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旱逢甘霖

　　正如林敏所言，她要去林集和美食品厂上班了。帮她介绍的是杨成强的女儿杨其琳。她们两家相距不远。自从爸爸发现她和杨志洁在一起后，加强对她的戒心，从早到晚呆在家如同关进笼中的鸟遭到禁锢，失去呼吸自由的空气，因此，林敏更加坚定去和美食品厂上班的决心。
　　上次杨其琳回到家，恰好遇见林敏，林敏对她说出自己的心事时，其琳答应出面帮忙，厂里正在招工恰好有空缺，能进去的话至少自己来往林集有个伴了。
　　一转眼，杨其琳到和美工作两年有余了，记得自己在县技校学了一年多电脑，凭着基础功底和天资颖惠，如今已做到市场部文秘。
　　林集镇和杨柳湾有段路程，杨其琳不愿每天在这条路上来回奔波，忙季有时需要加班，下班时已夜色苍茫。不过，像杨其琳这样的员工，有水平层次的，厂里专门特殊对待，并为她分配一间宿舍，已算是一项很好的福利了。
　　空闲之余，杨其琳听听音乐，看看小说，以此来打发空虚和寂寞，除买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外，杨其琳不大喜欢上街。从性情上讲，她是喜静的，固守一份安宁，保持一份理性，是温和中的品德之美。
　　
　　星期一，杨其琳和林敏一道早早来到和美食品厂，首先熟悉厂区的环境。办公室、人事部、食堂、宿舍，两人肩并肩，俨然一对姐妹。
　　上班时间一到，其琳带着林敏一同来到公司人事部，敲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回答。
　　“吴主任，这是我跟你提及的林敏，我们一个村的，”杨其琳开门见山：“以后还要主任多多关照。”
　　“我们公司确实在招工，机械和市场营销方面的，要求中专以上学历。可从简历上说这个你不达标，”吴主任说：“看来，暂且把你先安排到一线生产上去，以后再有合适的位置调整也行。”
　　杨其琳和林敏自然感激不尽。
　　“年轻人只要肯吃苦，努力会有结果的。”吴主任激励林敏：“像咱们的杨秘，做出今天的成绩也是下一番功夫的。”
　　吴主任说着，用眼神向林敏示意，言语中充满希冀，年轻人要善于抓住和把握机会，努力改变自己。
　　“打住、打住，吴主任，承蒙抬举之恩，小女子言谢了。”说完拱手行礼。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人事部一片快活的气氛。
　　夜渐渐静下来。回到宿舍，林敏对杨其琳叙述起上班第一天的感受，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兴奋。杨其琳津津有味地听着，有了林敏在身边，说话也有了伴。
　　林敏顺利进入和美食品厂，杨其琳如释重负松口气，中午在家吃饭时，她突然感觉父母亲闷闷不乐，似乎有什么心事，支支吾吾又不肯说出。问起林敏得知，颐和村的表舅贩卖假玉米良种，现在殃及父亲，当杨其琳问及村里人的反应时，她才感觉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像的这么简单！
　　
　　天气实在太热，下过雨六七天，水份差不多被蒸发了。田里开始出现干旱的迹象，玉米、花生这类作物的叶片被炙热的阳光烧烤，没过多久，一副萎蔫不振的模样。
　　杨柳河堤涌现出几台大功率抽水机，是啊，在这样的季节，先保持住庄稼的命要紧。粮食，那可是农民的命根子。看情况，三两天下雨是没盼头了，再者，小河里的水不分黑夜白天地被抽取，业已所剩无几。
　　在日渐升温的抗旱保苗战斗中，有部分人却持观望态度，当然，原因不能指责他们，自从发现玉米良种是假的后，他们的情绪一落千丈，丰产丰收是没指望了。
　　知道真实情况后，一切都晚了，孕育苞米的关键期所在，改种其它作物赶不上趟，入了暑，离立秋节气就个把月时间，晚了，白白耽误一季好庄稼。
