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卖刀伤药的
作品名称:强迫妄想 作者:南柯癔梦 发布时间:2015-07-19 14:13:56 字数:5749
明天就要去上海,一帮人去买旅行用品、零食之类的东西。在一个杂货铺,趁萧雨萱他们和老板讨价还价时,不喜欢逛街的赵国梁带着跟班王世虎溜之大吉。
王世虎是赵啸天结义兄弟王继康的遗孤,赵啸天是个重情之人,把王世虎当作自己的侄儿养着。王世虎自小就跟赵国梁关系要好,长大后成了赵国梁的跟班。“大少,去哪儿?”
“明天就要去上海了,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赵金口的评书了,今天得把瘾过足了。”赵国梁看了一下怀表:“还没开场,现在去还赶得上。”
王世虎就一粗人,对评书不感兴趣,但作跟班得有作跟班的觉悟,他立刻拦了一辆黄包车:“野鹤居。”
据赵国梁了解,评书隋朝时就有了,当时称为“说话”,评书艺人昔称“说话人”,唐代唐玄宗就是一个评书迷,到宋代“说话”已达艺术巅峰;另有一种说法评书起源于东周时期,周庄公是评书的祖师爷。但具体哪一种说法接近事实,赵国梁不感兴趣。
公认的现代评书的创始人为明末清初的柳敬亭,最初该门艺术只是说唱艺术的一部分,称为“弦子书”。柳敬亭原名逢春,明朝泰州人,本姓曹。十五岁时柳敬亭因殴伤多人,为躲避仇人,流落江湖。据他自称,学技于云间莫后光,此技以养气、定词、审音、辨物为揣摩,使闻者欢笑,久而忘倦。
王鸿兴是明末清初时艺人,本以唱大鼓书为业,去山东献艺时,得遇柳敬亭先生,受其指点,艺术大进。遂拜柳敬亭为师。艺成之后,王鸿兴流转至北平献艺,当时正值满清强盛的时代。其时王鸿兴用的是弦子鼓儿,听其书的多为一班太监们,后被宫中太后听说,传其入宫。因禁地演唱诸多不便,于是改为评讲。以桌凳各一,醒木一块,去掉弦鼓,用评话演说,评书由此兴旺。王鸿兴在北平收了三个徒弟,即安良臣、何良臣、邓光臣三人。王鸿兴故去之后,由三臣严立门户,定规律,传徒授艺。如今评书艺术的大众化,实在是王鸿兴三臣师徒成就的。
赶到野鹤居时,台下已是听客满座,台上挂了一扇牌子,上书今天的评书名字:虎媒,评书先生赵金口刚刚摆好架势。
这里是虎头帮的势力范围,一见到赵少帮主了,管事的马上给安排了一个好位置,摆上点心、水果、瓜子、茶水。这些事办好了,在赵国梁的示意之下,“啪”的一声,赵金口拍了一下醒木。
早已等不及的闹哄哄的听客立刻安静下来。
“一块醒木为业,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为家,万丈波涛不怕。孔夫子周游列国,子路沿门教化。柳敬亭舌战群贼,苏季子说合天下。周姬佗传流后世,古今学演教化。说书唱戏讲古,茶余饭后助兴。是非功过大家评,说书人怎敢肯定。”“啪”的一声,赵金口醒木再次拍响。
这个开场白赵国梁感觉特别特别精彩,叫了一声“好”,鼓起掌来,在场的听客大多都认识赵国梁,一见赵国梁鼓掌,也鼓掌喝彩。
赵金口评书是说得好,虎头帮少帮主鼓掌喝彩还是头一次,赵金口抱拳朝赵国梁遥遥一福,然后开始说书:
“每说婚姻是宿缘,定经月老把绳牵。
非徒配偶难差错,时日犹然不后先。”
“啪”的一声,醒木再次响起。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而今本说书人说一个唐时故事给各位客官:话说唐朝乾元年间,有一个吏部尚书,姓张名镐。张尚书与一个仆射姓裴名冕的,两个往来得最好。张尚书有女名唤德容,裴仆射有个儿子叫做裴越客,曾做过蓝田县尉。两家门当户对,张尚书就把这个德容小姐许给了裴越客。
过不久,张、裴两家拣定了裴越客和德容成亲的日子。那裴仆射家拣定了做亲日期,叫媒人到张尚书家来通信道日。张尚书听说西市中有个算命的老人叫做李知微,星数精妙。便叫人接他过来,把女儿八字与婚期,教他合一合看,怕有什么冲犯不宜。
话说那李知微接过八字,看了一看,然后说道:‘此命喜事不在今年,亦不在此方。’
张尚书道:‘日子不利,另改一个也罢,那有不在今年之理?况且男女两家,都在京中,不在此方,便在何处?’
