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村官上任>十一、大地悲歌

十一、大地悲歌

作品名称:村官上任      作者:王春海      发布时间:2015-07-26 11:20:00      字数:8584

  万能胶胡希能第二天清晨醒来将近八点钟了,他走到电话机旁边,拔通了小车司机任二丰的电话。“喂,小任吗?”
  “噢,胡书记,我是小任。”
  “八点半准时把车开过来,我去镇政府开会。”
  “胡书记,请您放心,我准时到。”
  胡希能放下电话随即又拿起来,并快速地摁着电话机上的数字,刚拨通立刻又挂断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本想通知田翠花一块去,但是,转念一想改了主意。他无奈的笑了笑,昨天的那一幕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当赵桂芹举起椅子劈头盖脑的往下砸得一瞬间,田翠花急忙拉着胡希能躲闪的同时,顺势出溜到地板上。几乎与此同时就听到“咵嚓”一声巨响,椅子不偏不正地砸在了大沙发上,一条腿随着响声掉下来,又被弹簧沙发弹起来,不偏不正的砸在了田翠花的踝骨上,疼得她不由自主地“唉呀!唉呀!”的叫了两声。
  惊醒后的胡希能看到怒目而视的赵桂芹赶紧松开她的腰,不由自主地抱住头,叫了一声“我的娘啊!”
  田翠花急忙臊不齿地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往外溜就听到赵桂芹的大哭声。“天哪!地呀!我是哪辈子造的孽呀!报应啊!报应啊!”
  同时被惊醒的孙喜前、胡占胜、胡占兵三个酒鬼看到这一切也惊呆了。当他仨弄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以后,撒着谎劝着说:“你消消气,这一切都是酒的过错。”
  二狗子胡占胜编着顺口溜说:“蒸馏水、蒸馏水,喝道肚里不走准。老婶子这点道理你老还不清楚吗?”
  在他仨的再三劝导下,赵桂芹也后怕了,要是万一把他砸出个好歹来,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他俩的对天盟誓,也就见好就收了。
  胡希能充分了解赵桂芹顾大局、识大体、疼孩子、要脸面的特点,也清楚她好心软、经不住几句好话的落点,等他们走了以后撒谎说,“刚才是喝酒喝多了,错误地把她当成了你,才做出那种丑事来。千错万错都是酒的错,我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要是你觉着还不解气的话,就打我几把掌行不行?”说着装模作样的靠在赵桂芹的身上,撒着娇、耍着赖,抓过她的手往自己的黑脸上轻轻的拍打着。
  赵桂芹心里说:“胡希能啊胡希能,我算是把你看透了,山西尿憋,光知道糊弄人。”她想到这里说:“我看你和你那个流氓爹一样,是狗改不了吃屎,鸭子改不了‘呱呱’,我哪能放心得下。”
  赵桂芹虽然骂得难听,但说的是实话,他不能不认头,但嘴里却说:“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哪有那回事。”说着抱住她腰,小声“哼、哼”着亲吻起来。
  赵桂芹使劲推着说:“快滚开!快滚开!今天老娘没那个闲心法给你逗着玩。”
  胡希能耍着赖、发着轻大儿说:“不嘛、不嘛。”就是不撒开。
  赵桂芹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我这次原谅你了还不行吗?”随后话锋一转说,“要是再叫我逮住了,决轻饶不了你。”
  胡希能提留的心终于落下来,吻着她说:“谢谢我的好老婆、谢谢我的好老婆。”
  “行了、行了,别假惺惺的了。谁还不知道你那一套?快滚开吧!”赵桂芹说着把他推到一边去。
  准备去镇政府开会的胡希能回想到这里,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淡淡的奸笑,心里说:“赵桂芹那赵桂芹,就你那身臭肉想拴住我的心,没门。这次要不是翠花舍命相救,我得小命怕……。”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唉——。”胡希能又回到了现实中,他满脸笑容地洗涮起来,还特意又刮了刮本来很短的胡子,洗净擦干后拿起《大宝》润肤霜,从里面抠出一块来,往黑脸上来回搂搓着,直到他觉着满意为止。随后穿戴好他认为最好看的西式服装和领带,又换上擦得铮亮的紫红色的《猴王》牌皮鞋走出来。
  “嘀嘀——,嘀嘀——。”听到喇叭声的他拉开街门又关好,坐上小车向镇政府驻地驶去。
