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盈盈一水间
作品名称:雨霖铃 作者:亓格格 发布时间:2015-07-23 23:47:52 字数:7822
吃过晚饭,玉瑶挽着玉兰的胳膊在后园里散步,玉兰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身后跟着玉贤和家祺,玉瑶和玉兰说着女孩子间的悄悄话,玉贤则和家祺议论着现下的时局。
“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玉贤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月光柔美地撒在园中,前面有他心上的人,顿时来了雅兴,“我们来饮酒赏月如何?”
家祺向边上移了一步:“我不会喝酒的。”
“好呀!没关系,我也不会喝酒的。”玉瑶听见了自然高兴,难得今天月圆人美的。
“我去弄张桌子来,就摆在这里,再弄点小菜什么的,来坛子黄酒……”玉贤看到了玉兰期待的表情,更加来劲了,扯住家祺就往厨房方向跑。
玉瑶回了房在余妈妈的帮助下换上一条鹅黄底白色细花纹的西式长袖连衣裙下去,园中的空地上已经摆了一张圆桌子,玉贤和家祺正在挪凳子。佣人们端来一些凉菜,摆放起餐盘碗筷。玉兰也在帮忙。
“你们真的在这里赏月呀,又不是中秋节。”友梅不打麻将,赶出来看热闹,“还吃老酒呢。我也来?”
玉贤没有回答,友梅已经小跑着进了屋。
他们四人各自入座,正要往小杯子里倒酒,友梅又来了,身后跟着小婉和玉康,还有陈旭东。
“我让厨房做几个菜。”友梅也不多说,直接到桌前坐下。
“你们不是在打麻将吗?”玉贤有点不欢迎的意思。
“高太太临时说有事。我们也没有兴趣了,索性加入你们的赏月活动了。”玉康一边招呼小婉和陈旭东入座,一边挤进来到妻子友梅身边坐下,“小婉,你家书豪呢?”
小婉站在玉瑶身后,回答:“应该在家吧,这会儿也许正在遛狗呢。”
“家祺,你去唤一声,请你们大哥也来吧。”玉康冲着家祺说,接着又起来,安排大家的座次。家祺起身跑去寻大哥书豪。
玉贤原本想着只是他们几个小年青玩玩闹闹,哪知来了这么多人。心中有点不爽,特别是还有位日本买办在座,反倒多添了一丝烦闷。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玉兰,玉兰正羞涩地低着头。玉贤怕她无趣,站起来抓了一把干果放在玉兰面前的小碟子里,附耳低语:“你不会喝酒,我会替你喝的。”
玉兰侧脸与他相视一笑。
玉瑶没有出声,安静等着书豪的到来,眼睛瞄向了小婉,冲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小婉不知就里,只以为是玉瑶冲她打招呼,也回了一个笑脸过来。
“难不成就这么看看月亮,喝喝酒?”友梅性子急,开始抗议。
“饮酒斗诗果然雅,可惜你不会。”玉康带着些讽刺。
“划拳你们会吗?也不会吧?”友梅反唇相讥,扭头冲身边的小婉一抬下巴。小婉点头。
“那你们原先是想干嘛来着?”友梅问玉贤他们。
玉贤不语。玉瑶站了起来,“诗词歌赋你们不会,划拳我们不会,猜花生米大家总会了吧?”
“怎么个猜法?”玉康问。这时家祺和书豪一前一后的过来了,书豪站在那里向大家打招呼。
“书豪,你好久不上我家来了。”玉康起身,指着小婉身边的位子,“瞧我安排的多好,让你们小夫妻坐一起相亲相爱。”
“好,好!今晚这阵势可有什么说法吗?”书豪一边到位子上坐下,一边问。
“正商议着搞些什么花样呢?”玉康回答。
家祺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左手边是玉瑶,右手边是那个常来刘家的日本买办,心里有点不喜这样的人。抬眼环顾众人,玉贤正和玉兰在亲密地低语,玉瑶则站在那里,眼睛不知看着什么。
“玉瑶!玉瑶,你说呀,怎么个猜法?”友梅打断了玉瑶心和眼神的游离。
“哦,哦——我们有几个人呢?一、二、三……九个人,游戏道具就是八颗花生米,请一人取几颗放进盅里,这个数字只有放的人知道。然后大家猜,一到八数字不能重复。最后谁猜中了就是输,要罚酒一盅,接着就由输的人来放花生,依次循环。”
“那大家都没有猜中呢?”小婉问。
“那就是放花生的那个人喝酒。”玉瑶介绍了游戏规则。大家都赞成。
“我第一个来吧。”书豪站起来,拿起一个空酒盅,当着大家的面数了八颗花生米进去,他背过身去,偷偷地吃掉了两颗,用手按在盅上,“开始吧!”
