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信任难得

　　虽然再次偶遇林小小，熊泽的心里其实除了为自己之前的丑行感到羞愧外再无半点波澜，但是萧然心里一直不肯相信他。林小小走后，熊泽好话说尽，萧然才肯把那餐已经端上桌子的饭吃完。两个人沉默地吃完本该开心庆祝的一餐，又闷闷不乐地回到住处。熊泽还没有来得及把萧然哄开心，归队时间又到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学校。
　　七月，熊泽也毕业了。他带着萧然参加了他的班级聚餐，大家都轮流给他们敬酒，祝福他们早日修成正果，永结同心。熊泽既伤感又开心，喝得烂醉如泥。晚上萧然把他扶回她的住处，刚让他躺下，自己就坐在床边喘口气，他却拉着萧然的手不放。当萧然起身准备转身去客厅给他泡杯茶醒酒的时候，他手上一用力，硬是把萧然拉回来，顺势跌倒在了他的身上。迷迷糊糊地，他把萧然紧紧地搂在怀里，嘴里反复念叨着：“老婆，不要离开我。”他眼睛没有睁开，眼角却溢出了两行泪水。萧然连声应诺自己不会离开的，说她坚信他们会一直爱，一直好。她不知道熊泽有没有听到，只是重复着这一句，也紧紧地搂住熊泽。两个人就这样脸贴着脸搂着睡了一晚。半夜，萧然担心熊泽寝室会查夜，推醒熊泽，想叫他回去。熊泽第一次大胆地冒险在外留宿。他贪恋着着他们间这难得的、久违的温柔。
　　熊泽的毕业典礼一结束，他们就要去X市的G大进行为期一年的实习了。尽管熊泽一再保证一年的实习期结束就想办法分配回南京，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在一个城市厮守下去了，但是萧然依然委屈极了。她甚至后悔一个人贸然跑来南京找熊泽。熊泽选择的本来就是种身不由己的职业，萧然却天真地希望他能如愿陪伴自己。萧然纵有万般不舍，无奈熊泽军命难违，她还是只得站在熊泽学校的大门外，眼睁睁地看着熊泽搭乘的车子驶离了他的学校，带着他离开了南京，再一次留下了她一个人。
　　
　　熊泽走后，萧然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准备等到房子到期退了房子提前去上班。在人生地不熟的南京光是找房子，就足以让萧然心力交瘁了好一阵子。刚刚毕业社会经验不足，萧然第一次出去找房子就被人骗得团团转。由于找房心切，她在公司附近的小区转悠，看到路灯柱子上贴了租房信息就打电话过去问。萧然按照电话里提供的信息找过去，在小区里一条小吃街和电话里自称是房东的中年男人见了面。男人说自己有一套精装的房子要出租，一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的单身公寓，一个月才500，就在这个小区里面。萧然提出要先看看房子，男人带萧然去看了房子，三楼，光线充足，楼层好，屋里装得很漂亮，最重要的是价格也很便宜。萧然很是心动，男人趁机说要先交一个月的房租当押金。萧然想都没有就交了押金，让男人开了个收据，约定好第二天来签合同就走了。等到第二天上午萧然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男人，男人电话关机了。萧然等到快到约定时间了再打过去依然关机。她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自己只有一个收据，也没有看过男人的身份证，还不知道收据上的名字是否真实。又想起来男人连个具体可找的地址都没有，一下子慌了，心想不好，肯定是遇到了骗子。等萧然按照记忆找到男人带她看过的房子，一敲门，却是一个陌生女人开了门。萧然说明来意后，女人表示这是她房子她早就租了。一问房东，和萧然收据上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萧然间隔几个小时就打一次男人的电话，一直到晚上都是关机。
　　熊泽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萧然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懊悔自责不已。一听到熊泽熟悉的声音，还没有开口说话，萧然的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电话那端的熊泽吓坏了，一个劲地问萧然怎么回事，等听萧然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完才知道萧然是被骗钱了。他放下心来，安慰萧然人没事就行，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下次一定不能这么轻信于人了。他说萧然太单纯，下次一个女生不能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去看房子，要注意自身安全。
　　萧然吃了亏，找房子的热情消失殆尽。眼看着入职日期越来越近，萧然一急就抱怨起熊泽来了。熊泽也很无奈，最后只得请一个在南京工作的高中女同学帮忙，让她陪萧然一起找房子。折腾了几次，萧然总算找到了一套还算满意的房子，终于又要开始一个人在南京打拼的日子。