　　甚至，有人破罐子破摔，就是被老天爷旱死也不去挽救该死的假玉米！碰到这种事够晦气啦，还要再去破费，农民们怎么心甘，辛辛苦苦的劳动，换来却是最不忍心看到的！
　　我们国家是农业大国，由此可见，保护农民的利益义不容辞，尽管，国家每年都花大气力整治农资市场，但是仍有少数制假售假者逍遥法外，拿法律当儿戏，损害农民的利益来谋取暴利。
　　未过两天，杨柳河水被抽水机吸取得见底了，只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河底相互嬉戏，抓着水底残存的鱼虾。于是，庄户人又将眼光瞄向田间的几口老井，他们为保苗日夜奔忙。
　　但是可供利用的地下水只是杯水车薪！各村都不约而同地抽取地下水，这使得地下水位急剧下降，有的农户自家庭院的饮水井汲水相当困难，生活用水严重告急！
　　旱情一丝丝没有减轻的迹象，毒辣辣的太阳，一天两天，浇过的田三两天赶紧松土保墒，否则，在太阳烧烤下，土壤硬结，浇水的成绩变得前功尽弃。
　　面对严峻的形势，林集镇党委政府下达文件要求各村发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切实做好搞旱保收工作，命令各村成立应急抗旱指挥部。
　　
　　按照上面统一指示精神，杨柳湾的搞旱保收工作落到实处，以杨成强为总指挥，柳大水为副总指挥，可是，杨成强口口声声称自己这两天牙痛厉害，无法开展正常的工作。
　　柳大水知道，杨成强哪里是牙痛，分明是假玉米这事，顶不住湾里百姓压力！自然，抗旱保收这项艰巨任务落到柳大水肩上，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工作的实际开展确实步履微艰。
　　这几年，因为风调雨顺，田里的水利设施的添置实在屈指可数，连几口水井也是几年前钻的，如今派到用场方知它的宝贵，但是这样的资源少得过于可怜。做一口新井不容易，没有一个月解决不了问题。
　　看着干涸的杨柳河床，柳大水一阵心酸，连河底被毒花花的太阳晒得片片龟裂，杨柳河是条支流，位于红臼河的最下游，下游尚且如此，别的地方更不用说了。
　　柳大水心里酸酸的，自己四亩玉米收成没指望了，还要挑负起杨成强摞下的烂摊子。名利双收是他杨成强的，论起倒霉的事来，都是让他自个儿找着。想想自己的惨状和窘境，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身为杨柳湾抗旱总指挥，虽然稳坐家中，但心一直饱受煎熬。关键时期，这是在逃避现实。杨成强难得片刻安宁，说来说去，是让刘景得害的，万万没想到，上任半年遭受如此重创。
　　坐在风扇前，杨成强仍然涔涔冒汗，索性，他搬出一张大躺椅，额头上再覆盖一条湿毛巾。
　　虽然一副故作镇静的样子，可杨成强脑海中思绪乱飞。转眼十多天未下雨了，天气实在太热，连续三十七八度高温，旱情可想而知。镇上通知下达的文件，至今放在家里的茶几上，这两天，反正自己身体不好，有他柳大水在，不是想干一番事业吗，这可是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这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杨成强想，自己走了一招妙棋。他暂且摆脱现实的困扰，把自己都难解决的问题推给柳大水。凭杨柳湾这点条件，对谁都是个棘手的问题。
　　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对农民来说，不是一个好兆头，对缺水严重的河川地区，几乎，这是不可扭转的局面。大面积开采地下水，水份蒸发到空中，破坏了地表径流。
