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发现村落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07-26 13:06:34 字数:3421
龚老大给学俭兄弟讲述着瘸子和柱子救他们的故事,但是他知道怎么说,学俭也不会相信瘸子是好人的结论,他认定了是项瘸子带人放火烧山,所以,说到这里,龚老大话题一转,没有给学俭答话的机会,又开始讲柱子的故事了。
柱子跑了那一趟船,他再也没跑船了。有一天,他突然跑到项李镇,走进李家,找到了李老爹。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就是柱子嫂,柱子嫂背着一个婴儿。
两口子看见李老爹,双膝跪了下去。柱子磕了三个头,说道:“李老板,我没有银子还你,但是我有力气,我给你家当牛做马来了。”
李老爹一看柱子这一家人,弯腰扶起他们说:“银子用了就了了,没想着你还。你好好做人就行了,做什么牛马!”柱子以为李老爹不收留他是嫌弃他,又跪在了地上。他把头放在地上说道:“李老板,我不会再赌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如果我不会办事,你再赶我走吧。”
“叫什么名字?”
“老家人叫我柱子。”
“柱子,起来吧。这跑船凶险,你看你老婆和孩子,你为他们多想想吧。还有,你家爹娘呢?你跑出来了,谁管他们?回去吧。”
柱子跪在地上说:“我是家里老幺。这趟船回去时,爹已经老了,没送到终。娘受了不爹走的苦,没过一月,也跟着走了……”
“真是这样?”李老爹看着柱子嫂,柱子嫂红着眼睛点着头。
“既然这样,那你找一个地方,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吧。最好找一个有山的地方,有山就有泉水,不怕天干水旱;有山就有柴,还有山货;农闲,就弄点山货到周围的镇子上卖。虽然清苦,总比跑船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强。也免得你婆娘担惊受怕。还有,这项李镇你就不要来了。这里太复杂了,你挡不住。”
柱子知道李老爹说的“挡不住”,是怕他再进赌场,或者沾染其他坏毛病。
“李老爹,你让我跟着你吧。在你家当个仆役吧。”柱子恳求道。
“我家没有仆役,都是用人的时候临时请的。你走吧,找个地方去。我用你的时候给你带信。”
就这样,李老爹给了柱子几十两银子,让他们找地方去。可柱子不愿意离李老爹太远,他总想着要报恩,总想着李老爹有用得着他的一天。但是,他又不能留在项李镇,毕竟和那一群拿刀之人有了过节。他也真担心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真的又沾染上坏习惯。
于是,李老爹就找了瘸子叔,瘸子叔就把柱子一家安顿在了那里。因为李老爹,我和柱子也就认识了。很多时候,我就把我的船队停靠在他那山脚下,那里有个小河口,是一个不错的小港湾。救你们两兄弟,都是柱子做的接应。只靠我一个人,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唉,没想到,他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报答了李老爹。幸好他没有到过项李镇,他买卖都是到下游的其他镇子里,所以,项李镇知道柱子住在附近的,只有瘸子叔和李老爹。不然,怎么能救下你们兄弟俩?怎么躲得过程守信他们?看来,你们家遭受这一劫,是天意;你们兄弟有救星,也是天意。
“不是天意,是我们遇到了你和柱子哥这样的好人。”学镒插话道。
“是李老爹啊!他救人在先,救了瘸子叔,救了柱子,才有了他们今天的以死相报啊!”龚老大没有说自己,马上又讲起了柱子的故事。
能救下你们兄弟俩,柱子的心愿已经了了。如果有一天,他听到你们平平安安地成家立业了,他会更高兴。灾难年头,能活命,能让一个家延续后代,在李老爹看来,是最重要的,你们逃出去了,李老爹的心愿也了了。这就是李老爹不让我和瘸子叔弄他走的唯一原因。
“唉,什么时候再能见到柱子哥啊!”学镒叹息道。
“是啊,也不知道这条江什么时候再能跑船!唉,这世道……”
“龚大哥,你看!”三个人走着,听着龚老大的故事,说着柱子,学镒突然喊了起来。他手指着山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龚老大和学俭透过树林,看到了山下的房屋,看到了那像一条蚯蚓一样细小和顺着山势弯曲的小街。
“龚大哥,我们到那小街住一晚上吧。我确实走不动了,我的脚都起泡了,走一步都疼。我好想洗个澡了。”学镒没有走过远路,他的脚承受不了这山里的长途爬涉。学俭是当兵的,又经历了逃难回家的磨练,这点山路就像是散步看风景,何况有学镒在,走路的速度没法快。龚老大,本来就是练武之人,常年在风里雨里滚打,走这山路,比他在江上颠簸平稳多了。