  满面春风的他知道今天开会的一个重要内容,是传达县委任命他当镇党委副书记的委任状。从现在起也就预示着他这个祖祖辈辈的农民,将正式进入国家干部的行例中,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也算得上是祖宗坟上冒了青烟,他怎能不从心里往外乐。
  沙湾村离镇政府不远,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华里地,一代烟的功夫就到了。胡希能下了车,走进镇政府的大门口,是一条宽约十五米的大道,两边各有四排大瓦房,每排就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排与排之间是用红砖垒的花格墙,进出有个椭圆形的小门。正北有个粘着山水画图案瓷砖的影壁墙,它的后面是四大间的会议室,它的东侧是书记、副书记办公休息的地方,西侧则是镇长、副镇长们的活动场所。他直奔书记的宿、办室。
  镇党委书记顾新民现年五十二岁,是现任基层乡镇党委书记中年龄最大的一位。老实厚道,不善溜须拍马,基本上是靠一步一步慢慢地熬上来的。他调到本镇任职时间不长,和胡希能的关系一般,虽然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但对这位“三级人大代表”早有耳闻。他的家住在县城,每天专车接送,不过他纪律性较强,上、下班基本上按时正点。听到“当、当、当”的敲门声说:“请进。”
  胡希能推开门迈进去说:“顾书记,忙着嘞?”。
  顾新民一看是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热情地说:“胡书记,请沙发上坐。”说着拿过一盒《石林》牌香烟递给他。
  书记的办公室共三间,外二内一。胡希能坐在靠北墙的沙发上,就听到顾书记问:“胡书记,王天龙来了没有?”
  “没有。”
  顾新民对王天龙是陌生的,就连他名字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的。至于他为什么能够脱颖而出选上主任?直到昨天才基本上弄清楚。埋怨说:“怎么没和王天龙一块来?凑开会和大家认识认识、见见面,将来也好开展工作嘛!”
  胡希能不耐烦的说:“噢,来的急,忽略了。”
  是忽略还是故意?顾新民是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他虽然没有参加沙湾村换届选举会议,可是,对胡希能的败北大大出乎预料。在他看来,能和胡希能抗衡的人必有非常之德,非常之能,非常之术,非常之人格魅力的人,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胡希能毕竟在沙湾村经营了十几年,有一定的人脉基础,占有地利之便;再加上他头上罩着许多“光环”,占有天时之利;另外还有许多领导的支持、助选,占有尚方宝剑之威。不说是板上钉钉——一准百准,也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想战而胜之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竟如期而至,经了解才知道,其原因主要是王天龙性格耿直,为人厚道,作风正派,乐善好施,而深受沙湾村父老乡亲们的忠心爱戴和拥护,占有人和之利。其次是胡希能的倒行逆施,帮了他的大忙。
  对于嫉妒心较强的胡希能来说,对他不满、有气,甚至有敌意,也就不可避免了。但是,为了有利于将来两个人更好的配合工作,顾新民本想批评他两句,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说:“没来就没来吧!下次再来也不晚,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
  “是、是,下次想着吧。”胡希能说。
  “那就好。”顾新民话锋一转叮嘱说:“王天龙是刚选上来的村主任,资历浅、经验少,你作为一名老书记有责任帮助他,更要主动地团结他,做好传、帮、带的工作。”
  胡希能越听越不顺耳,一直没有吭声,直到其他村的书记、主任陆续地走进来,他才闷闷不乐地趁机溜出去。心里恶狠狠地说:“顾新民那顾新民,咱俩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叫你这个书记来个屎个螂搬家——尽早滚蛋。”高兴而来的他会还没有开就窝了一肚子气。
  胡希能刚走出来,迎面碰见了镇政协的马组长。他年龄大、资格老、没实权,说话顾虑少。他早知道胡希能升官的事,因而,故意的用羡慕的眼神打量着他。
  “马老兄,瞅啥嘞?”
