，怕买的越贵上当越深。他曾经学过的古书上有玉有九色的说法：元如澄水曰瑿，蓝如靛沫曰碧，青如鲜苔曰王筆，绿如翠羽曰瓐，黄如蒸栗曰玵，赤如丹砂曰琼，紫如凝血曰璊，黑如墨光曰瑎，白如割肪曰瑳（玉以洁白为上，白如割昉者，又分九等），赤白斑花曰瑌。但要是让他明辨真伪那可不是强项，对于连如江来说，理论知识要远远胜于实践的。
　　秦汝阳其实对玉也懂得不多，但他常逛英雄山早市多少知道一些辨别方法：例如水辨别法，将水滴滴到挂件上，如果久不散成露珠状的就是真玉；舌尖鉴别法，用舌尖轻舔玉器，如果有涩的感觉就是真品，还有就是对准光亮，里边颜色分布均匀的就是好玉了。想到此处，他拿着手电打开，把挂件放在眼睛和手电筒之间认真的看了起来，几分钟时间后很无奈的说：“我看不出怎么来，要不我找再点水检测一下。”
　　连如江嗤之以鼻，你还号称自己是文物大家，用到你的时候就掉链子了。他转身对着老太太说道：“阿姨，这几块玉挂件都是什么价格？我们可是穷学生刚毕业上班，没多少钱的。”
　　老太太一副处乱不惊，任他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见连如江问她，便伸手把五块玉佩重新排了一下顺序，墨玉牌她举了一个手指；青白玉佩和白玉菩萨她举了个一个八的手势，最后的手镯则是摊开五个手指。
　　秦汝阳要张嘴还价，但被连如江挥手制止，他指着那块青白玉佩摆出了四的手势，老太太有点搵怒，挥手本拟拒绝，连如江见她伸手忙举手握住：“成交，就五百。”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想说话却见连如江已经掏钱交给秦汝阳，说：“秦兄，借你贵手给我交钱吧，你福大命大运气好。”于是她摇摇头，冲着连如江伸伸大拇指，伸手接过了钱。
　　连如江和秦汝阳二人做拍手状，老太太则拿出一个红颜色的锦袋递给他俩，同时说：“这是装玉的袋子，你俩把这根烧火棍还给我吧，那个我可没送给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