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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作品名称:血战黎明      作者:静梅      发布时间:2015-07-31 23:01:39      字数:10648

  一
  大岛带大队人马杀了出来,却像一群追丢了猎物的疯狼,杀气冲天却没有了杀戮的对象,眼前连个共产党的影子都没有了。
  “八嘎!共党的哪里去了?”大岛气急败坏地大喊。
  “报告太君,他们朝那边跑了!”于杆急忙指着东边说。
  “还不快给我追!追不到的都给我死啦死啦的!”大岛挥着军刀大喊。
  “嗨!”
  大队人马呼啦一声朝东边追去,追过了楼区追到了东郊,四周空茫茫一片漆黑,共产党像是一团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鬼!刚刚还面对面地打,忽然间就没了?他们那么多人,还带着一个重伤员,不可能跑远,给我搜!挨家挨户地搜!一条缝隙都不许放过!”大岛喊着,使劲地挥着军刀。
  所有的鬼子汉奸特务又呼啦一声扑回来,大小房屋和人家搜了个遍,深更半夜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最后抓了几个疑似人员,疲劳不堪地回去了。
  其实何志勇的阻击只用了五分钟,这是梁嘉林交代给他的时间,五分钟后他的阻击队员脱去便衣转身变成了伪警队伍,跟着大岛一起乱哄哄地追了出去。而许超带大家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就钻进了医院东边不远处万大爷家的地窖,那是许超事先打探并安排好的藏身之地,万大爷是许超的老邻居,时常帮助他做地下工作。
  刚才鬼子搜索时,这个地窖险些被他们发现,耳听着上边有动静,敌人的刺刀拨动了覆盖地窖的乱草,正这时一只老鼠窜到了刘谨的头上,刘谨一惊喊出声来,幸亏被青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等敌人的搜索过去,万大爷见鬼子都撤了,才悄悄地打开地窖,叫许超等出来。
  方青被两个游击队员搀扶着,终于松了一口气,许超、刘谨、梁嘉林等上来和方青握手,大家都非常高兴见到方青,高兴这次营救行动的成功。许超知道虽然营救成功,躲过了敌人的追击和搜索,但形势仍然十分严峻,日本鬼子和军统特务仍然在疯狂地追踪和绞杀共产党,更危险的是内部的奸细未除,同志们随时都有被出卖和暴露的可能,他不敢在万大爷家久留,趁着夜黑人静急急地部署:“梁虹,你带你的队员连夜回青峰山,注意安全,有事情我会与你们取得联系。”
  “是!许书记你也注意安全!”梁虹说着带几个队员消失在夜幕之中。
  “老梁,刘谨,你们也赶紧回去,注意隐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事情再联系。”
  “是!”两人答应着匆匆离开,梁嘉林紧紧握了握许超的手,刘谨也握住了许书记的手,然后又握住青姑的手,嘱咐她注意安全,青姑深深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就剩了许超、青姑和她的一部分精干的行动队员,许超说:“青姑,叫你的队员回杂技团,只留下两个护送方青,我们一起去小陈庄,原来的住处不能去了。”经过几次生死的考验,许超对青姑有了十分的信任,这个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女子,视死如归地从事着革命的事业。
  许超和青姑连夜送方青去陈家庄,陈家庄在通往青峰山方向的途中,出城往北大约十公里,有一片连绵的小山脉,陈家庄就在一个偏僻的小山窝里,村里总共十几户人家,敌人的视线很难注意到那里。许超想让方青在那里修养一段时间,等身体状况好转,再送他去青峰山。