  他开玩笑说:“老万(万能胶的简称),我突然发现你的全身上下左右都冒着官气,你肯定时来运转,官运亨通,我好羡慕呀!”
  “马老兄,你别埋汰我了,我那点事你还不清楚?往后还需老兄多多指点迷津为是。”说着抱拳拱手说,“拜托了。”
  “胡领导,你捋着胡子过河——谦虚(牵須)了。往后还望你多多照应着点才是。”
  胡希能也没客气,满面春风的笑着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马组长故意逗趣说:“我的胡镇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怎么没有带着田小秘?”
  “噢、噢、噢。她今天有其他事安排,脱不开身。”
  “遗憾、遗憾。”马组长摇着头向会议室走去。
  让胡希能没想到的是那位把他竟选下的王天龙,正迈着坚实的步伐来到他家的大门口,轻轻地敲响了他家的大门。“当、当、当。”
  看家狗“黑背”也随之“汪、汪、汪”地叫起来。
  赵桂芹早晨醒来天一定大亮了,可是往事又回到她的记忆里。十年前,为了让田翠花进村委,自个儿经不住他俩的撺掇也帮着做工作,人家才勉强的让了位子。并动情地给我说:“大妹子,我干不干没有啥,要是让她干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当时自个儿傻乎乎的没有往心里去,总认为自个儿的孙媳妇干比外人强。
  现在看来是自己上了他俩的当,他俩究竟有没有那种事?还是一个未知数。退一步讲,就是有了那种事,一旦上了瘾,光怕拦也拦住。俗话说,狗改不可吃屎,鸭子改不了呱呱。“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正想着听到了敲门声问:“谁呀!”
  “大嫂子,是我,王天龙。”
  “天龙啊,我这就给你开门去。”说着走下台阶,制止着狗叫声。她拉开门热情的说:“天龙,进来吧!”
  王天龙推着旧《永久》牌自行车,跟着她走进大院子问:“大哥今天不会不在家吧?”
  赵桂芹纳闷地问:“你大哥往镇里开会,你难道不知道?”
  王天龙有点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大嫂子,大哥往镇里开会我咋能知道呢?”
  赵桂芹一时答不上腔来,打着“喔、喔”说:“那倒是、那倒是。”把镇政府通知他俩去开会的事给掩饰了过去。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是死老头子办得“好”事。
  王天龙扶着车子又问:“大嫂子,大哥啥时侯回来?”
  “走的时候他没说,我也拿不准。”
  王天龙只好留下话说:“大嫂子,我来找大哥有两个事同他商量,一是昨天开村委会的情况给大哥汇报汇报、通通气,二是我建议尽快开一次村支两委会,讨论讨论下步工作安排。吃了晚饭我再来找他”。
  “那也好,话我尽量给你传到。”
  王天龙听了觉着有点儿别扭,看到她阴沉的脸,联想到夜个早晨她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全明白了。说:“大嫂子,你忙吧,没事我走了。”
  “你不再坐会了?”
  “不了。”王天龙说着推着车子往外走。
  赵桂芹送着说:“天龙,真不巧,你两次来他都不在家。”
  “没有关系,大哥事情多、工作忙有情可怨。嫂子,别再送了,请回吧!”说着骑上稀里哗啦乱响的破车子直奔胡占礼的家,一进门大声问:“占礼在家吗?”
  在院子里晒衣服的尹雪莲忙说:“天龙叔来了,屋里坐吧!……占礼,快出来。”
  他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王天龙开着玩笑说:“主任驾到,屋里请!”
  王天龙毫不客气地批评说:“你开啥子玩笑?没个正经话。”说着把车子支在院子中。
  胡占礼苦笑着解释说:“天龙叔,这不是在家吗?”
