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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发展部的差旅费一向占比大于其他部门，以前阿瞳看看一笑而过，这一次却较真起来，很明显不是我做不了主，而是她故意不开绿灯，一定要领导出面罢了。我知道王经理出面也能搞定这个事情，她只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出口气。
　　“噢。好的，阿瞳我明白了。按规定是该王经理亲自过来跟汪总解释，但今天不巧，王经理开会，过了明天才回来，我明天也要出差，等我回来提交日期就错过了。要不这样，我回去给王经理打电话，让他请示吴总亲自跟汪总解释好吗？”我做出一副尽力而为的表情，特别抬出吴总施压，果然阿瞳很容易就上当了。
　　如果提交日期错过，他们财务系统的调整就会很麻烦，这是其一；其二王经理恼怒财务不给面子一气之下给董事长请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会把阿瞳置于很尴尬的位置，我深谙其中的窍门，没有提王经理和汪总接洽，而是直接抬出最高领导。
　　其实也是惯性思维，大家都知道吴总直接分管计划发展部，尤其我还是部门红人。阿瞳不会像汪总那些老江湖们看出我拉虎皮扯大旗，而是立刻就拿我毫无办法。
　　我从财务部出来，眼前还晃动着阿瞳压抑着不满的表情，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刚坐回办公室，行政就打来电话问我出差的事情。
　　“小于的商务签注没下来，明天还是你去。”电话里杨主任提到小于，我一愣脱口而问，“小于也去吗？”这件事并不在我的知晓范围。
　　“哦，之前不是换成小于了吗，他签注没过汪总说还是你。”杨主任的话让我的心犹如被铅石拖拽着，一阵一阵地疼。明天我去香港出差，临时换成小于我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要不是签注没下，那我明天一早会不会像个傻逼样拖着大箱子，到公司写字楼等着坐车出发？什么时候我在集团的人缘这么差了，工作换人的事情都没人跟我打个招呼。
　　“好的，谢谢杨主任，我需要转告小于吗？”我没有表露哪怕丁点情绪，很得体地询问。
　　“也好，我就不再跟他打电话了。”
　　挂断电话，我深吸了口气慢慢推开玻璃门。
　　我们计划发展部不是集团最大的一个部门，却是实力最雄厚的一个部门，五十多人划分成三个区域。远远看见小于正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炯炯有神，他是跟我同一批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也是部门经理非常倚重的得力干将，平时我们接触比较多，都是年轻人看起来无话不谈。
　　“墨鱼仔！”直到我走上前去站在他的身边叫了他名字，他才抬起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墨鱼仔是王经理给他取的外号，每次部门聚餐他就点墨鱼仔，大家便都这么叫他了。
　　“看什么这么认真啊?”我凑上去对他和气地笑了笑。
　　他立刻换了页面，可是一瞬间我还是看到了是关于香港的天气讯息。“嗯，没什么！”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岩溪，找我什么事情？”
　　“刚才杨主任让我转告你，去香港的商务签注没下来，明天不用去了。”我看着他面无表情。
　　“啊！”他站起来脸色一变，瞬息间又换了张笑脸，“好的，我知道了。”
　　“就这事，回头再说啊！”我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要走。
　　“岩溪！”他叫住了我，我笑眯眯地“嗯？”了一声停下脚步。
　　“哦......我，也是刚接到王经理电话，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他挠了挠头。
　　“知道了！”我笑了。转身而去的时候，笑容却在脸上凝结。
　　心累！
　　我忽然有些理解与我同时进来的这批人，他们在过去的日子里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就像十分钟之前，当我得知属于我的机会被替换的那片刻的心情，我才明白我真的占据了属于同龄人的所有机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其实我以为集团的蛋糕是很大的，需要很多很多努力奋发的人，我从来以为我们是队友，没想到会是竞争对手……
　　同行去香港的人竟然有汉森。
　　出于保密需要，临行之前我只被告知因为香港分公司准备收购某制药企业一事，我作为总公司代表参与其中，具体事宜由经纪人负责，也就是业内俗称的“掮客”。