  两个身强力壮的行动队员抬着方青,趁黑夜穿小巷,绕过敌人的岗哨监视,眼看着就要出城了,忽然迎面遇上了鬼子的一个巡逻小队,有五六个人,他们发现了巷子里边的几个黑影,叽里呱啦地喊着,端着枪就冲了过来。眼看形势不好,青姑一把将许超和抬着方青的队员推进小巷的一个岔道,自己闪身过了小巷朝相反的方向跑,边跑边朝鬼子开枪。那几个鬼子呼啦一声朝青姑追过去,边追边开枪朝青姑射击。许超强烈地担心着青姑的安全,又不敢多耽搁,只好带着方青绕出小巷快速出城。
  青姑引着敌人朝前跑,子弹流星般从身边和头顶飞过,她施展学杂技练就的矫捷身手,夜灵狐一样躲着子弹穿过一条巷道,把敌人引向另一条胡同。几个鬼子疯狗一样追上来,朝着前面不远处飘飘忽忽的身影不停地开枪射击。青姑左躲右闪飞跑到胡同的尽头,飞身一跃窜上墙头,正这时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她的左肩,一阵剧痛使她一晃身跌落到了墙外。鬼子疯狂地扑上来,端着枪朝墙外乱打一通,其中两个跃过墙头去搜寻中弹的青姑,随后几个也都翻墙追了过去。
  青姑跌落后顺势迅速翻了几个身,翻到了土墙的另一侧,又迅速起来,一手捂着肩膀,猫着腰快步拐过一栋小楼,小楼后面有一排低矮的库房,青姑不敢去库房里藏身,便躲到库房后一个小旮旯的草丛里,屏着呼吸听着敌人的动静。
  鬼子越过墙后没见到青姑的影子跑向了哪里,便端着枪四处乱寻,有两个朝前边的巷口追去,另两个朝旁边的楼区里追去,剩下两个端着枪朝小楼这边寻来。青姑听见他们沓沓的脚步声,一个一脚踹开库房的门,在里边噼里啪啦乱搜一通。另一个绕到库房后面,见那里黑黢黢一片杂草,心里不愿意踩踏过去,遂举枪噼噼啪啪来回扫了几梭子子弹,子弹在青姑的面门前划过,要不是有个石壁的小犄角挡着,恐怕青姑难逃此难。
  两个鬼子没找见人,便端着枪绕过小楼朝别处搜去。过了好半天,青姑听听没有了动静,鬼子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从旮旯里探出身来,左肩的伤口处流着血,染红了地上的一片乱草。幸亏是黑夜,如果是白天,很容易就被敌人发现了血迹。青姑忍着疼痛,撕开衬衣把伤口包扎上,悄悄消失在黑夜里。
  刘谨离开后趁夜色回到学校自己的住处,在床上翻来覆好半天才朦胧入睡。黎明前天色格外的黑,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息,一个黑影喘息着来到刘谨门前轻轻敲门,把睡梦中的刘谨吓了一跳。他“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握着枪来到门口朝外听着,仿佛有喘息声,门有节奏地又响了三下,刘谨吃了一惊,是青姑?她不是跟许超秘密护送方青去了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到他这里来?他不禁压着发冷的声音问:“谁?”
  “是我,快开门。”回答声又低又急切,是青姑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刘谨急忙收了枪把门打开。
  “青姑,怎么是你?你不是跟许书记护送方青去了吗?”刘谨惊讶地问,边把青姑让进屋来。
  “刘谨,一会再跟你说,快拿热水和绷带来。”青姑的手捂着左臂,缠着的衬衣布条上渗着血。
  “啊?你受伤了?快,快坐下别动!”刘谨见青姑受了伤,急忙叫她坐下,跑里屋拿来了热水和绷带,还有一些药棉。他轻轻地解开青姑左臂上缠着的布条,见又细又白的臂上血淋淋的,枪口处还在往外渗血,不禁使劲皱了皱眉头,心里发出一阵疼痛。他轻轻地用棉花粘着热水给她擦拭伤口,青姑咬着牙一声不吭。刘谨又轻又慢地擦着,青姑忽然说:“刘谨,把你的匕首拿来。”
  “拿匕首做什么?”刘谨不解地问。
  “别问,拿来就是。”青姑说。
  刘谨拉开抽屉拿出了匕首。青姑说:“刘谨,用匕首把我臂上的子弹挖出来。”
  刘谨听了吓了一跳,急忙摆着手说:“叫我挖子弹?我可不敢。”
  “不敢?”
  “不敢。”刘谨吓得不敢上前。
  “那好,把匕首给我,你把我抱住在椅子上,紧紧抱住,不许移动。”
  “你要干什么?”
  “别问,只管照我说的做!”