  尹雪莲提着暖壶跟进屋里毫不留情地说:“天龙叔,你早该骂他了,整天家没个正形儿,像个小孩子,真叫人拿他没办法。现在成了村干部,大小也是个官儿,再这样胡闹八不经得可不行了。天龙叔,你说我说的在理儿不再理儿?”
  “在理儿,在理儿。雪莲,你别沏水,俺俩待不住,一会得出去办点儿公事。”
  胡占礼不服气地说:“雪莲是老妈儿妈儿吃柿子——专捡软活儿地捏。看着天龙叔在这能管住我,蹬着鼻子上脸,告我的刁状。”
  王天龙认真地说:“占礼,雪莲说得对,不能拿着豆包不当干粮。占礼,你上午有事吗?”
  “没事。就是有事,也得以公事为重啊!”
  “那好,陪着我去砖厂、纸厂转一转,掌握第一手材料,开村支两委会时也好说的更清楚。不瞒你说,砖厂里边我还真没有去过,啥样子?我还真不摸底。”
  “啥时候去?”
  “没事现在就去呗!”王天龙说着站起来。
  胡占礼想在老战友面前露露脸,用命令的口气喊道:“雪莲,给我把车子推出来,我们出去办点儿公事。”
  “啥?给你推车子?你自个儿没腿呀!”
  胡占礼弄了个大闪板,苦笑着说:“真不给长脸。”
  “老战友,这回没露脸,露腚了吧?”王天龙笑着说。
  尹雪莲听了“哏、哏、哏”地笑起来。
  “还笑嘞?”胡占礼说,“叫男人下不了台,你多露脸,多有能?”说着把车子推出来,跟着王天龙向砖厂蹬去。
  砖厂位于村南约一里多地,是党支部书记胡希能一手操办建起来的。虽然遭到大多数群众的反对,但是,他还是一意孤行。并以建砖厂为借口大肆毁林卖树,把老祖宗留下的上千万元的基业折腾的几乎一干二净,从中谋利中饱私囊。对此,乡亲们看在眼里,恨在心中。
  他俩出了村向南望去,砖厂的高大烟筒向外喷着黑色的滚滚浓烟,随着南风向北飘荡,就像一条越来越宽的乌云。落下来的烟灰打在他俩的脸上,使人睁不开眼,也不敢张嘴,只能闭着嘴,眯缝着眼,低着头向前用力蹬着。
  运土的三马车、四轮车、翻斗车在肥沃的田地和砖厂之间的道路上,来来往往地奔跑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嘎、嘎”的噪声,同时排气管向后“咕嘟、咕嘟”地喷着黑烟。
  他俩骑到砖厂大门口推着往里走,紧靠大门的北侧就是砖厂办公室的小院子。胡占礼走进去喊道:“屋里有人吗?”
  砖厂保管员胡洪超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是新当选的村委会的领导,热情地说:“天龙爷,占礼叔哪阵风把你俩吹来了?稀客、稀客,屋里请!”
  “小儿,甭客气。”胡占礼说着和王天龙支好自行车走进北屋里。北屋共五间,中三间通着,两头是里间。厂长马本库和会计胡占英住在东面,西面是胡洪超的宿办室。他俩分别坐在靠北墙的方桌两边的椅子上。
  胡洪超以主人的身份,沏茶、满水又递烟,嘴也闲不住:“天龙爷,占礼叔,你二老当了官,这往后还望多照应着点儿。”
  胡占礼说:“小儿,嘴练的不赖了,长本事了。”
  “哪里!哪里!比二叔差远了,提鞋也跟不上。”
  胡占礼生气地说:“小儿,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儿来——啥人(仁)都有,在二叔面前装什么洋蒜?”
  胡洪超添着水说:“不敢,不敢。”
  胡占礼瞅着他得熊样子,没好气地说:“不骂不高兴,天生是个不吃好粮食的货。我再问你,马本库干啥去了?”
