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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篇9、10

作品名称:诗酒年华      作者:吴润涛      发布时间:2015-07-21 12:05:32      字数:3414

  九
  元旦刚过,革委会又通知钟可开会。这次是研究征兵的事,原来几个靠边的干部都参加了会议。最后确定在革委会领导下,由琴秀、钟可具体承办征兵事宜。他们到公社开会,武装部长讲得很严肃,说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这项政治任务。
  钟可听着听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也当兵去!
  会后就单独找武装部长,谈了自己的想法。武装部长开始怎么也不相信,但见钟可说得很恳切,就干脆地答应:这事包在我身上!钟可还不放心,又跑到县武装部找谢政委。谢政委毕竟与他有过一面之交,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详细询问之后,谢政委才表态说:“部队确实是锻炼人的好地方,但一定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既然你都想清楚了,我支持你去!”钟可等体检、政审合格,基本确定下来后,才把去当兵的事告诉了家里。
  家里虽然很惊愕,但知道钟可定下的事是改不了的,只好同意。不过也提出个要求,结了婚走。钟可怕的就是这事,他不吭声,转身跑回自己屋里倒头就睡。这是他表示反抗的一贯做法。
  养父母也有办法。第二天,把他亲生父母请来,四个大人一起做说服工作,亲生父母只是顺着说。他们在一起说完,又一个个单独来说。你说了他接着再说。整整熬了一天。后来,钟可干脆睡在炕上,用被子蒙住头不再争辩。他们才停止说教。
  亲生父母一走,就再也无人与他说话。可继母却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地哭个没完。钟可在被子里,哪里睡得着!他想:如果贤惠、易豪、韶民、亦波这时候在身边该多好!有人商量,有人出主意,也有人撑腰。他当然也想到,给贤惠写过的信。但信还不知在何处,即使能转到贤惠的手里,也不知她如何考虑。如果她同意,早该来信啦!他确实没有亦波的魄力,做不出决裂和太出格的事。他真想偷偷地逃走了事。
  听着继母不断的的哭声,他也在默默地流泪。这样不知不觉,就听见公鸡啼鸣。这时,他突然想起有次与贤惠看一本什么杂志,上面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它在人生的版面上,只占一小块位置。想到这里,钟可坐了起来,心里连声说:罢、罢、罢,就依了他们吧。人生总不能什么都如愿,难免不留一点遗憾,只要能当兵走就行!
  就这样,在春节前,连定对象带办喜事,全部都完成了。
  钟可怎么也没料到,转来转去,易豪的堂妹梅花,最终还是做了自己的媳妇。
  十
  这天,钟可带了些过节的食品去贤惠家。这次门大开着,院里院外都贴着对联,节日的气氛很浓。贤惠妈年前也从西省回来,老两口热情地接待了他。从与他们的谈话中,多少了解了贤慧神秘“失踪”前后的一些大致情况,心情稍许得到一些安慰。贤惠妈把两封信交给他说:“贤惠千叮咛万嘱咐,要亲手交给你!”钟可本想当即打开信立马看个究竟,但当着老人的面,就克制了一下,忍住没有去看。将要告辞离开吕家的时候,贤惠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他稍等一等。她从土炕的箱板上取下一个包袱让他拿着。一看就知又是新衣服。他忸怩地说:“不拿了吧!我就要当兵去了,再说现在也有了媳妇。”贤惠妈说:“这是最后一次。是贤惠亲手给你做的!”钟可这才高兴地接了过来。
  离开贤惠家,来至村外一棵柿子树下,钟可便迫不急待地打开一封信来看。信纸有些沉旧,字迹也不很工整。可见不是近期写的,写时的心情也不是很平静。可一看到开头“钟可,我的好弟弟”,一股热流便涌上心头,眼眶也不由得发潮。他稍微冷静一下心情,便急切地读起正文:
  