　　
　　八月初，萧然入职，搬进了新租的房子。白天上班，工作清闲；晚上下班回来煮点吃的再看书写字。每天熊泽的电话都会准时打来，再约定好萧然有空就去X市看望熊泽，于是讲完电话上床睡觉，睡梦里都带着希望。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轨，如果日子一直这样继续下去，萧然觉得也挺好的。
　　八月八号晚上八点，北京奥运会开幕。电视里，国家体育馆华灯灿烂，流光溢彩。几万人的场馆里座无虚席，群情激动。萧然也跟着激动，一听到《歌唱祖国》这首天籁之音如清泉般汩汩流淌，萧然的心里升腾起一股作为炎黄子孙的自豪之情，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湿润了。躺在沙发上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国家轮流进场，不知不觉已经夜深。熊泽的电话打进来，两个人谈起奥运会。熊泽说以后有机会就带萧然去看鸟巢。萧然说奥运福娃很可爱，以后他们要生五胞胎。熊泽一听，在电话那端装着讨饶说少生几个宝宝，太多个养不起。萧然这晚的心情少有的舒畅。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以后的畅想曲，熊泽突然严肃起来，说要跟萧然汇报一件事情。萧然一听到熊泽说起汇报，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小小来，她警觉地问熊泽怎么回事。
　　“你猜我今天外出去超市买东西遇到谁了？”熊泽的语气听起来又轻松了。
　　“谁？不会又是林小小吧？”萧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不是。是许诺。你记得许诺吗？没想到我竟然在X市遇到了她。”熊泽想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许诺！我当然记得了。你怎么会遇到她，不是说她去B市读医学院了吗？”萧然也觉得事情太巧了。
　　“她后来跟我说，她是学校安排他们到X市的医院实习一个月的，她都快来x市半个月了。”熊泽如是答道。
　　“后来和你说？这么说，你和她相认了，还交谈了？”萧然有点不高兴了。
　　“萧然，你别乱想。当时我在货架前低头找东西，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是她先走到我身边打招呼的。我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熊泽说得义正言辞。
　　“还有呢？你们有没有互留联系方式？”萧然试探性地问到。
　　“没有。我要是留了，你肯定又胡思乱想了。”熊泽还不忘加一句：“你这个小孬子啊！”
　　“那就好，现在学乖了啊，不愧是我男人。”萧然对熊泽的回答感到欣慰。
　　过了几天，又是个周末。萧然都快忘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熊泽却突然在约定时间之外的下午就打来了电话。
　　“老婆，你不要生气啊，我真的是无辜的，不知道为什么许诺今天上午来我们学校找我了，她说她周末没事，想让我带她看看军校是什么样子的。”熊泽说得小心翼翼。
　　“什么？她怎么有你的号码？你骗我？”萧然脑子又开始混乱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她说她在我高中群里问到我的号码。哎，我真没有骗你。”熊泽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萧然脑子有点乱，堵着气，要挂电话。
　　“不要啊，老婆，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喊了个战友一起，我们三个人逛了下校园，中午一起吃个饭，然后她就回去了。”熊泽一听萧然要挂电话就急死了，他最怕不说清楚的冷战。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萧然越想越生气。
　　“什么？”熊泽急忙问到。
　　“你犹豫又暧昧的性格！你为什么老是喜欢不清不楚的，你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吗？你可以说你没有空，你甚至可以说我是小气鬼，不能让我误会啊！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就答应她了，我看你就是旧情难忘，你心软，你又想暧昧！你对我真狠心啊，你为什么又要伤害我？”萧然一口气说了一堆话，越说越激动。
　　“老婆，冷静冷静！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人都在我校门口了，我真不好意思拒绝。再说了，我已经犯错一次，让你那么伤心了，我怎么可能再烦同样的错误。我不是那样狠心愚蠢的人！”熊泽拼命想让萧然相信他。
　　“你就是狠心，你就是愚蠢，你就是喜欢暧昧！”萧然突然很想哭，她想捶打他，想撕咬他，让他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纠结，可是她什么也触摸不了，只能对着空气流眼泪。