  胡洪超是个碍喍头,不骂不老实,乖乖地说:“二叔,不瞒您说,我真的不知道,人家是当官的,出门也不给咱请假。”
  王天龙说:“占礼,甭问了,咱俩转转、看看都行了。”
  “中。洪超,车子先放在这里,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二位领导放心的去吧!有我看着,准丢不了。”
  砖厂虽然建了六、七年了,但对新当选的他俩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他俩几乎天天都能看到,那高大的烟筒冒的黑烟;几乎天天都能听到,那些挖土机、运土车,制砖机发出的怪叫声。说陌生,是因为他俩是反对建砖厂的带头人,对砖厂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憎恶,因而,虽然经常路过砖厂,却从来没有走进砖厂大门一步。
  记得四年前,王天龙翻盖东屋时,大约需要五千块新砖。乡亲们和盖房班的师傅们都劝他用村砖厂的砖,说句话就能给捎到家里来。可他就是不听,非要舍近求远,到外村拉不可,还振振有词的说:“我也知道大家是为我好,可是你们也得理解我的心情。我看到咱村的那个砖厂,包括那里烧出来的砖心里就别扭、气就往上撞,如果用了它的砖,天天瞅着它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坚决不沾咱村砖厂的边。”
  他母亲骂他是“倔驴子、死犟筋”,他的妻子拗不过他,背着他叫别人把砖偷偷的拉到家。可是他知道后,又叫拉了回去,白白浪费了几十块钱。对此,赵兰香气的好几天没有搭理他。而今天为了工作需要,他俩不得已而为之。走出小院向砖厂望去,烧砖的窑立刻进入他们的视线中。它约长四十米,宽十二米,高四米,一圈三十二个进出砖口,南头是高高直立的大烟筒。
  农民工推着专用小车在窑口里进进出出,推进去的是砖坯,推出来的是冒着热气的红砖。窑洞里温度很高,干活的人穿着背心大裤头,肩膀上搭着擦汗的湿手巾,个个皮肤都黑的冒油,淌着汗珠子,背心、大裤头都湿的分不清啥颜色。
  他俩离开砖窑向西走去,看到不远处的小土山上,拉土的三马车、自造翻斗车吃力地向上爬着,发出烦人的“嘎、嘎”声。土山北侧的制砖机“轰隆、轰隆”地响着,几个青壮年轮流着用铁锨向制砖机里填着拌好的泥土。一条一条被挤好成形的泥经过切割,成为一块块湿砖坯,然后装车运往晾晒场地里,按一定规矩码成垛。
  有几个本村的年轻人看到他俩走过来,热情地给他们打着招呼说:“大爷爷、二叔来了”,“大叔、二哥来了”,……。但是,也有人不怀好意地说:“大主任,二主任你俩一块来,准是夜猫子上宅——没好事”。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胡希能近门的大侄子。他既是这里的负责人,也是砖机的机手。
  胡占礼毫不客气地说:“放你娘的狗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像你这样的杂种就欠揍。”
  那个人看着胡占礼虎目圆睁,怒气冲冲的样子,没敢再吭气,耷拉着脑袋溜到一边去了。
  他俩看了一圈后,给胡洪超打了个招呼,沿着田间小路来到了挖掘机挖土的地里。望着被毁坏的肥沃良田,变成了一个连一个的大窑炕,眼中射着愤怒的火焰。王天龙不由自主地捡起地上的一块硬土坷垃,用力向挖掘机砸去。把机手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都惊呆了。
  他俩离开窑坑,骑着自行车从村西边的田间路上由南向北顺风而下,两个人思考着同一个问题,砖厂必须尽快停下来。王天龙想到这里说:“占礼,我想今天下午咱俩去找胡书记,除汇报村委会的决议外,建议明天就开村支两委会议,尽快把停砖厂的事定下来,你说行不行?”