  刘谨只好把青姑贴着椅子背紧紧抱住,只见青姑右手紧握匕首,把匕首尖伸进开水里烫了烫,回头一下子就扎进自己左臂的伤口里。刘谨感到青姑浑身紧绷并发出痛苦的颤栗,他紧紧地抱住,心在缩紧,大气不敢呼出来。很快,只见青姑把匕首一剜,匕首尖挑着一个血淋淋的弹头落了出来,匕首也随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刘谨就觉得怀抱里的青姑浑身酥软,一下子昏了过去,吓得刘谨急忙把她抱到床上,急速地取了药棉和绷带,擦着不断流出的血,给她细细地包扎起来。
  青姑在刘谨这里昏睡了一天,已经是太阳偏西了,伤口处一阵疼痛使她醒来,睁眼见刘谨坐在身边,不由得心里一阵安慰。刘谨见青姑醒来,急忙给她端来一杯温水。青姑叫刘谨扶她坐起来,于是刘谨轻轻扶她起来,拿了个大靠枕给她垫在身后。青姑坐起喝了一杯水,觉得浑身轻松多了,伤口处疼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刘谨关切地问:“青姑,你是怎么受伤的?你不是和许书记护送方青出城吗?是不是被敌人发现了?许书记他们怎么样?”
  刘谨一连串的问题惹得青姑噗嗤一声笑起来,她一五一十地把护送方青出城以及自己受伤的经过讲了一遍,刘谨听了说:“原来是这样,好险啊,亏你命大,要不我就见不到你了。那许书记他们去哪了?”
  “他们去……”青姑话说到一半停住了,“许书记说,送方青去的地方要严格保密,任何人都不能透漏。”
  “呵呵,你看,我一着急倒是忘了纪律了,不该我问的。”
  “没事,你放心,他们去的地方绝对安全,等方青在那养好了伤就会回来和我们一起战斗。”
  晚饭后刘谨叫青姑好好休息养伤,他要去校长家谈点事情,说着就急急地出了门。青姑笑说你去吧,并没注意到刘谨有点慌张不安的神色。
  二
  追杀共产党未果,已经是下半夜了,司徒亚南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大岛请示一声就直奔自己家里。
  除了大街上影影绰绰的灯火,司徒亚南家一片漆黑,本来家里人口就少,这个时辰全都睡了,院子里静得有点吓人。司徒亚南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高飞的房间,他悄悄溜到高飞的窗下,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传来高飞呼噜呼噜的鼾声,又听了一会,还是鼾声不断,司徒亚南不禁摇了摇头,悄悄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高飞比司徒亚南早回来一个多小时,飞鹰的队伍冲过来,许超掩护方青等人快速撤离后,他就飞步赶了回来。他不想引起司徒家的人,尤其是司徒亚南的怀疑,他深谋远虑,想利用自己商人的身份,找机会通过司徒亚南接近大岛,接近日本宪兵司令部,从而打探和破坏敌人的计划和阴谋,他们的爆破总机关在哪,细菌室在哪,都是高飞急着要找到的关键所在,否则,石头城及城里城外的百姓就一直处在被毁灭的危险之中。
  高飞躺在床上,想到方青已经脱离了虎穴,心里十分安慰。但想到廖帆,他久久不能入睡,一幕幕的往事涌上心头。小时候,每当廖伯伯来家找父亲议事,小帆帆总是跟了来,她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样,跑着跳着来找他玩耍,见了他总是打老远就喊二哥哥,甜脆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稍大一些,两家定下了儿女亲事,已经渐渐懂事的廖帆,见他的时候就有了少女的羞涩。那个时候两人两小无猜,一起度过了许多耳鬓厮磨的时光。
  高飞想起那一年在父亲的支持下,追随大哥去黄埔军校参军,当时军阀四起,社会动荡,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日本鬼子又侵占了东三省,父亲教导他要担当起拯救黎民的重任,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听说高飞要去军校参军,廖帆也要跟着去,她虽然有着女孩子的娇羞,但也像男孩子一样淘气,从小就喜欢跟着高飞他们那帮男孩子舞刀弄枪。现在长大了,她也想跟着男人去参军打仗,报效祖国。但她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认为参军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只叫她好好在女子师范学校读书,以后做一份安定的工作,无奈一对恋人只好暂时分别。送他走的时候,她哭得跟泪人似的,他拥着她的肩,安慰她好好在校读书,等他毕业回来就和她结婚。这一别就是几年光景,由于战乱迭起,他和同学们上了前线。
  最令他刻骨铭心的,是长城古北口一战。当时他正在带着队伍往上冲,突然一个炮弹飞来在近处爆炸,弹片雨点般落下来,他被炸得血肉模糊,肚子被弹片划开了,顿时鲜血喷涌,肠子都流了出来。他艰难地跪在地上,左手用驳壳枪抵住地面,右手把要流出来的肠子塞回肚里。看见鲜血淋漓的高飞,警卫员吓得大声哭喊:“营长,你要挺住,快!我背你下去!”
