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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的协议简单，对财务审计的一项补签，有汪总这样专业人士的邮件扫描，我代表总公司来人仅仅表达郑重，汉森事前准备工作充分得当，我刷刷刷签了自己大名便完事。
　　浮冰哥在四季酒店的龙景轩宴请，一行四人，简单隆重。我心满意足的品尝这里出名的正宗粤菜，只听浮冰哥建议说，“明天晚上的飞机，岩溪要不要逛逛香港？”
　　我看着汉森和李二哥说：“不用”，希望听他们定夺，香港我来过几次，这一次我更希望能趁机跟他们建立联系，近距离了解被内部团队称为“汉奸”的掮客与投行。
　　“我还有事，一会不用管我。”汉森擦了擦嘴，神态优雅。
　　李二哥呵呵一笑，“浮冰把岩溪安排妥当就行。”
　　我连忙摆手，“没安排我正好在酒店睡到自然醒。”
　　餐后大家各自散去，我被送回酒店房间。
　　工作以来，我出差的次数不少，习惯斛光交错之后的冷清，自己在客房看书上网非常自在，这一次却倍感疲倦，伴随着不安阵阵袭来，我不知道下一步会面临什么，自己该如何自保。
　　一觉睡到傍晚，从酒店的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维港夜景，华灯初上，朦胧的天际线下高楼鳞次栉比，灯光璀璨夺目，繁华都市衬托下是自己内心的惶然。
　　正胡思乱想中，手机响了，是汉森。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奇怪，舌头打结好像是喝醉了。
　　“岩溪，纪小姐，下来喝酒！”
　　“你在哪？”我问完他，匆匆忙忙套上衣服出门。
　　酒店大堂的酒廊时尚雅致，位置不多，整体深色调装修，有黄蓝色琉璃镶嵌的墙。现在刚到鸡尾酒时间，酒廊的人稀稀拉拉。我走上前坐在吧台前空置的高椅上，对年轻的调酒师叩了叩手指，他看着我笑了笑问，“试试赛萨拉克？”
　　“也好，多加一些菲奈特。”
　　旁边汉森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握着酒杯，侧头望着我没动，我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已经醉了。
　　“这位先生来之前已经喝过不少。”调酒师一边优雅地摆弄着手上的酒具对我说。
　　“噢！”我回望了汉森一眼，“原来你嗜酒。”
　　通常喝过还换地方继续喝酒的人定然是酒鬼，可是汉森穿着体面的灰蓝色格子衬衣，长袖袖扣严实紧密，头发微微有些蓬乱，不影响他在这里仍然是绅士的模样。
　　汉森没理会我的揶揄，端起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推至调酒师面前，“再来一杯，跟她一样！”
　　我本来就是给他点的这杯赛萨拉克，菲奈特的苦味可帮助解酒健胃，我自己并不喝酒。
　　他有些烦躁地刨了刨头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岩溪，嗯，你很好！”
　　“当然啦，我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我歪着头顺着他的话题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晃了晃身体，“岂止啊！你的好奇心让人疲惫不堪，即使沉默也无法让人忽视。”
　　“您是批评我咄咄逼人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是的。我是在说我自己，失败！”他一边说着使劲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嘴里嘟哝着，“男人嘛，帅不帅很重要，行不行更重要，博还是不博也很重要，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就算是彻底的走上作死的路了。”
　　我对他的话感到茫然，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这时只见他向我晃了晃，“嗯”了一声便要滑下去，我正好伸出手扶在他腋下，他居然顺势就趴在了我身上，全身冰凉。
　　啊，好沉！
　　一个酒鬼！我在心底哀嚎，咬着牙吭哧吭哧地扶他躺倒在矮沙发上，我能清楚地感觉他的心跳的砰砰砰的，比战场的擂鼓还厉害。我腾地支起身体，拧着眉头仔细看着他，心想这是想借酒发疯吗！难怪他看着我露出迷离邪魅的眼神，人可以装醉，心跳却无法跟着说谎。
　　我静静地盯着他，只待他眯着眼睛露出破绽，我就会挥手给他一拳，打到他找不着家。可是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口唇有些青紫，呼吸也越来越慢的样子，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嗨！”我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脸，他毫无反应，我有些慌了，转身叫了吧台上的调酒师。年轻的调酒师一边扬手甩动着手里的摇壶，仰头朝不远处站立的一个黑西服男人努了努嘴，那男人向我们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脖侧，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先生是我们住店的客人吗？”