  胡占礼果断地说:“那还用问?一个字‘中’。”
  人借风威,风助车速,两个人说着来到了村北,在一个交叉路口处向东而行。道路两侧的排水沟里“哗、哗”地淌着小造纸厂排出来的黑黄色污水,有的地方冒着泡沫,两边的土坎象贴着一层厚厚的黄色牛皮癣。靠近“牛皮癣”外的土地上,刚出土的小草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沟边的杨树也经不住污水的侵噬,干枯的树枝经风一吹“嘎叭、嘎叭”地乱响。它所释放出来的臭气,立刻呛的二人喘不过气来。
  他俩来到小造纸厂排污口的池子旁,一个一米多大,一尺多高,像个大蘑菇的脏东西立刻眏入了他俩的眼帘,并散发的刺鼻的气味。
  环境的严重污染,极大地伤害着乡亲们的身心健康。对此,乡亲们和周围邻村的干部、群众,多次向上级和有关职能部门反映过,但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春天是美好的,可他俩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春天的气息。在村南砖厂,看到的是被挖得伤痕累累的大地在悲哀地哭泣;在村北的田间路上,看到的是污水“哗、哗”、树草枯萎,地脉中渗着致癌的血水;在七个小造纸厂的周围,闻到的是被污染的刺鼻的臭空气;站在小造纸厂附近向四面望去,看到的是被这种空气熏过的,变了颜色的树林、果园。
  春天也是不幸的。沙湾村的春天也像他的人民一样,在痛苦中煎熬,在悲痛中呼唤,期盼着正义的使者和绿水蓝天。
  就在王天龙、胡占礼查看砖厂、纸厂的时候,镇政府的会议室里,由镇党委、政府召开的各村书记、主任和镇直各单位负责人参加的会议也拉开了帷幕。在主席台上就坐的镇领导今天又多了一位,那就是沙湾村党支部书记胡希能。对此,参加会议的许多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当会议开始后,镇党委书记顾新民宣读了《中共金临县委关于胡希能同志任职的决定》后,才恍然大悟,并在下边三人一伙,两人一起地议论着。
  “真是不可思议,村里主任都被选掉了,没受到批评,反倒升了官,真是咄咄怪事。”
  “嗨,现在怪事多了。咱县的一个副县级领导,因贪污受贿被拘了好长时间,后来听说花了几十万不仅摆平了,还升成了正县级。”
  有一个人发表着高论:“怪与非怪并无区别,怪事见的多了,听的多了,怪事也就不怪了,”
  “那倒是不假。老话说,帐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讲的就是这个大道理。”有个人补充说。
  “常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龙都玩三分水,人有多大的能耐?谁也摸不透。”
  “啥摸透摸不透的?摸不透是你没看破,看破了也就那么回事,一金钱、二女人、三沾亲、四带故。你知道人家万能胶和咱县委书记是啥关系?”
  有个人催着问:“啥关系?你说说听。”
  那个人神秘兮兮地说:“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只能神会,不能言传哟!”
  “大家注意了,有话会后再说,现在继续听顾书记讲话。”郭镇长说。
  等肃静后顾新民说:“胡书记大家都认识,也很熟悉,我就不多介绍了。希望大家有事多给胡书记请示汇报,积极支持他的工作,我提议,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他表示祝贺。”
  台上台下响起了劈劈啪啪地零散掌声。胡希能站起来向在座的人鞠躬致谢后坐下去。
  郭镇长说:“下面请胡书记讲话。”
  他又重新站起来说:“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们:
  这次县委决定让我担任镇党委的副书记,是对我的最大的信任,我从内心里表示衷心的感谢,对在座的各位领导和同事们的祝贺,我由衷的高兴,并表示谢意。”
  他说到这里向在座的人们又深鞠一躬,然后继续说:“我胡希能有今天离不开党的培养和教育,更离不开县委杨书记的亲切关怀。常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决不辜负党的培养、县委的信任和杨书记的厚爱,今后,在县委杨书记和镇党委的正确领导下,我一定和大家团结在一起,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也望大家对我工作支持的同时多批评、多指导,积极为咱镇的经济发展、小康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谢谢领导,谢谢同志们,我的话讲完了。”
  胡希能升官的事在全镇刮起了不小的冲击波,他的升迁和罩在他头上的许多“光环”一样,是对公平、公道、正义的又一次蹂躏和践踏,连大地也好像为这人间的悲剧而默默地、悲哀地哭泣着。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胡希能生官后得高兴是短暂的,村委会的决议又一次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使他有苦难言。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