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如此甜美

　　“大哥，你快让人去找玉兰和玉瑶。”家祺扑到书豪身边着急地喊。
　　玉贤看见书豪和玉康低下了头。
　　书豪和玉康对视一下：这可怎么才好，老太太要是瞧见没有玉瑶，还不得急死过去。
　　“快进屋去，说清楚了，我们好去找。”玉康觉得事情是瞒不过去的，将三弟推着进了大厅。
　　老太太颤巍巍地出了小客厅，只见到了玉贤和家祺，又往他俩身后张望，脑袋一昏，站不住，幸亏身后的杨阿婆等人眼明手快扶住，早有人端来了椅子，将老太太安排坐下：“玉贤，玉瑶呢？”
　　玉贤哭丧着脸在祖母面前跪了下来：“散了会，我们一群人好好地走着，有一帮人拿着棍子什么的来打我们，我们就逃了，我只顾着玉兰，和玉瑶一开始就走散了，后来和玉兰也逃散了。”他说着哭了起来，很快泣不成声。
　　书豪看着家祺，家祺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我和同学出来，看见前面的人都在喊叫，于是就直接拐进了小弄堂，躲了一会儿，见街上安静了才出来，快到家的时候碰上玉贤。我和他一起回去找了……”
　　“恩奶，我真的回去找了，没见到人，我又不敢大声叫……”玉贤，满脸的眼泪鼻涕。
　　老太太背过一口气，大家手忙脚乱地掐人中灌汤水，她才缓过来嚎啕大哭：“……算命的说她20岁前有大难，哪能来得这么早呀……”
　　此话一出，书豪和小婉震惊：说的可是玉瑶，怪不得老太太将她管束的这么严。书豪读书不少，还去美国留过洋，几乎是不信这一套的。可今天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也为玉瑶担忧起来。
　　“姆妈，那是迷信，您多虑了，玉瑶机灵，鬼着呢，说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呢。”刘松之抚着老太太的胸口，安慰。
　　“顺子，我们走！”书豪觉得身上一阵阵寒意，他再也等不下去了，疾步出门。
　　“大哥，我也去。”家祺也跟出来。
　　“在这待着，别再添乱了。”玉康扯住家祺。
　　车子快速冲出了大家的视线。
　　玉贤刚要起来，只听见父亲大呼一声：“给我跪着！玉瑶没有回家，你就不许起！叫人备车，玉康，到你姨妈家瞧瞧去，玉兰可有到家——说不定玉瑶跟着玉兰呢。”
　　玉康磕磕绊绊地冲去停车处。
　　屋子里众人不敢出声，也没有什么法子，只听得老太太抽泣的声音，玉贤无声地跪在中央。家祺站到了边上，他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帮忙照顾好玉瑶。


　　玉康和刘管事到了南市玉兰的家，敲门后，来开门的是玉兰的大哥王震飞。
　　“大表哥，这是怎么啦？”震飞很是奇怪，请玉康和刘管事进屋，玉康正说着来意，姨妈披着衣裳也起来了，她打完麻将回来刚睡下不久，听见敲门声，顿时惊醒，这个时局，谁不是提着一颗心在生活呢。
　　还没有等玉康把话说完，姨妈就跑去了玉兰的房间，发现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动过，心里直叫不好。
　　这边震飞也在跟玉康说：“我今晚没有出过门，玉兰还没有回来，玉瑶压根不会来。”
　　这边姨妈就哭丧着脸出来了：“怎么办？人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玉康心中更急，这边姨妈越说越急，开始嚎啕，干等着不能走开，徘徊过后，玉康说：“姨妈，这样吧，我接您去我家，一起等消息，震飞呢在这里，不论谁先有信，都给传递一下。您看怎么样？”
　　大家同意，姨妈跟着玉康坐车到了刘公馆，扯住老太太和姐夫刘松之，开始哭诉。友梅等人无奈，只得将老太太先劝回了房。
　　大厅里的摆钟像个处事不惊的沉稳老人，稳稳地为大家报出每分每秒，对刘家的每一个人而言却是煎熬。
　　…………
　　书豪等人到了青年会，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了，哪里还有人影。书豪站在空荡荡的街上不住地挠头发。
　　身边站着顺子，杨志明，书豪皱着眉往远处的黑暗看了看，吩咐道：“顺子，志明，我们把车停在这里，往这个方向分三路去找，无论找到没有找到，半小时后来此处汇合。”说着看了看怀表，三人散去。顺子和志明呼喊着“玉瑶，玉兰”的声音渐渐远去。
　　书豪直奔大马路走着，转念一想，也该往周边的小弄堂去看看，于是就这样忧心忡忡地跑了好几条街，每到一个弄堂口就往里面呼喊。时间到了，赶回来与顺子他们汇合。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三人又下车，还是像刚才那样分散去找。
　　书豪已经喊得嗓子冒火，他清了清嗓子，吹起了口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口哨声倒比呼叫声音更悠扬些。他边寻边不停地吹着那首玉瑶熟悉的曲子。
　　就在他一点点失望，一点点着急担忧加剧的时候，前面的一盏路灯下忽的跑出一个纤柔的身影，大口地喘息着站在那里看着书豪。书豪一看身形就知道是玉瑶，他大步冲过去，激动万分，双手捧住她的脸，只见她大口地喘着气，明亮的眸子里喜悦替代了恐惧，正柔情无限地看着自己。
　　“你去了哪里？知道吗，我有多急！”书豪继续捧住她娇嫩如花的脸，彷如捧了失而复得的隗宝。他一直掩藏着自己真实的情感，可每次一触到她的眸子，他就陷落进去。
　　“躲在黑暗里，听见你吹的《雨霖铃》，我就来了！”玉瑶抓住书豪的手，至始至终柔情地看着书豪。那目光使书豪更加迷离，觉得眼前的玉瑶曾经与他一起曾穿越过几世的沧桑似的，他忍不住忘情地吻去，轻柔神情地含住她娇嫩的红唇……
　　玉瑶羞涩地躲了一下，没有成功，书豪抱得太紧了，索性闭上眼，踮起脚，抱着书豪的双手也越来越紧。原来吻是如此的甜美，令人欲罢不能，连呼吸都停止了。
　　冲动过后书豪冷静下来，松开手。他克制着将玉瑶推开，看着她迷茫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办，刚才忘情的那一吻，令他痛苦和纠结起来。他努力使自己尽力镇定下来，牵住玉瑶的手往和顺子他们约定好的地点走去。顺子他们还没有来，书豪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坐下。一阵秋风拂来，将他的激情彻底冷却，还给他一个清醒的头脑。
　　玉瑶坐到书豪身边，依偎着他，不说话，两人静静地坐着。
　　路灯在夜色下闪着昏黄的颜色，“我懂！”玉瑶柔声说。她觉得很累，双腿酸痛，她伏在书豪的腿上休息，书豪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她觉得自己安全了，什么都不用害怕和担心，于是闭上了眼，很快睡着。