  过去,我一直对秦志远很敬重。到最后才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工于心计的阴谋家,更是个欺软怕硬的大色狼。我有时傻想,如果他没有妻室,如果他真心地喜欢我,真诚地待我,正当地追我,我也许会不顾年龄的差距,抛弃世俗的偏见去接受他,但他不是。他是企图用手中的权力控制我,捉弄我,引诱我,企图迫使我服服贴贴地报答他。他确实选错了对象,换上别的人也许他能得逞。这几年,我认为那些美好的东西,光明的前程,顺利的人生,到头来却是一场梦。开始似乎是美丽的梦,最后醒来却是一个残缺的恶梦。那几天,我的心确实碎了!
  在你去县上开声讨会的第二天下午,公社院子里空荡荡的,全部人员都被安排下乡去了。这时候,秦志远,也就是我们常叫的秦书记,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先是谈工作上的事,接着谈对形势的认识。谈着谈着,就谈到我来公社当干部的事。他告诉我说:“开始高书记推荐的是易豪。是我提出要重点培养女干部,竭力地推荐你。为此,与高书记闹得很僵。其实,凭良心讲,我心里也明白。易豪是更合适一些。无论从能力上还是从资历上说,都比你要强许多。”
  他讲的这些,我细想也对。过去我们曾在一起说过,我们从内心里都很佩服易豪。他到公社做团的工作确实比我更合适。可我不明白,秦志远为什么现在要给我讲这些事?没等我问,他继续说:“其实这个岗位,还有很多人能胜任。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你现在不就干得很出色嘛!关键是你能来到这个岗位上。一个人能到一个岗位上,比在这个岗位上干好工作要难得多。要难好多倍!有的人甚至再怎么努力,他一辈子也来不到这个岗位上!你信不信?关键是要有人提携!你还有不清楚的,你现在还只是社办人员,借调干部。还不算国家正式干部!以后提升调动,一般是不可能的。除非破格,但这是极个别极个别的!”
  说起来我也真傻。干了一年多,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每月领二十三块五,从来没问,这钱是哪里发的?他看着我继续讲:“你从来没找过我秦某人,可我替你想到了。已经向人事局要了个指标,表格也拿回来了。你快填好,公社盖个章,县上再一批。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了!现在是说乱又不很乱的时候,正好办。运动一正式开始,就办不成了,说什么都晚了!”说着把表格拿出来,不再看我。又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最主要的只有一个原因,你年轻漂亮,我非常喜欢你,或者说很……”他突然停住不说了,把那份表格递给我,趁机抓住了我的手。涎着脸淫笑说:“你总得实实在在地感谢我一下吧!”他手又一用劲,几乎把我揽到他怀里。
  我当时真的懵了。以前我把周围看得都很美好,对秦志远是那么的敬重,对自己的前途也充满着自信。现在一下子都变成破碎的残梦。我难以置信,又不能不信。我悔恨自己以前的幼稚,更狠秦志远卑鄙无耻。他以前是爱到我的房间来,但多半是谈工作。有时也说几句笑话,但并没有过火出格的行为。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他看人的目光,是透着一股邪气。后来我搬到妇女主任的房间,他就很少有机会,再与我单独接触。
  情急之下,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从未有过的勇气,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脱身要走。可笑的是,他这时竟吓得跪下向我求饶。看着他的狼狈相,我冷笑了。原来他也是个胆小鬼。我不想再听他说半句丢人显眼的话,也不想再看他一眼扭曲无赖的丑相。我扔掉表格,脱身就走。
  可就在我将要跨出门栏之际,秦志远忽然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腿,把我拦在了他的怀里。又猛一用劲,把我抱起放到床上。他像一头怪兽一样,一边狰狞地淫笑着,一边就动手解我的衣服。我只喊了一声,嘴就被堵上了,两只胳膊也被拧着压在了身后。他以为治服了我,站在一旁得意地冷笑着,同时开始脱着自己的衣服。趁他得意松懈之际,我顺手检起身旁的手电筒,猛砸了过去。双脚一齐用劲,把他蹬得倒在地上。急忙中我检起自己的衣服,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里,我无声地泪流满面。此时,我多么想身边有个我能依靠的人。我可以靠在他的肩上,向他倾诉,向他发火,向他撒气,向他要主意。可是没有!没有这样的人在我身边。我好可怜,好孤独,好无奈。当然,我想到了你。但你却不在我身边。就是你在我身边,我还得保持姐姐的身份呀!有些话是不能对你说的,我的傻弟弟!你懂吗?
  就在我万般痛苦之时,秦志远竟厚着脸皮跑来忏悔,求我饶恕他。只要不去告发,什么条件他都答应。那种无赖的嘴脸,可恨的丑像,简直无法形容,不堪目睹,更不能容忍。当即被我痛骂了出去。
  那时红卫兵已开始串联,公社处于半瘫痪状态。于是,我谁也没告诉就回家了。回到家才知道,嫂子要生小孩,母亲准备去西省伺候月子,正愁没人陪伴。当时我已下了决心,不想再在公社干了。这样,我就主动陪母亲去了西省……
  我走了,不能与你常相见,不能与你一起学习,一起聊天,一起交流,一起去面对一切……我实在是丢舍不下你,放心不下你,但我又不能不这样做,只能请你原谅我,理解我,最好忘记我。你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而精神萎糜,你要一如既往,振作精神,好自为之。多多保重,保重,保重……
  读至此处,钟可早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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