  “混蛋!你让我当逃兵?”高飞大喊一声还要拼命要往上冲,刚一站起来,鲜血连着肠子就往外流,警卫员不顾一切抢着把他背了下来,把他交给了冲在前面的一个救护队员,这个队员正是廖帆。
  廖帆接过高飞,急忙向队员要了副担架,飞快地把高飞抬下阵地,飞跑向临时战地医院。
  “队长,你看,他在不停地流血,这样血会流干,怕是坚持不到医院的。”队员焦急地对廖帆说。
  廖帆急忙回头放下担架,扯下上衣包住高飞肚子上的裂口,试图把血止住。高飞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还要挣扎着起来。透过满脸的炮灰,廖帆觉得这个人是这么熟悉,她一把抹去高飞脸上的灰土,才知道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竟然是她日夜思念的人。
  “二哥,是你!”廖帆禁不住欣喜万分,但见高飞浑身鲜血淋漓,又如万箭钻心,她紧紧抱住高飞,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高飞也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能见到自己最想念的人,他激动地说了一句“小帆,是你!”就昏了过去。
  “快!快去战地医院!”廖帆撕心裂肺地大喊,抬起担架如脚下生风。到了医院立刻手术,由于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临时战地医院条件十分简陋,一时没有充足的血源,廖帆急了,挽起袖子说:“快!抽我的血,我是O型的。”于是廖帆的鲜血就汩汩地流进了高飞的体内。
  廖帆寸步不离,一直守护到高飞醒来。高飞醒来见到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廖帆,禁不住使劲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弱地说:“小帆,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廖帆急忙用指头轻轻摁住高飞的嘴,示意他少说话,她从头到尾把她来前线的经历给他讲了一遍。原来,高飞走后,随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加剧,廖帆参加了大学生抗日救亡反帝爱国运动,曾经跟着学生会一起带着募捐物资赶赴前线,慰问第二十九路军英勇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将士。西安事变后,在全国抗战,保家卫国的形势下,她和一伙同学参加了抗战战地救护队,经过半年多的培训,被编入国军二十五师,从那时起,廖帆改名为廖静漪。前不久,二十五师接到命令迅速开赴长城古北口战场,这才碰巧与高飞相遇。经过几年的磨练摔打,廖静漪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天真淘气的小姑娘,她变得干练机智,已经是成熟的大姑娘了。
  两个分别数年的恋人在抗战前线巧遇,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更加加深了深厚的感情。只是由于高飞伤势严重,需要尽快转移到后方治疗和修养,两人短暂的相聚又成了痛苦的分离。临别时,两人紧握双手,眼里充满了泪水,廖帆哽咽着说:“二哥,你要好好养伤,等我完成战斗任务就回去看你。”
  “小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活着回来见我,等打走了日本鬼子,我们就结婚。”高飞也有些气短。
  这一别又是几年光景,听说二十五师在一次战斗中阵亡几千人,师长都受了伤。高飞一直没有廖静漪的音讯,不知她的死活。西安事变后,高飞来到新四军,又回到叶挺将军身边。蒋介石背信弃义,破坏国共合作,同室操戈,发动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他和战友们分散突围出来,负伤后他被安排到后方,为支持地方工作,痊愈后没有回新四军,而是被上级派到汉江省委。没想到,此次来石头城,又见到了那久违的目光,激战中的匆匆一遇,让高飞又惊又喜,心里不能平静。关键时刻她挺身而出,明显的那是引开吴良。可是,她跟吴良在一起,成了军统的人,那可是蒋介石剿杀共产党的一把利刃。多年分别,感情弥深,可党派和队伍上却成了冤家死对头,这让高飞心痛不已,他不愿相信那个热血正义的廖帆会参加军统特务组织,转身变为廖静漪。
  高飞正想得入神,思绪万千,忽听窗外有动静,急忙掩身装睡,打起了呼噜。不一会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走上楼去,高飞便知道是司徒亚南,他一直在偷偷地监视着自己。这么晚回来,一定是跟大岛折腾得够呛,幸亏自己早早回来,否则他定会怀疑他与这场营救战有关。回想今晚的这场战斗,真是虎口取食,万分惊险,成败就在几分钟之间。但短短的几分钟,战斗形势却极其复杂,除了廖静漪和军统特务队的出现,还有另一只队伍,他们就像跑接力似的,都在关键时刻堵截了鬼子宪兵的追杀势头,使得方青他们在混乱中争取了有限的时间虎口脱险。主观上,军统特务不会帮助共产党,他们是要抓共产党还唯恐不及,而那支神出鬼没的队伍又是谁呢?