大家按顺序说出数字来。
“你猜了几?”书豪看着身边的妻子问。
“六呀。”小婉重复一遍,随后就看明白丈夫的眼色了。
书豪倒出花生,果真是六颗,小婉第一个要罚酒,她站起来,砸了丈夫一记粉拳。大家拍手嬉笑。
“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呀。”玉康仰头看着身边的书豪夫妇笑。书豪被妻子捶了一下,端起小婉的酒盅仰头替她喝了。回头,眸子遇上了对面玉瑶的炽热,他愣了一会儿,目光赶紧躲闪到别处。
轮到小婉放花生了,大家依次猜数字,小婉记不得大家都说了哪个数字,眼睛始终在人群中扫,弄的大家都有点心慌慌。倒出花生,还是六颗。
大家都安静了,等着那个猜六的人自己站出来,老半天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于是小婉急了:“是谁?谁是六?”
大家又重复一遍自己刚才猜的数字,结果发现玉瑶目光愣愣的。
“玉瑶,玉瑶!你是几?”大家一起大声唤她。
“嗯……六!”玉瑶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一脸迷糊的样子。
大家都笑了:“该你罚酒了!”
“啊,是我呀!”玉瑶无奈站起来,玉康递过来一盅黄酒,玉瑶也不推却一饮而尽。这回该轮到玉瑶放花生了,她背过身,还是放了六颗。
结果是家祺猜中了,家祺站起来,一脸苦闷:“我真的不会喝。”
“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汉。”书豪从对面笑过来,目光自然又遇到了站在家祺身边的玉瑶。
家祺皱着眉,一口气喝完。
“瞧你这样,我家的酒有这么难喝吗?这可是状元红呢?读书人喝了中状元。”友梅笑着从对面嚷过来。
家祺放好花生,大家继续猜,是玉瑶猜中了。玉瑶站起来爽气地一口气喝完。这一场游戏,可把玉瑶害苦了,她老是输,是众人里喝得最多。
这回是书豪放花生,等大家报出数字,书豪的眼盯住了玉瑶。
“不会又是我吧!”玉瑶接了书豪的眼神,慌了,她已经感觉脑袋有点发涨,她离开位置跑到书豪身边,推开他捂着酒盅的手,数里面的花生,“我今天运气也忒好了点吧。”
“我替你喝吧。”书豪有点过意不去,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盅往嘴边送。
玉瑶一把夺过来:“才不要你替我喝呢。”说完仰起脖子又是一口喝下,将酒盅丢还到书豪面前。
家祺本不会喝酒,三盅下肚开始有点昏呼呼的,脑袋搁在桌上休息。
“哎呦,你喝了多少呀?”余妈妈觉着夜深天凉,拿了一件薄线衣来给玉瑶,看见她满脸通红,心疼起来。
“我没事。”玉瑶穿上线衣,依旧坐下,“你去休息吧,我没事。”
“余姆妈,您去歇着吧,有我们在呢。”玉康和友梅都这么说。余妈妈终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玉瑶连着又猜中了几次,这回是大伙不让她喝,她要抢着喝。不得已大家忙说夜深了,散了吧,赶紧叫了佣人上来收拾。
友梅身体有点晃悠,玉康先送她回房去了。书豪扶着家祺,身后跟着小婉告辞回家。玉贤拽着玉兰不知躲在哪里说悄悄话。
“不……不许走——我还——没有喝够。”玉瑶晕晕乎乎地扯住了一人。
“好。不走。”是陈旭东。
“你猜几啦?”玉瑶问,问的都是酒话。
“六。”
“是你——喝酒。”玉瑶呵呵地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就往桌子底下钻。
陈旭东一把抱住,拖她出来,扶着她起来,想送她回房。
“盈盈一水间——下一句是什么?说呀?”玉瑶靠在陈旭东的身上,泪眼汪汪地停住脚步等他回答。
陈旭东回答不上来,想着玉瑶在说醉话,就随口念了《雨霖铃》中的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
玉瑶朦胧地看着他,幽幽地接了一句:“今宵酒醒何处?——嗯——不对!”含糊着身体往地上睡去。
陈旭东不得已抱起她进了大厅,玉康安顿好友梅出来,看见了,忙伸手来接:“还好老太太早睡了,要不我们都要被骂个半死。”
“我送去房间吧。”陈旭东没有将玉瑶交给玉康,直接抱着上了楼。
