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寻宝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三点多连如江就很少见的爬了起来，早饭自然是秦汝阳的手艺，三鲜素面外加一个鸡蛋。连如江扑扑啦啦吃的特别快，一碗面条不到二分钟的时间就全部下了肚，看着秦同学细嚼慢咽的样子，就忍不住给他讲了一个鬼市和三鲜面条的故事：
　　在南京有个朝天宫，是典型的三进的建筑。现在最里边是南京市博物馆，外头是免费开放的，有孔子像，也有不少卖旧货和假古董的摊贩，常常是人声喧闹的市场。尤其早晨就有点鬼市的样子，三更半夜不少寻觅探幽的游客和坑蒙拐骗的贩子在此集合，经常听说过一些捡漏或者上当受骗的故事，相传在明朝建都后不久，这里曾是文武百官演习上朝礼仪的场所。更早呢？是个道观，所以才有了朝天宫这个名字。那么，究竟这里头的变迁有什么故事呢？
　　话说当年朱元璋皇帝建都南京后，某日微服上街转悠。路过一个道观，香火挺盛，就顺道进去参观参观。道观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出售素面，用香菇木耳面筋之类，做成鱼肉海鲜的样子，煮成面条供居士香客等人食用。朱元璋买了一碗，一尝，嗯，真是好吃呀。又吃了一碗，方才回宫。
　　回宫之后，御膳房接到圣旨，做素面！御膳房赶紧精挑细选各种素菜，木耳香菇，豆芽面筋，藤萝香油的做出来，端给皇帝，吃了两口～叭！连碗就给扔下来了。“什么东西，这么难吃，比珍珠翡翠白玉汤差远了，也比道观里的差多了！”皇帝一脸怒火。下面跪的御厨赶紧叩头认罪。“给你三天时间，再做不出来这个味道，哼，诛你九族！”厨师简直快疯了，赶紧也去道观一尝，是没有人家做的好呀。回来又努力，味道还是不对。绝望的厨师快上吊了。还好，想到了皇上身边贤德的马皇后，赶紧去求情。
　　马皇后一想，这朱皇上脾气，好杀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呀。还得想办法。就让一个心腹小太监，拿着手条出宫，夜半三更偷偷来到了朝天宫的屋脊上，想偷看一下这些道士究竟怎样做出这么好吃的面条来的？
　　三更天，道士们的伙房热闹了起来。一个道士端来大簸箕，倒进旁边的磨子里嘎吱嘎吱的磨了起来；几个道士围着大锅添火加水，闻起来分明是熬肉汤的香味。小太监身手相当了得，等人走开，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身下来，一看之后大吃一惊，好嘛，簸箕里是晒干撕开的麻雀肉，大锅里煮的也是些麻雀、山鸡之类禽肉，仔细拿勺子一搅和——放心，是一大块火腿！一转眼道士又来啦，小太监继续上房檐偷看。老道拿起大勺，小心翼翼的撇去汤上面的油花，再把汤盛到另一口大锅里，加水继续煮；磨麻雀肉的那两位看来也弄好了，把磨成的肉粉倒到钵子里，另一个来加上些面粉，加水，两个人就吭哧吭哧的开始和面、揉面，擀成面皮，做成面条……那边的汤也滚了，老道加上木耳香菇，放上刚做好的“面条”，嗯，一锅“素面”就出锅喽，准备迎接香客。
　　小太监回到宫里，把偷来的肉粉交给马皇后，如此这般的禀报了一番。当然道观的素面好吃了，明明就是三鲜面嘛！皇后又赶紧告诉朱皇帝。朱元璋一听，这还了得，道士杀生不说，还让众多茹素的香客稀里糊涂的开了荤；更糟糕的是，不该卖给皇上——这是欺君之罪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玩了。徐达带着御林军，铁桶似的包围了朝天宫，审问明白，果然是一帮妖道，张网捕捉麻雀，晒干之后磨粉烧汤来欺君罔上、坑害黎民。半晌，圣旨下，别说过刑部大堂，连午门都省了，喀嚓喀嚓，全体道士，大概100余人（一说200余人），都拉到旁边的秦淮河边枭首正法了。这朝天宫自然也就荒废了。
　　废了的朝天宫就被改为文武百官演习上朝的场所。大概是朝廷龙气，加上文武百官的威严所镇压，这十几年无事。到了他孙子朱允文做皇帝，很快被燕王带兵推翻。不久，迁都北京。朝天宫也就交给地方官了。地方看朝天宫地方挺大，就决定改为一个市场，特别是夜市，卖些旧货啦，古董了，生意很快就兴盛了。为啥？买破烂旧货的，怕被人看见没面子；卖古董的，怕被人撞见说是败家子，黑灯瞎火顾全双方面子正好。没几天，事就出来了：天亮收摊，不少摊主清点入帐的时候发现，手头的钱是假的！那时货币有两种，铜钱和纸币。假铜钱象是蜡做的，纸币更干脆，就是冥币！（就是现在清明常常看到的那种冥国银行发行的钞票）。刚开始，摊主们纷纷咒骂无良宵小，竟然趁天黑拿假钱来浑水摸鱼。到后来觉得不对劲了：大家收钱时都多了个心眼，灯笼下仔细照了的呀，怎么天亮还是发现收到假钱呢？这才有人想到，几十年前，这里喀嚓了上百个道士，怨气那叫一个重啊……更有人说，这里就是阴阳两界的一个交叉点，那边的人也要买东西啊！比如清明节、中元节，子孙孝敬了些银两，花不出去，生前又喜欢古董字画的，来淘一淘不也正常？要是后人不给银两，缺钱花，上来买点旧货凑合过日子，也能理解嘛。所以，朝天宫就形成了所谓的“鬼市”……