  三
  吴良想浑水摸鱼抓共产党,他可是下了大赌注,整个军统站几乎全体出动了。他们打死了很多日本鬼子宪兵特务,眼看着几个共产党就在眼前,似乎伸手可及,可就是像抓泥鳅似的滑溜,难以把他们抓在手里,凭空里冷不丁打来的火力,一下子隔开了那段伸手可以的距离,有幸撞见高飞,眼看着要擒获这条他最想得到的大鱼,却被一记冷枪打中了左腿,吴良的气愤和沮丧达到了极点。
  医生取出了他腿肚子里的子弹,缠了满腿的绷带,他躺在病床上头脑里还是一团浆糊,廖静漪的情报绝对准确,可战斗却超乎他想象的复杂,石头城里有多少共产党?连日本鬼子加军统特务一起抓捕,他们已经被剿灭得差不多了,可是那一时刻,好像周围全是共产党,这让他又疑惑又恐惧。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轻快又急促的军靴声,吴良知道廖静漪来了。吴良知道他和廖静漪无法发火,遂阴沉了脸,点起一根雪茄烟。
  果然,廖静漪掀门帘走了进来,她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吴良的床前,掀开盖着双腿的被子看了看,这才发话说:“站长受苦了。”
  见廖静漪这样,吴良的心即刻软了下来,于是缓和了脸色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可恨的是那颗子弹,否则,我不把高飞生擒,也打破他的脑袋!好不容易有了逮住这条大鱼的机会,是谁在那个关键时刻打了我一枪,叫我抓住我一枪毙了他!”吴良越说越气愤,狠狠地把半截烟屁股扔到地上。
  “站长消消火,当时战场上一片漆黑,枪弹如雨,几拨人马混战,谁知道哪颗子弹飞来就要了命去,站长能安然回来就万幸了。”廖静漪开导吴良。
  “可这样的一个抓高飞的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吴良不无遗憾地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高飞已经现身,说明他就在石头城,以后有的是机会抓他,站长先好好养伤要紧。”
  几句话说得吴良没了脾气,这时又一阵沓沓的军靴声,苟镜轩推门走了进来。
  “站长怎么样?”苟镜轩急匆匆地问。
  “我能怎么样?离死远着呢!你们这群饭桶,连个共党的毛都没抓着,还害得我挨了一枪子,我要你们都是白吃饭的?”吴良见了苟镜轩,立马又来了火。
  苟镜轩不敢大声说话:“站长,当时情况复杂,不知从哪里冒出那么多共产党,火力十分凶猛,我们还死伤了好几个弟兄。您去追高飞那会儿……”苟镜轩看了看廖静漪,欲言又止。
  “我去追高飞那会怎么了?现在你们都知道了,高飞就在石头城,把你们的人马都给我撒出去,把耳朵变成狗的耳朵,眼睛变成猫头鹰的眼睛,一旦发现高飞踪迹,立马追踪抓捕,抓不了活的就给我一枪毙了!”
  “是!”苟镜轩和廖静漪同时应了一声。
  “还不快给我去!”