“不能去,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一点不熟。如果这镇子上也贴出了告示抓你哥,我们就是自投罗网了。”龚老大看着山下的小街说。
“我好想吃一顿热饭,喝一顿热汤了。每天都吃干粮,喝山泉水,我真的受不了啦。我要留在柱子哥家,你们又不同意。你们知道我受不了这山路的罪。”学镒咕噜着,非常委屈。
“得了吧。你那花花肠子,谁不知道。你不是想留在柱子家,你是想找项驼子的女儿。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想女人。黄瓜还没有起蒂蒂,就想婆娘了,哼!”学俭抢白着学镒,他一直认为学镒不离开项李镇,都是为了项颖;一直对弟弟喜欢仇家的女儿生气。所以,故意说话刺学镒。
“你总是乱说。我就是想洗个热水澡,吃顿热饭,睡个好觉嘛。哪里像你……哥,是不是你在外面找了嫂子了,天天挂念着嫂子?她长得怎么样?我有小侄儿了吗?”学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着兄弟两的吵闹,龚老大笑了。这兄弟俩还能吵闹,也是他们的福气。多闹闹也是一种宣泄,心情轻松,走路就轻松,能赶更多的路。
“这样吧。我们找一个能下山的地方,你们兄弟俩等着我,我到镇子上去看看,如果没有危险,我们就去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一觉,如果有危险,学镒就得坚持。你这么大了,是小伙子了,我们没法背你。你看,你已经快有我高了。”龚老大说着,站到学镒身边,用手比着学镒的高度。其实,学镒只有龚老大的胸脯高,可龚老大的手一下滑到了太阳穴处。学镒被逗笑了,学俭也跟着笑了。
学镒笑着,“嗯”着,点着头。三个人一边走,一边找着路。找到了一条能下山的近路,龚老大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让学镒兄弟在山林中等着,他下山去了。
龚老大一边下山,一边看着地形和山路,山路弯弯曲曲藏在干死的草丛里;干枯的树叶铺满了路上边和下边的坡,它们像草棚子一样盖着路面的那些山草,好像怕那些干死的山草冻着一样,路上的树叶,偶尔会在脚下轻轻一滑,让龚老大一惊。这一惊提醒了龚老大,他便摘根了长着绿叶的树丫,一路走一路扫着路上的树叶。
来到山脚,龚老大仰头看山,山真高,那最高的山头,最高山头的树,都一起被云雾吞噬了。龚老大看了看田地那头的小街,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埂,走到了小街口。他看了看小街的墙上,没有公文告示之类的东西。他走进小街,一边走一边快速而细致地扫描着小街两边的墙壁。小街上的铺面都关着,都只留着那供人进出的小门。门口没有人,每一扇门,侧眼看去,都像阴森森的深不可测的山洞。把这条小街走完了,所有的墙壁上都没有文字的东西,更没有新鲜的告示公文,也没有贴过公文告示留下的痕迹,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官府的气息。
龚老大放心了。
遗憾的是,他也没有看到旅馆酒店的那些招牌幌子,难道这小街没有东西卖?难道这周围的山里就没有人家?所有的人家都集中在了这小街?难道集市不在这小街,而在其他地方?可那些插在门槛里的木板又告诉龚老大,他们这些屋子就是铺子,就是做生意的。他想买一些吃的,可是,他从那些黑洞洞的门里没有看到卖东西的。
龚老大正在小街徘徊,身边突然炸雷似的响起一声“汪”,他敏捷地一闪身,一条大黑狗跳到阶沿上,站在走廊上卖力地吼叫起来,于是,小街成了狗声的比赛场。观众们纷纷从门洞里走出来,惊奇地看着被狗声覆盖着的龚老大。龚老大有了做贼被包围的感觉,他一边防范着狗,一边尴尬地看着那些惊奇的脑袋,尴尬地对着他们笑着。
就这样尴尬了一会,龚老大问道:
“大哥,请问小街有旅舍吗?”
王老大问的是离他最近的那门洞口站着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打量着龚老大,摇了摇头,笑了笑,慢慢地说:
“这年头,谁还开旅舍?谁还敢挣钱?有钱的都被官府抓走了,或者早跑了。”
说着,中年男人指了指小街两边的房屋,龚老大在那指头的牵引下望去,原来这小街确实有商铺,只是都关了门,而且商铺标志都取掉了。那些取掉木板雕刻商铺名字牌匾的地方,还有着明显的印记。平时,都把商铺牌匾弄得大大的,还弄个旗子插在房檐,害怕没人知道了。现在,却把这些都藏了,害怕人知道他们在做生意。
龚老大突然想起,在街背后的山脚,有一条道,道上铺着石块,那是一条商旅的过道,难道这里是驿站?怪不得,一眼看去非常偏僻的这个小村落,也遭受了学镒爹那样的不幸。想到这,王老大一惊,这里安全吗?可他没有看到驿站的标志,更没有看到官府的标志。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