　　可买卖还要做，冥钱不能当现钱花呀！日久天长，摊主们也找到了办法：摊子上放一碗水，拿到的铜板就往水里扔，沉底的就没事，要是飘在水上就闹大了。纸币呢？放在鼻子下闻一闻。有一种特别的臭味，嗯，就是那种臭味，且泛黄的纸币，十有八九天亮了就变成冥币。
　　听连如江讲到这里，秦汝阳都觉得后背冷嗖嗖的，暗自骂道：尼玛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别没事吓唬我。他担心连如江修炼辟邪剑谱一般修炼那个所谓的《三命通会》，别好端端的白误了卿卿性命；连如江则是笑吟吟的看着秦汝阳的大背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家伙今天印堂发亮，于是在钱包里多装了一点钱，暗自决定看他买什么自己就买什么。同时又想，王凌雪的父亲喜欢什么呢？那天见他的时候时间短了点，又正值傍晚时分没怎么观察他的相貌，但是觉得他鼻直口方，应该是官运亨通的架势，最好自己选购到一件古物文玩，有利于岳父大人升官晋级才是好事。山管人丁水生财，金显富贵，玉保平安，如果金玉物件那自然是很满意的，想到此处他不禁自嘲，凭他这点工资别说金玉，就是几瓶好酒都会让他勉为其难，想到此处不禁长叹一声。
　　从他们住处到大杨庄早市只有不到二公里的路程，俩人拿着柄手电说说笑笑的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市场，时值仲夏，夜短昼长，四点半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亮，影影绰绰的不少人影晃动，集市自发的分成了四个区，最外边是二手自行车买卖区，这是济南市很出名的销赃地带，公安局集中打击过几次，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缴获不少车子但小偷都是见机不好丢车保帅，人从来没抓住，因此也就屡禁不绝了，自从上次连如江吃亏后就对此不屑一顾，秦汝阳则总结出这样一个道理：买一个破破烂烂的车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贼偷，好车子则担心太多。连如江尽管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但却再也没买过好自行车。再往里走就是蔬菜调料之类的日用百货，他们感兴趣的文物交流区就在百货区的里边。
　　相较于集市上几个区的人都或坐或站不同，文物交流区的人大多都是蹲着墙边，每个人面前或者瓶瓶罐罐，或者摆在一块包袱皮上乱七八糟的物件：古籍书画、笔墨纸砚、玉雕根雕等等，连如江主要想买件古玉或者砚台之类的物件，他对于瓷器之类根本就不屑一顾，一是不懂，而是觉得不可能扛一个大花瓶去到王凌雪家里，那估计去一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秦汝阳对于文物应该说是懂一些，但他最大的爱好却是去英雄山早市上去听听别人乱侃故事，大杨庄这里则是来的不多，而且买卖双方很少交流一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之类的传奇，最多就是围着价格争论几句，不和则两散，很少有嘴皮很溜的人纠缠。
　　时间已经接近早晨五点，虽然说不上日光大亮，但看人却也清清楚楚了，连如江到一个摊位先看看有没有他感兴趣的物品，然后则是给卖家相面，看着鸡鸣狗盗、满脸奸猾的长相就拉着秦汝阳走开，偶尔见到面目清秀或者看似憨厚的四方大脸者则会在人家摊位前徘徊许久，曾经看到过一个造型奇特的茶壶，但问了问价格，对方张嘴就是一万，他连还价的勇气都没有，怕自己说五百卖不卖，那个忠厚长者会问候他的祖宗八代。
　　两个人在市场里已经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路程，他正懊悔今天早晨的行为无甚结果的时候，忽然听秦汝阳“啊”了一声，寻声看去，他们前方不远处一个老太太模样的人坐在地上半倚在墙角处，她的面前一张四方矮平桌，上边摆着两只碗和四五件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