  苟镜轩和廖静漪应了一声走出吴良的病室,两个人都不说话。昨晚激战的时候,苟镜轩似乎发现廖静漪与一个黑衣人在一起,但他不能肯定与她一起的那个人就是高飞,刚才当着廖静漪的面他没敢对吴良说,他的心里对廖静漪一直是又敬又怕,又知道吴良对廖静漪的偏爱,现在对她起了怀疑,也只能暂时憋在肚子里。
  四
  大岛宪兵司令部里乱作一团,钓大鱼行动失利,谁都不敢回去睡觉。
  审讯室里一片鬼哭狼嚎,行刑手正在给那几个胡乱抓来的有共产党嫌疑的人用刑。这时又听得城北方向好像有枪声,大家立刻握紧了刀枪,大岛正要下令去城北,枪声好像又没了。
  “报告司令,刑法都用遍了,他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再用刑他们就没命了。”负责审讯的人前来汇报。
  “八嘎!一群废物!先给我关起来,再审不出来全都给我喂细菌去!”大岛气急败坏地喊。
  “司令,我看这几个人不像共产党,那共产党鬼得很,他们声东击西,走廊里暗处飞刀杀死了我们的哨兵,还刺伤了我的手臂,趁机从窗子救走了方青。他们炸开了医院的东墙,接应队伍一拨接一拨,部署相当严密,不过就十多分钟时间,叫我们措手不及。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赵司令,相局长,皇军叫你们把医院外围围成铁筒,一个苍蝇进来都不许放过,可他们进进出出,都把医院当自己家了,你们干什么的干活?是不是你们暗通了共党,和他们里应外合救走了方青?否则他们是隐了身还是长了翅膀?”中村端着受伤的胳膊在赵长富和相树田之间来回走,狐疑的目光像是要把他俩开肠破肚,吓得相树田腿肚子筛糠:“报告皇军,小的不敢,小的奉命监守外围,天天亲自巡查,一点都不敢疏忽。昨晚我的队伍负责在西北两侧站岗巡逻,我正在那里监视,忽然杀出一伙人来,袭击我们的哨兵和巡逻队,我们全力还击和追杀,追出好几百米远,忽听医院里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我们就急忙转回头来冲进医院,那时东墙就轰的一声被炸开了,一股很猛的火力截住了我们,死伤了我们好多兄弟。”
  “那东墙是怎么被炸开的?赵司令,相局长在西北,你在东南是不?看来是你放进了共产党!”中村转过来逼问赵长富。
  赵长富心里发慌,一点儿底都没有。本来对日本人的事他也不像于杆和相树田那么上心,自上次出了问题挨训后,他还勤快了许多,天天都去岗位上转几圈督查几遍,但主要的站岗巡逻任务还是交给了何志勇,本家侄子,又年轻有为,不叫他干叫谁干。偏昨晚喝多了酒,交代了何志勇几句,早回三姨太屋里睡觉去了。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好半天才从睡梦里惊醒,急忙披挂了跑出去,见何志勇正带着队伍跟大岛他们一起往外追,他急忙窜过去端着枪跟着跑,也没见着半个共产党的影子,那十几分钟的战斗过程他也一无所知,这会叫中村逼问着,贪着这么大的通共嫌疑,抖落不清会掉脑袋的,还不如实话实说,大不了挨顿训,于是他支支吾吾把事情说了一遍,气得大岛抽出军刀上前一步差点把他给砍了:“八嘎!老子怎么交代你的,叫你加强警戒不得疏忽,结果你给老子喝酒睡大觉去了?”
  吓得赵长富急忙缩着脖子后退了两步,说:“本来我是天天亲自督查的,只是昨晚因过生日多喝了几杯,巡查了一遍就回去了,谁知共产党偏这个时候来偷袭。”
  “过生日?我看你应该过周日,你这是严重的渎职,不死罪也得用你们支那人的规矩,先拉下去打四十大板!”大岛朝手下的人一挥手,几个彪形大汉上来就把赵长富拉了下去,赵长富平生哪里受过这个,嘴里吱哇大叫,不一会行刑室里就传来爹呀妈呀的叫唤声,打完四十大板拉回来,赵长富的屁股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能站立了。日本人用的铁板子,不比中国人的木板子那么软和,这四十铁板恐怕连骨头也给打碎了,赵长富连疼带气,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中村生气地揣了他一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把他拉下去!”手下人七手八脚把赵长富拖出了司令部,幸好何志勇等兄弟们在门外候着,见他们的大哥被打成这样,怒从心头起,大骂着“日本鬼子我操你姥姥!”把赵长富抬回家去。
  拖走了赵长富,中村又踱到于杆身边,那于杆头顶上被子弹擦破的头皮还渗着血,见中村注意到了自己,急忙说:“皇军,我一直和您在里面监守,共产党打进来救方青的时候,我冲进去打断了他们的绳子,朝窗下猛烈射击,然后紧忙冲下楼追了出去,激战中还差点被子弹打穿了脑袋,这您是看见的。”
  “我不是说这个,你们这几个人当中,对皇军最忠诚的就是你了,干得好,皇军会给你嘉奖的。可是这次共党这么大的行动,我们事先竟然一点情报都没得到,如果事先得知,我们一定会把他们全歼在医院里。你的鲤鱼呢?他不是就在他们领导内部吗?出了什么问题?这阵子不是情报不准确,就是成了聋子耽误了大事,再这样下去就把他给除了!”
