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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篇20、21

作品名称:诗酒年华      作者:吴润涛      发布时间:2015-07-26 09:28:14      字数:4557

  二十
  第二天上班后,陈处长领着钟可去罗部长的办公室。钟可从未见过罗部长,但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据说罗部长是个老资格,在井冈山时期,就当过红军俱乐部的主任。建国后被授予中将衔。文革中一直靠边站,受批斗时几颗牙都被打掉了。他是最近才“解放”出来,恢复原职务的。
  一上到部首长们办公的三楼,楼道就铺满了猩红色的地毯。脚走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整个楼层都是静悄悄的,连空气都充满着神秘的气氛。钟可的神经立马就紧张起来,他跟在陈处长后面,机械地朝前走着。
  钟可跟着陈处长,进了一个开着门的大办公室。那办公室可真叫大,简直就是个会议室。靠里的一整面墙,全是书橱。书橱前是一张很气派的大办公桌。宽厚大气的皮沙发,顺墙摆了一圈。已经有七八位首长模样的人坐在那里。钟可跟着陈处长就坐在靠门边的沙发上。陈处长自然地靠在沙发的后背上,朝各位首长笑了笑,没有说话。钟可只是把屁股放在沙发沿上,拘谨地把头微低,眼睛茫然地盯着红底白花的地毯出神等待。他能感觉到,首长们都不经意地撇了他一眼,又继续他们各自的低声交谈去了。钟可也注意到,居中的两个沙发还空着没人去坐。
  忽然,人们都站了起来。办公室又出现了两个人。原来里面还有个套间,他们就是从套间里出来的。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崭新的军装,面带和蔼的微笑。人们像众星捧月一样,把他让到居中的沙发上落座。后面跟着的大概是秘书,他没在沙发上就坐。而是转到居中沙发的背后,坐在专门设置在那里的一个小桌后面。
  罗部长落座后,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之后感慨地说:“主席说得好啊,我现在是‘桃花园中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今天就是想听听最基层的声音,大家就陪我一起享受吧!那位小鬼来啦吗?”
  陈处长赶紧起身介绍,罗部长就招手要钟可坐到靠他的那张沙发上,陈处长示意钟可快过去。钟可只得起身过去,仍然是把屁股放在沙发沿上,很不得劲。
  这种阵势,钟可从未经历过。他不能像昨天与陈处长谈话那样放松。昨天晚上准备的那些腹稿,似乎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一问一答式的谈话,让钟可很被动,罗部长也觉得不过瘾。还是罗部长打破了僵局。他说:“小钟啊,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当团长了,打的仗都数不清了。如果现在让你当团长,你照样能行,时势造英雄嘛!你不要拘束,随便谈,我什么都想听,哪方面的情况都需要了解。我们就像聊天一样地漫谈。好吗?”说着话,他就走过去,把钟可拉起来,让他在沙发上坐踏实,继续说道:“主席说,‘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今天在坐的,就数你的职务低、资历浅,也就数你最聪明。我们都是你的小学生!大家说,对吗?”说罢,又朝着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首长也就跟着一起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钟可拘谨紧张的心理也随之被打消,他仔细地观察各位首长,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在罗部长身上,脸上表情也是随着罗部长的变化而变化。但神态又是各异的,多数是怀着一种热切的期待,个别一两位似乎只是一种勉强的应付。
  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多了。钟可说话中间,其他首长有时也插那么一两句。尤其是政治部的首长,把他们团的几位领导的情况,向罗部长作了较详细地介绍。钟可从中也觉察到,罗部长对他们团的领导并不熟悉。只是对黄主任印象深一些,他还记得,那个“小黄”在总部警卫连当连长时,工作特别认真负责,不讲一点面子。有一次在大门口,还挡了他的车呢!对孙政委的印象很模糊,想了好半天,才含糊地说:“他是不是在哪个部当过协理员呀!”
  气氛一活跃,时间过得就特别快,不知不觉就是两个多小时。这时,秘书凑到罗部长身旁,附着耳朵耳语了一会儿。只听罗部长“哦、哦”了两声,秘书就对大伙说:“谈话就到这儿吧,部长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去出席。”
  罗部长站起来与钟可握了握手,就由秘书陪着进了里屋。之后,其他首长也依次与钟可握手,握毕便鱼贯而出。等首长们都走完了,陈处长才与钟可准备离开。这时,秘书又走了出来,手拿着一张纸,对钟可说:“这是刚才罗部长的四条指示,回去以后,尽快向常委们传达,认真贯彻落实。”
  