　　“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怎么了？”
　　“酒精中毒，需要送医院。”
　　酒精中毒？我顿时呆立当场。
　　时间已经很晚，我打电话给投行李二哥，他的手机已经关机，还好有酒店管理人员帮忙把汉森送回客房并叫来了医生。整整一个通宵我不敢睡觉，汉森经过洗胃仍然昏迷，医生给他做心电监护观察生命体征，还挂水补液补糖维持电解质平衡。
　　医生叮嘱我说，“为防止合并症发生，家属最好在旁边看护。”我很害怕，看护就看护吧，连解释说我不是病人家属的话也省了。
　　这一次香港之行终身难忘。
　　汉森在我准备上飞机之前醒来，他谢谢我对他的照顾，说了些来日方长的话，我和他告别之后跟投行李二哥先行一步回到公司老老实实地上班。
　　第三天汪总召我去了她办公室，用很撇脚的理由解释了临时换队员的原因，然后非常肯定地表示以后不会了，这个收购项目就是我跟她，计划发展部的工作可以先放下，专心跟进这边。
　　我明白这次收购项目的里程碑意义，最高负责人固然是浮冰，但汪总作为总公司财务总监，项目执行负责人，她日后的功绩将载入集团史册，而我这个小角色因为所属总公司的位置也会显得闪闪夺目，前途不可限量。我至今不太清楚墨鱼仔替换的插曲是如何生起，隐约听说是因为某次与吴总吃饭，受到不经意的点拨，引发了汪总的联想，后来发觉没对赶紧改了过来。
　　接下来我就正式从计划发展部出来了，汪总财务总监办公室的旁边布置了一间虽然很小但是独立的办公室出来，作为项目组临时办公点，由我单独使用。
　　这期间我需要阅读海量的数据库文件，海量！
　　数据分析定性有香港的专家顾问团队，作为总公司代表我全盘了解就好，权当汪总的眼睛和手臂。分公司会把具体进程定期汇报，我随时掌握情况挑选重要的讯息定期给汪总过目。
　　全程进入一个项目收购环节对我的职业生涯绝对是个大礼包，不是每个新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尽可能地努力学习。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冬去春来，汉森很诡异地一病不起，由助理小黄跟进，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也总是小秘书接通。集团对他很信任，听到小黄汇报各项进程顺利的消息，包括分公司浮冰哥和汪总都高枕无忧地坐等好消息。
　　我却隐隐约约觉得蹊跷，想起在香港他喝醉酒说自己很失败总是莫名不安。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上班就看见严墨对我挤眼睛，悄声说汪总在大发雷霆让我小心点。
　　我走进办公室便看见汪总将我的文件丢了一地，赶紧识趣地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她尖利地朝我吼了一句，“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么？忙着吃屎吗？”
　　我楞楞地站在门口，脸涨得彤红。挨上级批评这种事情我明白，曾经培训老师还做过心理压力测试，让同学们角色扮演上级和下级接受严厉的批评，作出最妥当的反映和对策。但是被活生生地骂吃屎还是生平第一次，我有些郁闷，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到底为什么。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汪总的怒火更盛，索性抄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杯子砸得粉碎。我立马回过神来，拿起扫帚一边打扫一边问到，“汪总，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汪总的黑框眼镜也挡不住两把霜刀甩过来，“自己看！”
　　一份电邮扫描件丢到我的面前，上面赫然一个大标题写着：祝贺ASG澳森集团成功收购香港南洋制药有限公司。还配有两边CEO握手言欢的正面照片。
　　我顿时愣住了，ASG澳森比起我们的香港分公司，体量大得多，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呢，就算我们没听到，以秦汉森的能力他怎么会没听说，这段时间他故意避开我们，是不是就因为他早已知晓，但是他作为经纪人有什么理由回避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汪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我：“项目没成功对他们来说无非少拿几千万的提成，对你我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说实话我心里没数，难道还会辞我不成，我在这个团队中无足挂齿，有那么多人顶着，我没有一点负罪感。
　　幼稚！
　　汪总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