余妈妈披着衣裳等在房里,赶紧迎上来,嘴里怪怨着:“这是给灌了多少呀?这下可怎么好呢?明天准保又要生病了。”
玉康进来,冲着余妈妈作揖讨饶:“是玩得过火了,大家开心不是。”
余妈妈不再言语,忙着照顾醉酒难受的玉瑶。
明明是花好月圆夜,可玉瑶却感受到了晓风残月之情;明明盼着见到他,见了却是满怀的愁肠。若问相思何处歇?相逢便是相思彻。
陈旭东告辞回家,他心里惦记着那句他回答不上的诗词,念叨着,翻书查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上第三本书,他开始嘲笑自己,竟然会为了玉瑶的一句醉语这般认真。
这两人都守着可望而不可得的水中月,越是得不到,偏偏越执著。
余妈妈从床上拽起了玉瑶:“小姐呀,上学要迟了呢?”可床上的这位小姐,一直闭着眼,只要她一松手,又倒回去翻身继续睡,“算喽,我也不唤你了,随你睡到什么时候,更不管你们的先生如何看你。”余妈妈放弃,正要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玉瑶猛地坐了起来,是被余妈妈最后的那句话给激将的。
“啊,快点,快点,衣服呢?”玉瑶手忙脚乱地起床,在余妈妈的服侍下换上衣服,拿起手提袋就冲到门外,老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那辆黄包车被他擦得亮闪闪。玉瑶登上车子,催促他,“今天麻烦老曹快点呢。”
“小姐,早餐不吃了?”余妈妈气喘吁吁地追出来,手里拿着点心,却见老曹已经撒腿开始跑了。余妈妈站在门口大声呼唤:“怎么能不吃早饭呢,昨儿又喝了这么多酒——”
一辆车子在她身边停下,书豪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轻唤一声:“余妈妈”。今天杨志明有事,他自己开车。
余妈妈给他看看手中的点心,一脸无奈。
“给我吧,我追上去帮您送。”书豪伸出手来,接过点心。
“多谢,多谢!”余妈妈连连欠身,目送汽车远去。
玉瑶坐在车上,打开手提袋检查有没有带齐书本,突然车子停了下来,抬头,只见一辆汽车横在了老曹前面。玉瑶探头一看,是书豪,他正开车门下来,走到玉瑶面前,将手中的点心交到她手上:“别饿坏了。”
玉瑶笑了:“我要来不及了。”
“我送你去吧。”书豪指着自己的车子。
玉瑶巴不得呢,二话不说直接下了车,对老曹说,“你回去吧,我坐他的车子去上学。”说完顾自己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老曹还站在那里,大声嚷:“那放学了我来接你——小姐?”
书豪冲老曹挥挥手:“索性你就歇了一天吧,放学的时候我接你们家小姐回来。”
玉瑶从纸包里取出点心,边吃边和书豪唠嗑,话一多,又因为嘴里塞了点心,嗓子干,伸起了脖子。
书豪扭头看见,笑了:“准是昨晚喝多了,口干舌燥。今天起床可有头昏眼花?”
“昨晚……呵呵呵……”玉瑶不好意思羞涩地笑,又依稀记起一件事来,“我昨儿问你什么了?”
书豪奇怪,努力地回忆,昨晚和她总共没有说过几句话,想了半天摇摇头。
玉瑶很是失望:“这句话呀,打你坐下我就想到了,一直没有机会问,后来大家都走了,我就问你了,可你是怎么回答的……我忘了——反正没有答对。”
“什么?你是醉糊涂了吧?”书豪被玉瑶说得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盈盈一水间,下面一句是什么?这个我记得,反正你答错了。”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书豪想着玉瑶定是喝醉记错了。
玉瑶扭头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逗她。那昨晚是问了谁呢,自言自语:“难不成我真是记错了?”
“嗯!醉的很!”
“哈哈……能醉里卧花心,拥红衾,也是人生之快事呀!”玉瑶自嘲。
两人你说一句诗,我对一句词,一路来到玉瑶学校门口,门口进出的学生已经不多,玉瑶心里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下了车,回头确认:“放学你可要来接我哦?”