  回到陈处长的办公室,他们才认真看起罗部长的四条指示。这四条指示的大致内容是:第一,要认真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第二,要搞好班子团结;第三,要努力抓好战备;第四,要搞好整顿。钟可感到最敏感最要命的是第四条。在第四条里,竟点了孙政委和李副团长的名。批评孙政委营造个人小安乐窝,养狗养花和用公家木料做家具。指责李副团长酗酒滋事,简直成了“酒团长”。
  钟可清楚地记得,从头到尾的整个谈话,一点也没涉及到这些问题,罗部长更没说过批评之类的话。这些所谓的指示,是从哪里来的呢?钟可现在似乎才明白那么一点点,原来许多大首长的指示,乃至更高首长的指示,难道就是这样造出来的?!他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决不敢随便这样说。
  钟可发愁的是回去如何传达呢?他觉得孙政委其实是个好领导,就是有养花养狗的嗜好,做家具的事他并不清楚。难道这就成了营造安乐窝?李副团长确实有酗酒的毛病,在全团上下口碑不好。可这些事,他们在谈话时都没涉及到呀!
  
  陈处长看出了钟可的难处。把这个年轻人无端地牵扯到矛盾的旋涡中,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他得给小伙子出主意,并承担所能承担的责任。他安慰钟可说:“我负责把谈话情况给你们黄主任说清楚。你回去先向黄主任汇报,如何贯彻落实,由他向孙政委去说。”陈处长还告诉钟可,罗部长指示中点的那些具体事,都来自上访的信件,你们团的告状信可多哩!大都是告孙政委与李副团长的。孙政委也是个老资格了,怎么连阵都坐不住呢!
  二十一
  钟可返回部队时,不带绝密文件,也就没有资格再坐软卧。当然他更不会自己花钱去坐软卧,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张软卧票呢!
  但当他踏进硬座车厢时,却感到情况与来时大不一样。不仅整个车厢整洁利落,而且服务员的态度特别热情。帮你放行李,给你倒开水,还不停地征求意见。钟可打听后才知道,是铁道部刚换了新部长,全系统已经开始了整顿。这正是整顿整出的新气象!
  这本来是件可喜的好事,钟可应该非常高兴的。但一想起那四条指示,就像手中捧着个滚烫的山芋,怀里揣着一本难念的“经”一样,那能高兴得起来呢!这会儿的钟可,被那四条指示折腾得心烦意乱,吃饭无味,睡觉不宁,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已经麻木不仁了!他倒不怎么急切地盼望火车正点,回去也是没有好日子过!但他也很清楚,躲得过初一,还逃得过十五?是福是祸,随它去吧!反正自己没做亏心事,问心无愧。再说还有陈处长做证呢!钟可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回到了部队。
  黄主任已经接到了陈处长的电话。没等钟可开口,就把一切责任拦到自己身上。他让钟可把罗部长的四条指示交给他,由他去向孙政委和党委汇报。并一再嘱咐钟可,不要有任何思想顾虑,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钟可的心总算放下了那么一点点。
  