　　人们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据天气预报说，三五天没有下雨的迹象。一些湾里群众成群结队去土地神那儿求雨，杨成强不仅感觉好笑，什么年代，还相信这个。
　　昨天女儿其琳问起他的身体和湾里的事情，杨成强有意回避和遮挡现实，他不想在女儿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突然，一个怪怪的念头闯入杨成强的思维。旱、旱、旱他娘的，要是湾里的庄稼都被旱死，无疑帮他解决一个实际问题哩。
　　这样的天气又接连持续五六天，人们即将绝望的时候，就在农历俗称“鬼节”的前一天，天气异常闷热，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庄户人说，老天啊，这是下雨的前兆。中午时，太阳躲进云里，再也没有出来。
　　中午有去田里劳动的人说，要下雨了，一路上看到许多蛇爬行的痕迹，天上的地上的燕子飞得高高的，瞧，蚂蚁在忙碌着筑巢。俗话说，燕子钻天蛇过道，蚂蚁筑巢大雨到。不知多少年的农谚，灵验着呢。
　　果然，下午一两点钟，雨开始下起来。豆大的雨珠砸在泥土上，溅起点点灰尘，灰尘继而被雨水融和，伴着雨水落下，渐渐雨如线、如帘、如瀑，模糊人们的视线。久违的雨啊，可爱的雨，农民们的福音，你终于姗姗来迟，人们盼你的心情都火急火燎的。
　　
　　杨志光昨晚从电视上得知今天在下雨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和父亲一道忙碌开了。木板、框架、木料等这些东西不能被雨水淋到，否则就会失色或者变质。之后，厨房用的燃料干柴要备好，到秋天了，容易阴雨连绵。
　　淑秀早早把晚饭备好，璐璐这孩子早睡了。志光和淑秀吃了饭，肩并肩倚在床前，听着窗户外面哗哗的雨水声，被雨水清新过的空气不再闷热，平添许多清凉。志光和淑秀相依，两人多么温馨！
　　两人东拉西扯着，想到前几天庄稼被旱成那个样子，看来，湾里的庄稼有救了！此时此刻，庄稼正叽哩咕咚贪婪地吮吸个饱呢。很多事情不敢继续想下去，如若再不下雨，农村饮用水都是个问题，吃水的希望没了。好不容易抽到一点地下水，还是黄泥汤，等水清澈再吃，还夹杂着苦涩。
　　
　　分开家后，淑秀在任何事情充分显示出她作为女人的内秀，她和志光合计，谈论规划着未来生活的蓝图。
　　“志光，我觉得过不多长时间，在做家具这行当也得和咱爸分开。”淑秀说。
　　“不是把家分开了吗,”杨志光说，他想不通，淑秀竟然得寸进尺般提要求：“目前条件也不成熟，想想看，很多事指望咱俩生分不说，等得到爸真传再说。”
　　“也不是逼咱爸和咱划条界线，你想想，爸那边也有志洁帮助了，咱一直和爸搅混下去，其实也不是办法，毕竟还有志洁，他也得劳动锻炼，不上学也不能混日子吧。”淑秀说。
　　“可是，我一个人怎么能单独挑大梁？”志光有点反对淑秀的观点。
　　“不是还有我吗，”淑秀用曲手指指自己：“咱们添辆机动三轮车，省力省心。你不是尝试做那个啥新潮流家具吗，我完全支持。”
　　志光在言语上和淑秀对话总觉稍逊一筹，所以讨论到最后的结果总是退而求其次，优柔寡断默然认同淑秀的态度，想想她说的，也没有啥不对的地方可以挑剔。是啊，既然是对志洁好，对全家好，那凭啥心有余悸的阻挠呀。
　　弟弟志洁应该参加劳动锻炼了，想以前，自己的一番经历也在证明这样的道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过几年志洁也要结婚生子，走他曾经走过的路，人生啊，要在风雨中成长自己。
　　静静地聆听窗外的雨声，抚摸着淑秀光洁的脸庞，转过身来再看看熟睡的璐璐，想想日夜操劳的父母，都是可亲可敬的人，他的心中涌现出无穷的力量，就是把事情做好，不虚度光阴，物质第一位的，生活富裕是他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