  “这阵子一定是鲤鱼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和防范,否则他不会知情不报的。我好不容易培养了这条鱼,毕竟他给我们提供过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帮我们消灭了不少共产党,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除掉他。”听说要除掉鲤鱼,于杆心里不舍,那可是他向皇军邀功请赏的资本。
  “到底都是支那人,向着自己说话。不除掉他,但必须叫他好好为皇军做事!做好了皇军不会亏待他的,否则嘛,哼哼……”
  “嗨咿!皇军放心,我一定向鲤鱼转达皇军的意思。”
  “吆西,还木头似的戳那干什么,都给我滚回去!”
  于杆和相树田听了像获赦一般溜出了大岛宪兵司令部,这时天已大亮了,大岛却没有困意,他仍耿耿于这次不该失败的失败,气得手掌捂着桌子,瞪着眼睛。
  “司令,折腾了半宿,您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中村声音疲累地说。
  “是到了要彻底消灭共产党,彻底消灭支那人的时候了!”大岛答非所问。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清瘦精干的军官,他也没打报告,走进来径直走到大岛面前行了个军礼,声音铿锵地说:“师部独立警备队队长横谷川雄前来报到!”
  这个一大早就从师部赶来报到的横谷川雄让大岛吃了一惊,他急忙起身,也向他行了个军礼说:“欢迎川雄队长!”
  大岛意识到这个时候从上边派人来,一定是有要事,于是对站在旁边的中村说:“中村君,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好好养伤!”
  中村答应一声,抬起没受伤的右臂对川雄行了个军礼走了出去。大岛请川雄坐下,叫下边的人端上茶来,说:“川雄队长这次来,一定是上级有重要的指示和任务吧。”
  “大岛君说对了,我这次来,一是传达上级指令,从你们宪兵队调出两个分队,组成独立步兵营去师部报到,执行前线战场的作战任务。二是上级派我来,专门负责执行最后的撤退和毁掉石头城的工作。现在前线战场局势不容乐观,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大岛君,我们要在最后的关头挺住,得不到它也要毁灭它!”
  “吆西!我这里正被这帮支那人搞得焦头烂额,终于到了要彻底毁灭他们的时候了!只是,石头城驻扎的皇军本来就不多,近来前线吃紧,军火供给不足,再撤走两个队怕是力量更薄弱了。”
  “大岛君,我们是为天皇效忠的,再大的困难我们都能克服,弹药不足我们想办法,毁灭石头城靠的是智慧和技术,我们的一盒子细菌就顶他的十万八千兵,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
  “嗨咿!天皇英明,誓为天皇效忠!”
  五
  何志勇和一帮兄弟把赵长富抬回家来,三姨太见丈夫伤成这样,抚着他血肉模糊的屁股嚎啕大哭:“老天呀,哪个该杀的把你弄成这样啊,呜……我说别给那小日本鬼子当差,那帮天煞的没有人性啊。在山上当山大王多好,那时候谁敢欺负咱?我当个压寨夫人也比在这受人气强啊……”
  “别嚎了,我还没死呢!”赵长富被大家七手八脚安放在床上,刚喘过用一口起来,不耐烦地训了三姨太一句。何志勇也急忙打断哭哭啼啼的三姨太:“姑姑,别光顾着哭,赶紧去把金枪药拿来!”三姨太这才想起去拿金枪药。赵长富趴在床上忍着屁股上的剧痛,忍不住心里那股恶气,边哼哼边咬牙切齿地大骂:“我操你小日本的姥姥!你不就仗着那几门枪炮吗?占了老子的地盘,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老子要不是贪图那几门枪炮,稀罕给你当差?早晚哪一天老子的武器厉害了,打碎你裤裆里的蛋蛋,叫你永远断子绝孙!”
  “对,叫他永远断子绝孙!”何志勇接过赵长富的话说:“姑父,您歇歇气,喝口水,早晚咱和小日本算这笔账,现在咱还是寄人篱下,小心隔墙有耳,小心点的好。”
  “小心个屁!等老子好了,我立马带你们打回山寨去,再不受这份洋气!”赵长富仍然大着嗓门。
  “姑父,您先好好养伤,等您伤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何志勇安抚着赵长富,心想这山大王恨起了日本人,以后可以引导他,把他变成一股抗日的力量。这时三姨太拿了药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给赵长富敷药,赵长富疼得呲牙咧嘴,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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