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山林大火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07-22 22:27:27 字数:3487
学俭用石块把核桃捶了,用编织的树皮袋装着,背着往石洞走去。走着,学俭踩到了一条绳子样的东西,低头一看,蛇!蛇正仰起头对着学俭。学俭转身让开蛇,提着那根已经光滑的木棍保护着自己。
蛇没有进攻学俭。学俭抬头看山洞,这一看看出了一身汗。山洞外是密密麻麻仰着的蛇脑袋,嘴里吐着信子。
他看到了那条和他睡觉的蛇。那蛇看到了学俭,迅速向学俭滑来,所有的蛇也跟着滑动,学俭后退着,举起了手里的棍子。他没有和群蛇斗过,他也不知道举着棒子有多大作用,他只是习惯性地举着,好像举着就安全了。
蛇并没有进攻学俭,他们迅速把学俭包围起来。学俭转动着身子,紧张地盯着包围着他的蛇的行动。
蛇也会报复人?学俭只听说过狼对人的报复。它们是怪学俭占了它们的洞穴?难道这个洞穴是这群蛇过冬的地方?不可能,蛇过冬会在地下冬眠,怎么会在这个山洞里?
不是这样,怎么会有这么多蛇跑到这山洞口?怎么会包围他?学俭想着,看着,害怕起来。好汉难敌四手,如果这些蛇群起攻击他,他怎么能防范?即使他的棍子能击中一些蛇,可是击中了这条蛇还有那条蛇,密密麻麻的蛇他击打哪一条?他的棍棒舞得到那么快吗?学俭看着,转动身子,观察着蛇从哪个方向进攻他。
蛇们只是昂着头盯着学俭,并没有发动攻击。学俭一边看,一边听天由命地等着脱身的机会。他看到有一个方向没有蛇,那就是对着泉水的方向。难道这群蛇并没有打算要攻击他,只是逼迫他离开它们的领地?这群蛇和他单打独斗,他不害怕,就怕它们群攻。既然那里可以逃,那赶快跑。逃出这里就安全了。能逃的出路就是那泉水的方向。
想到这条路,学俭又犹豫了,那里可是死路呀,难道这些蛇故意留死路给他?等他走过去,就发动突然袭击?那出路就是一个峡谷,是一个可以埋伏袭击敌人的峡谷?如果学俭走上那条狭窄的坡路,这些蛇有的从山崖上纷纷冲向他,有的像箭一样跃向他,有的从路上来攻击他,他的棍子又使不上力……想到这些,学俭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不敢动了,也不知道怎么动了。
学俭和蛇相持着,看学俭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些蛇头像风吹拂着的草晃动得更厉害了,那些嘴里的信子吐得更长了,学俭听到了蛇发出的声音……得赶快逃,赶快离开。如果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逃获得生的机会要多一些。
拿定了主意,学俭背着核桃,提着棍子,飞快地向泉水方向穿了出去。
学俭跑到了水潭处,再也没路可逃了,他站住了,喘着气。紧张地看着那条窄窄的路,又紧张地看着水潭的四面,怕蛇从山崖上飞射到身上来。山崖上没有蛇,那坡路上也没有。它们只是驱赶他,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学俭想道,如果是这样,他不在山洞就安全了。不去山洞,那去哪里?
学俭正想着,突然听到了像水流冲动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像树叶在风中碰撞发出的呼呼声。随即,学俭看到那群蛇向山下飞奔而去。学俭惊疑地看着,随即又像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仔细一听,又好像没有,只有泉水从山上奔进水潭的声音。
学俭好像闻到了烟味,他抽动着鼻翼,对,是有股烟味。哪里来的?学俭转动着身子四处看着。山下没有,山岩上也没有。那群蛇很快就消失了。
学俭小心地顺着窄路往石洞走去,要逃也得上了山才有路,水潭这里没有活路。刚走出窄路,学俭就看到了远远的树林里有着浓烟,好像冬天下了大雾。烟味越来越浓,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响。
在学俭惊讶犹豫间,学俭突然看到了火苗,火在地上像蛇一样飞快地冲来,火在树巅像龙一样飞来,突然间就到了学俭面前。学俭转身就跑,跑到了窄路上,跑到了水潭的空坝上。
学俭站着,望着空中的浓烟,火已经到了水潭上方。学俭感到了火的热烈,感到了空气的燥热。学俭放下背着的核桃和手里的棍子,挽起裤脚和衣袖,站到了水潭里。
他弯着腰,双手快速地往外舀着潭里的水,水不断地飞向空坝的草上,学俭尽着力,让水飞得越远越好,尽量给自己留下更大的火烧不到的空间,这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