  回到部队已经几天了,与孙政委也打过几次照面。孙政委还是像往常一样,对他笑嘻嘻的。钟可每次都想找个话头,与孙政委说说去总部的情况。但想到黄主任的嘱咐,就又把话咽回去了。
  就这样很平静地过去了多半个月。忽一日,政治处的刘副主任找他谈话,说党委已经决定,免去他的党委秘书职务,去三连任副指导员。并说这是有意识地培养青年干部,让他到基层去锻炼锻炼。
  钟可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心里忽然开了点窍:怪不得昨天开常委会不让他做记录呢!他心里也清楚,三连已经有两个副指导员,他去了只是个摆设。按正常情况,政治机关的干部下基层去任职,一般都提职,最差的也要当个连队的正职。他知道,这都是去总部被罗部长召见惹下的祸!
  钟可也知道刘副主任是例行公事。但他奇怪,黄主任为什么不出面呢?后来才闹清楚,黄主任昨天突发心脏病,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钟可赶到医院看望黄主任时,病情已经趋于稳定。黄主任见了钟可,不由地就掉下了眼泪。他只对钟可说:“去吧,不管在哪里,都是为党工作,一定要好好干呀!”
  钟可的重新任职公开之后,许多话才传到他的耳朵,使他对孙政委有了重新的认识。一些老同志告诉他,孙政委的心眼小得很,对谁都怀疑。别看他成天见人笑嘻嘻的,心里不定想什么呢!他这人虽然很少与人争吵,但从不与人交心。在全团就数与黄主任的关系好一些,他们过去都在总部机关呆过,又都是南方老乡。但这次因为你的事,俩人也闹翻了。孙政委对你的看法大着哩,如果按他的意见,是让你下去当排长。黄主任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气得黄主任在常委会上拍了桌子,当场引发了心脏病。钟可听着这些话,直觉得毛骨悚然。
  孙政委见了钟可,仍然是笑嘻嘻的。但钟可总觉得这笑脸中有很多种意思。有讽刺,有奚落,有警告,有挑衅,最终是一个意思,对你的不信任!钟可很想找孙政委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但又觉得不能谈。与他谈什么呢?向他表白,能说得清吗?人家又没找你说这件事,你怎么去向人家解释呢,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钟可虽然问心无愧,却一直没有机会能说得清楚。他第一次受到了误会的伤害,而且这是涉及到人品的误会。一个人的品德遭受怀疑,是最痛苦的,也是最无奈的。消除误会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坦诚地沟通。但这种沟通,需要双方的坦诚。单凭一方的坦诚,反而会适得其反。看来只有保持沉默,让时间去证实一切去吧!有时他也站在孙政委的角度去想:也别全怪人家孙政委小肚鸡肠,明明就是你钟可去了一下总部,又受到罗部长的召见,才有了这四条指示的,你能脱得了干系吗?人家不怀疑你怀疑谁?
  
  钟可在痛苦的煎熬中,对“误会”一词,有了切身的感受与理解。尽管误会的双方也许都是好人,双方也许都受到了伤害,但产生误会的原因,却是由小心眼的那一方而起。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觉得你在有意害他,成天疑心忡忡的,对谁也不相信。其实这种人一生都很可怜,不会有知心朋友,总是在自己编织的疑阵中痛苦地挣扎。
  钟可进而想到,如果误会的一方,是普通的老百姓,倒不太要紧,什么时候消除都无关紧要。可怕的他是一位领导干部,手中掌握着一定的权力。这时候的误会,就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简单事,而是加杂着权力的力量了。
  军队的整顿很快也开始了。他们团整顿的结果,是孙政委调走了,但到新的单位还是政委。李副团长降职了,成了副参谋长。李副团长在整顿期间,曾专门找钟可说:“你得讲话呀,孙政委打击报复你的事,全团上下都清楚。我已经在会上提了,你抓紧写个材料上来!”
  钟可真没想到,这位凭借孙政委的赏识而上来的“火箭干部”,竟对自己的“伯乐”来了个落井下石。钟可没好气地说:“让我下连队当副指导员,是党委决定的,你也是积极赞成的,怎么能是孙政委打击报复呢?”
  钟可感到遗憾的是在孙政委调走时,他们都没有机会沟通。这种误会不知等到何时才能消除!
  孙政委走了之后,又调来位杨政委。黄主任也病愈出院了。一天,黄主任找钟可谈话,又要让他回政治处工作。钟可在黄主任面前一点都不拘束,就半真半假地说:“我可还是老样子没变,怎么以前不称职,现在就又能用啦!”黄主任随即训斥道:“你小子别不知好歹,为你的事,我与孙政委都翻了脸。生气引发了这心脏病,差点没有要了我的命!”
  钟可在连队停了一段时间,对基层确实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是真心想在基层工作的。黄主任听了他的陈述之后,就没有再勉强。时间不长,钟可就被任命为八连的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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