　　“不是你想的那样，求你了！老婆，你要是不相信，随时可以来查我的手机，问我的室友。”熊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我下个周就去！你别想骗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然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熊泽，把事情的真相搞得一清二楚。
　　“好，我等你来。哎，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熊泽有点心酸。
　　“你首先要值得我信任。”萧然心情渐渐平复。
　　
　　说完电话后，萧然一下午都闷闷不乐。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她坚信熊泽不会再移情别恋，但是又担心会折腾。她最怕折腾，这么多年了，真没有力气一次次地希望与失望交替，决裂与和好相继了。晚上，萧然想了想，还是登陆了熊泽的qq号码，进入他高中班级群，找到了许诺的qq号。点了点她的图像，由于不是好友，空间进不去。但是萧然看到了她的签名。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萧然知道，许诺一直在等熊泽。初恋终归是叫人难忘的。那些纯纯的情感，那种内心最初的怦然心动，随着时光的淘洗，只剩下了美好的印记。失去的东西，怀念起来，想得多半是太美好，太可惜。尽管，再来一遍未必真美好，但是它的美就是因为求而不得。萧然也问过熊泽，有没有某些时刻突然想起初恋。萧然问起的初恋，其实是指许诺。但是，熊泽要不是回答说自己真正的初恋是萧然，要不就是说只有不爱现任的人才会时常怀念初恋，而他现在爱的一直是萧然。
　　周末一到，萧然早早地买票去了X市。这次查岗，尽管只是翻了熊泽的手机，和熊泽的战友吃了一餐饭，结果让萧然踏实不少。晚上熊泽安排萧然住进学校的招待所，两个人坐在床上聊天的时候，熊泽的手机提示有新短信。萧然先拿起手机打开来看，原来是许诺发来的。一看到许诺的名字，萧然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太怕失望了，她太怕眼前的这一切又是一次别有用心的骗局。读完后，萧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熊泽把头凑过来，问萧然是谁的短信，萧然把手机递给了他。原来，许诺在短信里感谢熊泽上次愿意带她逛校园，她说听熊泽一路上说起萧然那么多次，她知道熊泽已经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了，她祝福他。还说下次回老家，请他们两个吃饭表示对熊泽接待的感谢。熊泽把手机又递给萧然，让她帮忙回复。萧然把头靠在熊泽的肩膀上，闭着眼说，让她先好好想想。她想，许诺是真的爱熊泽啊，以前是，现在是，还不知道以后会爱多久。她发这样的短信是积攒了多少勇气和不甘呢。真是个痴情的傻姑娘。
　　“你明天又没时间陪我出去逛，而我明天正好没事，要不......”萧然起身坐到熊泽面前，往后拢了拢头发，望着他抿着嘴笑。
　　“要不干嘛啊？”熊泽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不我约许诺出来见见吧。”萧然拉着熊泽的手晃了晃。
　　“随你啊，小傻瓜，你不胡思乱想就好了。”熊泽伸手揉了揉萧然的头发，顺势把她拉到怀里。
　　“好，那我晚上打电话给她。”萧然说完还真拿出自己的手机存下了许诺的号码。
　　
　　萧然最终没有约许诺见面，而是一个人安静地留在招待所里看电视等着熊泽中午一起溜出来吃饭。她找不到见面的理由，人家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如果真去找她了，倒显得自己心虚了。萧然唯一确信的是许诺心里一直只有熊泽。她爱他，可能丝毫不亚于自己爱他，萧然有什么权利和能力去阻止一个人心里的爱呢？她唯一能做的是好好经营自己的感情，不让许诺有机可乘。自己若是在熊泽的心上，情敌三千又何妨？萧然这样一想，好像心里踏实不少。当然，她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了。她登陆熊泽的qq，以熊泽的口吻发了一条说说：老婆又来看我了，好开心。她知道许诺肯定会看到的。这算不算一种心机呢？
　　前任的存在常常也是现任心里的一块疤，不可触摸，无法释怀。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可以成为一种激励，你们要好好地，那个疤痕才不会隐隐作痛，然后等时间和爱去抚平它。萧然算了算许诺在徐州的实习时间还剩两个星期，于是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接下来的两周一定要抽空再去看看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