火飞过了那股泉水,燃着了泉水另一面的山树。学俭仰头看着天空,火在高高的天空和崖上,呼呼地奔腾着,像腾跃的红狼组成的天桥,又像一张火网,把学俭罩在了水潭里。学俭不断地捧水洗着脸,不断地捧水浇湿衣服,用湿衣服捂着鼻子和嘴。火苗在空中飞跃,在水潭中穿越,水潭变成了血红,像一潭可怕的血水,往山下流去。学俭仿佛又看到了牛羊冲进海龙囤山沟的情形,仿佛又听到了士兵们悲号的声音。
很快,水潭又恢复澄澈了,那些“血水”被冲洗得干干净净。那些火龙跑了,学俭只看到树木上的火星和冒着的烟。学俭走出水潭,长长地吐了口气,他安全了。
这火是怎么来的?那群蛇知道山林起火了?这群蛇不是来报复他的,是来救他的?它们知道只有水潭才能救他?学俭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有午睡的习惯,如果不是这群蛇挡了他进洞的路,他肯定在洞里睡觉,那……学俭看着山下,山下的树林没有起火,风是往山上刮的。学俭对着群蛇逃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三躬。又转身对着水潭鞠了三躬,是蛇,是水潭救了学俭。
那火龙还要串多远多久?它要烧掉多少山林?它是要断学俭的活路吗?学俭还要在这山里逃多久?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大山?这一把山火,把他生存的路给断了。蛇不是在救他,水潭不是在救他?而是他还没有被折磨够?还不该死?等受尽折磨的那一天就是他死的时候?想到这些,学俭心里又悲凉起来。
“哗啦!”一声响从空中传来。学俭一惊,声音没有了。“噼里哗啦——轰轰——”这一声很响,学俭听得很清楚,是雷的声音。学俭明白了,冬天到了。每年春天结束夏天到来的第一声春雷,学俭很清楚,那是宣告雷的时代来了;每年秋冬季节转换中,也有一阵雷声,学俭也清楚,这是宣告雷也要休息了。雷是季节变化的交接仪式上的音乐。几声雷响后,雨哗哗地下起来。
大一些,再大一些!学俭在心里喊道。
雨暴泻而来,砸得学俭的头和肩膀发痛。这么大的雨?
学俭赶紧往窄路跑去,路上哗哗地流着水,水很大,学俭感觉到了行走的困难。不行,得赶紧离开水潭。学俭想到了泥石流,泥石流总是往沟谷里跑,水潭处不安全。
学俭背着已经发胀的树皮口袋,捏着棍子,靠着崖壁,借着山崖躲着雨,努力往山洞处攀去,只有那里才安全。
学俭走进山洞,水从上方冲下来,在洞口形成了黑色的瀑布。坐在洞里的学俭,只看见黑水从山上冲下来,看不见外面的一切。雷响了一阵没有声音了,雨下了一阵也停了,总算没有泥石流。学俭走出了山洞,树上的火已经灭了,可是每一株树都成了火炭尸体。唉!这场大雨又救了学俭,却没有救活这片山林,不过,也算好,起码山火没法烧掉所有的树林了。
学俭要走了,他对着山洞拜了三拜,就像上坟时跪拜祖先。他又对着天空拜了三拜,是这次雨再次救了他。
学俭趁着山路有水,还没有滑腻快速往山上走去,他相信,有上山的路,就有下山的路。他没法坐船,他不知道哪些关口正在张网等着他,他只有走山路山谷。
翻过山,学俭看到了一个村庄,他没有进庄,他又怕遇上徐家沟的事情。他悄悄地顺着村路走着。饿了就着泉水,吃点路边的野草野菜,再吃点核桃。核桃,他不敢敞开了吃,只能吊着命吃。
学俭翻越山路中,感觉自己很累,他知道身体比以前差了,怎么能不差呢?野菜山果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他知道他的胡子很长了,头发也很长了,它们都很乱。他遇到了一个挑剃担的村人,他站着看了那人很久,直到那人转过山嘴不见了。他很想去好好地修理一下头发和胡须了,把自己弄成一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可是他忍住了,这一头长发,这一嘴胡子,也许是他最好的化妆,是他的保护神。还有,他身上的银子不多,得用在最该用的地方,买吃的比护理头发胡须更重要。
庆幸的是,越往下游走,村落越多,寺庙和亭子也越多。学俭白天赶路,晚上就在寺庙等地借宿借斋饭吃。也在寺庙里好好地洗了澡,洗了头发胡须。最为幸运的是,他从一所寺庙中得到了僧衣,得到了僧袜和僧鞋,他有了僧人的妆扮,让他在以后的路途上进村要吃的容易了很多,也让他在以后的路上没有再经受大的惊吓和折磨。
只是越走,学俭感觉到越冷,雾天越多,霜天也越多了。雾他倒喜欢,因为雾越大他感到越安全;只是那霜,让他的脚起了冻疮。僧鞋已经破了,他又只有穿草鞋。他感觉到身上冷,他只有加快走路来暖和身子。他后悔没有带上那床草花的被子,只背了一背的草鞋。
绕过一个山嘴,学俭来到了江边,他看到了江边有一个镇子,这镇子有点眼熟,他看着,想着,那弯弯拐拐的山形,那些树林竹林,那些房屋,他都很熟悉。学俭一阵激动,到家了?学俭加快了脚步,可走了几步,他停住了。他不敢进镇子,他害怕进镇子,他不知道进镇子带给他的是什么,带给家里的是什么。学俭顺着一条山路,他又躲进了镇子后的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