　　掮客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并不好，在买卖双方斡旋促成交易，价格提成便是他们的收入，跟房产中介的性质差不多，但更多人把他们当成人情经济和介绍贿赂的代名词，都是一些神通广大、左右逢源的家伙。我想起在酒店陪着神秘贵客上山游玩的情景，很难不把汉森归于这一类人。
　　与他同行的还有投行的一位负责人，我们之前见过面，是个江湖气息颇重的中年男，我叫他李二哥。
　　除了他们外部团队，公司内部的最高负责人是香港分公司的副总——福建人胡冰。由于他们的口音“胡”“符”不分，我就开玩笑叫他“浮冰哥”。
　　集团除我之外还有财务总监汪总作为执行负责人参加，只是这一次仅仅为准备工作中的某小节协议签署，她便让我这个小角色全权代理。加上香港分公司雇佣的审计、法律、财务方面专家顾问杂牌军就组成了这一次收购团队。
　　汉森看到我从汽车上下来的一瞬间，面带微笑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好像事前就知道是我一样，我却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你呢，秦先生，我不知道你跟集团还有业务往来。”
　　“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熙熙攘攘都是利益来往，岩溪小姐如果明白就知道在哪里碰到我也不稀奇了，不管怎么样，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才麻烦你跟我跑这一趟。”汉森一边说着高深莫测的话，伸出手很商务地在我掌心握了握，然后随意地接过了我手中的箱子。他身上有一股凝聚力很强的气场，身板很直，一步一步走得很有架势。
　　我跟在他和李二哥的身后，默默无闻，心里一直翻江倒海地寻思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地位低微，对整个项目了解不够，公司的很多信息也完全不会经过我。他们随时都会因为某种忽发奇想的原因把我替换下来，经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身体里的不安全感又统统涌上来，本能的使我要想办法利用机会留在项目里。眼前的两个人便是机会，很明显他们对项目的了解程度比我高得多，如果我掌握了核心信息，他们想换也不成了吧！
　　心里有些烦躁，机舱里的冷气也不能让我安静下来。
　　“怎么了？”汉森似乎看出我坐立不安，侧头问我。
　　“之前有些感冒，没事。”我看着他的星眸微微笑了笑，“聊会天也许好些。”
　　“嗯，想聊什么？”他放下手中的杂志，收起桌板，很温和地问我，“对了，那天，你那位朋友的脚怎么样了？”
　　“应该好了吧。”我心里被扯了一下，痛得皱眉。
　　这些日子压抑着不去想隽绎却被他突然间提起，难受得只想跳开话题，“送他回去之后我一直忙，没来得及关心他呢。”
　　“噢，是吗？”汉森口气忽然略显嘲讽，眼神微微下沉。
　　“秦先生，这个项目......”我想转移话题，不料汉森不客气地打断我，“汉森，他们都这么叫我。”
　　“哦，咳咳。汉森，对方企业叫什么名字？”我仗着年纪小，透支自己的犯错机会。
　　果然汉森斜睨了我一眼，投行出身的李二哥还侧身对着我的方向敲了敲桌面，“吴总不给你们培训保密守则的吗？”
　　我当即被两个大男人弄了个红脸，“反正是闲聊嘛，不说也好。”只好自寻台阶，接着问，“集团凭借这一次收购当然能够进入新领域，可是对方报价跟我们的出价差别大吗？他们是否还在接触其他公司，如果有接触，那些公司的背景我们都能了解吗？而且我们和对方的文化差异大吗，如果大的话进入谈判阶段会很艰难沟通。”
　　“呵。”汉森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做过功课的呢，难怪吴总欣赏你。”
　　我可不是为了卖弄说这些话的，难道在男人的眼中，我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孩，或者说是总公司安插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嗯？”我睁着大眼睛望着汉森，很想让他明白我真不是为了母亲的微笑和大地的丰收，而问这些很不礼貌的问题。
　　汉森有片刻的失神，眼睛里有什么我无法捕捉的东西稍纵即逝，他眨了眨眼，卷翘的眼睫扑闪，黝黑的眼眸显得愈发深邃无波。
　　“对方的报价也在保密阶段，知道的人不多于十个，交易意向书虽然签订，但一天不坐下来谈，很可能就还有其他公司在跟进。”汉森收敛了戏谑的表情，认真地告诉我。
　　“噢，”我垂下眼眸点点头，心里明白汉森把话递到我跟前，明摆着是在教我，“我明白了。”
　　“哈哈！”李二哥在一边笑得爽朗，“聪明人一点就透，教起来不费神。岩溪，把汉森抓牢啊，他肚子里的干货不少，看你怎么往外掏！”
　　“那是必须的！”看着汉森哼了一声我忍不住也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