　　集会散场，大家都往外走，玉瑶见到走在前面的三哥玉贤亲昵地牵着玉兰的手，她也不好意思挤上前去，家祺则和他的同学边走边进行热烈的讨论，她也插不上话。
　　有人拍了拍玉瑶的肩膀，玉瑶扭头，是她的同班同学，于是停住脚步和她们闲聊了几句，
　　“明天见！”玉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挥手告别后，踮起脚在人群中找寻三哥和玉兰他们，发现自己掉队了，于是就跟着一群人走出来，到了大街上，想着刚才来时的路，凭着记忆快步走去。
　　大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玉瑶似乎是看见了远处的三哥和玉兰等人，小跑着追去，这时，前方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人，举着棍棒砸向远处的学生们，学生们叫喊“打人啦，快逃”之类的话，四下逃散，玉瑶先是被吓住了，转念一想，赶紧跑进边上的小弄堂，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于是拼了命地往弄堂深处跑去。也不知跑了多远，实在没有力气了，她靠着一面墙停下来休息，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缩进一个墙角蹲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怕！不怕！”玉瑶想着刚才在集会上群情激昂的场景，心中的恐惧略微减淡些。蹲得脚酸，她起身，慢慢地走到有路灯的大马路上来。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她沿着边上的商铺谨慎地往前走着，一想不对，我该先回去找到那个会场，这样我才能找到回家的路，于是她又返回了黑暗的小弄堂。
　　就这样玉瑶在小弄堂里兜兜转转，看见有人影都躲，大气都不敢出。黑暗里窜出一只猫，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她，把她着实吓了一跳，接着就暗暗给自己鼓劲，继续寻找回家的路。恐惧如同寒冬升腾的热气，将玻璃雾化，将一切蒙蔽，看不清也分不清……
　　隐约地传来了口哨声，玉瑶竖耳倾听，没错，是书豪在吹《雨霖铃》。那婉转悠扬的韵律穿透黑暗和恐惧共同制造的阴霾，像一道朝霞，照亮了前方的路途，玉瑶闻声跑去。
　　
　　书豪抱着熟睡得像个婴儿般的玉瑶走进刘公馆，大家都站了起来，书豪粗粗地讲了找到玉瑶的过程。
　　早就有人去告知老太太。老太太挣扎着出来，伸手将玉瑶从头摸到脚，好像怕她缺少了一部分似的，最后向着书豪感激地点头：“辛苦你了。”
　　书豪直接将玉瑶抱回了她的房间，瞅了一眼玉瑶，转身离开，余下的就交给余妈妈了。
　　下得楼来，大家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有人更是着急：“怎么办，我的玉兰去哪里啦？”哭号声继续。
　　“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巡铺房了。”刘松之安慰着。
　　“你们家的孩子倒是都回来，单单少了我们玉兰。”
　　这会儿说什么都是人家的话柄，大家都不敢说话。老太太已经回房休息了，她吓了这一宿，更喘了。
　　玉贤跪着挪动着到姨妈面前，声音嘶哑：“是我的错，是我松了手。”
　　姨妈看了眼玉贤，哭得没了声。
　　“姨妈，您先去歇歇，这里有我们在，一有信就上来告诉您。”玉康暗示妻子，于是大嫂和几个女人搀扶着姨妈去了客房。
　　“江先生，给你添麻烦了。不知如何谢你。”刘松之向书豪致谢。
　　书豪尴尬地笑了下，不敢看玉瑶父亲的眼，他心中已经是愧疚：后悔那个冲动的吻，让他今后如何面对玉瑶。
　　“我的人也在打探消息，有消息就过来告知。”书豪急着离开刘家，小婉已经睁不开眼了，她见状，过去拽了一把傻愣愣站在边上的家祺，三人告辞回了家。
　　书豪一早就起来，找了更多的人打听有关玉兰的消息。小婉起床后已是中午，就和家祺匆匆用过中饭去了刘家，还是没有玉兰的消息，玉康等人还在外面到处活动。
　　三人在家沉默地吃过晚饭，小婉说：“家祺不要出门了哦，我和你哥过去刘家看看。老太太今天越发不舒服了，玉瑶一直在房里，我下午去也没有见到，他们姨妈晕过去好几次……哎。”
　　家祺点头。书豪没有做声，他倒不是不愿意去，心里惦念着玉瑶，却又怕见到她，他深深地为自己昨晚的冲动内疚。
　　“书豪，走吧。”小婉在门口等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