“一诺千金!”书豪在车里点头。
玉瑶一跳一蹦地跑进校门,回头又看了一眼书豪的车子,冲他高高地挥手。
现在的国文老师是一位上了年纪,很沉稳的许先生。这几天,许先生一直在讲解叙事诗《孔雀东南飞》。玉瑶对这部长诗相当熟悉,没有上学前就已经诵读得滚瓜烂熟了。
“《孔雀东南飞》,原题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与《木兰辞》并称乐府诗双璧。”许先生在讲台上缓缓地讲解着。
“……我们已经将全篇都解读了一遍,我有个问题,请同学们作答——你觉得这部长诗中那一句最能表达它的思想?”
玉瑶和同学们纷纷举起手来,玉瑶认真的听着别人的意见,发现没有人与她相同,举起的手就缓缓放了下来,担心自己说错了被同学们嘲笑。
好像同学们的回答都不能令许先生满意,此时课堂里已经没有人举手。许先生的目光扫到角落里的玉瑶;“我想听听这位同学的想法?”
同学们都转过身来看着玉瑶,令她觉得针芒在背。
“大胆说说自己的想法?”许先生投来鼓励的目光。
玉瑶站起来,环顾一下同学们的目光:“我倒是觉得该有2句,最能表现它的思想。”她的声音轻轻弱弱的。
“哦,好呀,说来听听?”许先生等待着。
“一句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还有一句是——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玉瑶提高一点声音,大胆地说了出来。
许先生的眼亮了,点着头赞许:“很好!刘玉瑶,能不能说说理由呢?”
“嗯……诗篇开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是‘兴’的手法,用以兴起刘兰芝、焦仲卿彼此顾恋之情,布置了全篇的气氛。”玉瑶一口气说了第一句的想法,注意到先生和同学们正齐刷刷看着她,脸顿时红了起来。
“请继续,那第二句呢?”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这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激起了人们对焦、刘遭遇的同情。”
许先生搁下书本鼓起掌来,同学们也一起鼓掌,眼中都是欣赏的神色。玉瑶倒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被大家一致认可,站在那里向大家鞠躬。
“刘玉瑶同学点评的非常精辟,很好。很好!今天的作业——请大家回家后写一写自己读此长诗的感想。”许先生一直用赏识的目光看着玉瑶,先生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玉瑶的同学们。
下了课同学们主动来和她说话。玉瑶心中自然喜欢无比,觉得自己已经被大家接受。放学时,还有同学与她同行。玉瑶抬头看着高处的树叶——这才是她一直向往的学校生活。
“今天你看起来——神采飞扬呀!”书豪已经等候在路边,正依靠着车门看着女学生一个个出来。
“今天,我回答先生一个颇有点难度的问题。先生夸我——精辟!”玉瑶不免有些小得意。
“什么问题?能说来听听吗?”书豪为玉瑶关好车门,开车。
玉瑶就将今天国文课上的事情告诉给了书豪,书豪听了也连连赞许的点头。
“那今天的文章,你又打算如何写呢?”书豪问。
“刘兰芝是作者精心塑造的美好形象。她既是淑女、贤妻,又是具有鲜明个性的女性,我就从她这里下笔写。”
“可是也少不了焦仲卿呀?”书豪提醒。
“你知道吗,我倒是不太喜欢他,作为一个男子太过懦弱,既然如此深爱妻子,却不能护她周全。他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何不去反抗他的母亲呢?”玉瑶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玉瑶的大胆说辞令书豪羞愧,他与妻子小婉的婚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去过美国,接受了自由的婚恋思想,不止一次想鼓起勇气拒绝这门婚事。因为父母的意外亡故,他的准岳父也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在他还没有赶回来之前,帮着料理了他父母的后事,还帮着照应小小年纪的家祺和他家的生意……作为准姑爷的他也没有理由忘恩负义,于是他妥协了,违心地娶了小婉,痛苦自己,连带着也让小婉受情感的折磨,两人的婚姻如同寡淡的汤水。
玉瑶瞥见书豪不吭声,脸上还露出不快的神色,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忙岔开话题:“我不想这么早回家,你带我去别处逛一圈吧?”
“想去哪里?”
“随便!”
“嗯……我想想,我带你去看——马?”
“什么,马?好呀,好呀!”玉瑶只是偶尔见过马,却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
书豪带着玉瑶来到了引翔跑马场。玉瑶看着各色的马匹从她身边迈着优雅的步子过去,高兴不已,她跑到一匹休息的黑马面前,想伸手去触摸又怕怕地缩了回来。
“原来你也有胆小的时候呀?”书豪牵住缰绳,将头靠在马头上,轻声地和马说着话。
“你跟它说什么?”玉瑶很好奇。
“我跟它说,这位是玉瑶小姐。”
“呵呵……那它说什么啦?”玉瑶歪着脑袋娇笑着。
“它说——嗯,倾城独立世所稀。”书豪装出一种低沉的声音。(赞美倾城美貌女子的一句词。)
玉瑶也过去,将脸靠近马头,伸手抚摸着马,和书豪近距离四目相对着:“我也听见了,它说——它没有这般夸我,全是你胡诌的。”
书豪看着眼前这位轻腮晕玉,柔肌笼粉,缁尘敛避的女子,仿佛自己重回到了少年时代,忘却了一切。青春年少的他也曾渴望一场倾心缠绵的爱恋,可惜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将他美好的梦打断。于是他又开始寄美好的希望于那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还是可惜,终归一切的美好都成了泡影,在平淡乏味的生活中他开始消沉,那些激情也如荷塘的水被现实炙烤蒸腾消失,剩下干裂的河泥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
偏偏命运又同他开起了玩笑,将玉瑶推送到了面前,动人惊艳的她还带着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痴幕神情,犹如无垠沙漠里的一汪清泉,带来了甘露和欣喜。
“我在这里有一匹马。走,我带你去看它。”书豪牵起玉瑶的手,直奔远处的马厩,脚步轻盈,如少年青春活力的步伐。
来到马厩前,一位老者出来相迎:“江先生好!龙驹有灵性呢,大约是知道你要来了,正躁动着。”
书豪请玉瑶在门口等,自己随着老者进去马厩,一会儿牵出一匹高头大马来,玉瑶看它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不由地踮起脚去看它的耳朵。
换了别人定不解玉瑶在做什么,书豪却知道,笑着说:“别看了,它不是赵云的坐骑,耳后更没有玉兰花的斑记。”
玉瑶一边抚摸着马背脊,一边暗暗称奇,眼前这人竟与自己如此心灵相通,自己想什么,他都能知晓,于是投去柔情的一眸微笑。
书豪接了这一眸动人的微笑:“我看到它时也想到了赵云的坐骑,于是就给它取名——龙驹。”
“嗯,不错,虽无玉兰,终为龙驹,就是不知它能否日行千里。”玉瑶表示她想骑一下马,可书豪却一个劲摇头。
“这身衣服——不方便。”书豪看着玉瑶失落的表情也觉着为难,终究敌不过玉瑶水灵的眼神,翻身上马,从马上向玉瑶垂下手来,“玉瑶,信我?”
玉瑶在下面仰头看他,大力点头,将手交给他。
“左脚踩进马镫。对,对。一二三!”书豪将玉瑶横在马上,一手抱着她,一手牵着缰绳。
玉瑶幸福地依在书豪的怀里,她想起了那个美丽的被余妈妈打断的梦,回头看着书豪甜蜜幸福地笑。这回不是梦幻般的他,是真实无比的江书豪,与他如此之近,他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声都能闻得。
“玉瑶,手扶着马鞍。坐稳了。驾!”书豪一夹马肚,那龙驹开始撒开四蹄小跑起来,玉瑶在马上一颤一颤,她的心跟着马儿自由地奔跑起来。
“要不要再快点?”书豪问,闻到玉瑶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幽兰香。
“要!”玉瑶大声地回答。
“驾!驾!”书豪甩了龙驹一鞭子。
玉瑶的头发飘了起来,她看着前方,感受着风的抚摸,感受在蓝天白云下,策马扬鞭的畅快,感受着心插上翅膀天马行空的快乐。
书豪也喜欢这样的感觉,今天格外,怀中是能与自己心有灵犀的动人女子。玉瑶的秀发不时地飘到他的脸上,如她柔荑般素手的温柔抚摸,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和玉瑶之间的盈盈一水间的阻隔。
眼看着天色将晚,玉瑶依依不舍地告别龙驹,随着书豪来到车边:“我要学骑马!”
“好呀!”书豪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去,而是去了一家服装店。玉瑶奇怪。
“要骑马就先做两身骑马装。”
“到时候你要帮我牵住马的哦?”
“那是一定,我江书豪——愿为玉瑶小姐牵马坠蹬!”
…………
陈旭东走进一间阴暗的房间,四周是灰暗的墙壁,一盏灯从屋顶悬到眼睛面前,屋子中央一把木椅子,厚重但陈旧。上面坐了一个戴眼睛,长相斯文,穿着长衫的男人,脸上有几处淤青,嘴唇干裂渗着血,戴着手铐。看来已经吃过一些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