那李知微捻了一下胡须,肯定的说道:‘命数已定,今年决然不得成亲,吉日在明年三月初三日。先有大惊之后,方得会合,却应在南方。冥数已定,日子也不必选,早一日不成,迟一日不得。’
尚书似信不信的道:‘那有此话?’那李知微不以为意,领了赏封,作别而去。”
书说到这里时,台下鸦雀无声。赵金口喝了口茶,又继续抑扬顿挫的说开:“那李知微回到卦摊,还没坐热,裴家又来接了过去,也为婚事将近,要问个吉凶。李知微到了裴家,占了一卦后,连道:‘怪哉!怪哉!此封恰与张尚书家的命数,正相符合。’遂取文房四宝出来,写了一柬:三月三日,不迟不疾。水浅舟胶,虎来人得。惊则大惊,吉则大吉。
裴越客看了,不解其意,便道:‘我只是问个吉凶,这三月三日之说,为何?’
李知微道:‘此正是婚期。’裴越客道:‘日子已定了,怎可更改?不准,不准!’
李知微道:‘郎君不得性急。老汉所言,万无一误。’裴越客道:‘水浅舟胶,虎来人得。大略是不祥的说话了。’
李知微道:‘也未必不祥,应后自见。’赏封也不要,出门而去……”
听到这里,赵国梁知道了赵金口今天所说的是冯梦龙《初刻拍案惊奇》里的一个故事。赵国梁没有了兴趣。
赵国梁刚从“野鹤居”出来,王世虎端一笼狗不理包子迎了上来:“大少,饿了吧。”说罢,将包子递给赵国梁。赵国梁接过一阵狼吞虎咽。
王世虎看得着急:“慢点,慢点吃。”
天津小吃的三绝“狗不理包子、桂发祥麻花、耳朵眼炸糕”,唯有狗不理包子最对赵国梁胃口。
据萧雨萱讲,狗不理包子这名字很有说头,还有一个关于狗不理包子的故事在天津广为流传。故事内容大致如此:清咸丰年间,河北顺天府武清县杨村有个少年名叫高贵友,因其父四十得子,为求平安养子,故取乳名狗子,期望他能像小狗一样好养活。
道光二十五年高贵友一四岁时,因家境贫困,为给孩子谋生路,其父托人带高贵友来到天津,在侯家后中街刘家蒸食铺学做包子。高贵友心灵手巧又勤学好问,加上师傅们的精心指点,高贵友做包子的手艺不断长进,练就一手好活,很快就小有名气了。三年满师后,高贵友就独立出来,自己开办了一家专营包子的小吃铺——“德聚号”,这时高贵友已经精通了做包子的各种手艺。他用肥瘦鲜猪肉三:七的比例加适量的水,佐以排骨汤或肚汤,加上小磨香油、特制酱油、姜末、葱末、味精等,精心调拌成包子馅料。包子皮用半发面,在搓条、放剂之后,擀成直径为八。五厘米左右、薄厚均匀的圆形皮。包入馅料,用手指精心捏折,同时用力将褶捻开,每个包子有固定的一五个褶,褶花疏密一致,如白菊花形,最后上炉用硬气蒸制而成。
由于高贵友手艺好,做事又十分认真,从不掺假,制作的包子口感柔软,鲜香不腻,形似菊花,色白面柔,咬开流油,肥而不腻,味道鲜美,引得十里百里的人都来吃包子,生意十分兴隆,名声很快就响了起来。来吃他包子的人越来越多,高贵友忙得顾不上跟顾客说话,这样一来,吃包子的人都戏称他“狗子卖包子,不理人”。久而久之,人们喊顺了嘴,都叫他“狗不理”,把他所经营的包子称作“狗不理包子”,而原店铺字号“德聚号”却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据说,袁世凯任直隶总督在天津编练新军时,曾把“狗不理包子”作为贡品进京献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尝后大悦,曰:“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不及狗不理香矣,食之长寿也。”
看看天色尚早,赵国梁和王世虎继续闲逛。两人刚到城南菜市口,看见前面近百人围成一圈,水泄不通,里面传来阵阵吆喝声。赵国梁一时来了兴趣,就要往人群钻。
王世虎见赵国梁要看热闹,只得前面开路,赵国梁在天津卫也是个人物,王世虎前面一吆喝,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道路。
走进一看,原来是卖刀伤药的。还未站定,人群中有个叫田广的虎头帮门徒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太师椅服侍赵国梁:“少帮主,要不要来壶茶?”
赵国梁挥挥手,同时不忘摆出少帮主的派头,赏了田广一个银元。
场中正放声吆喝的卖药汉子不由得怔了一怔。
王世虎见状,对田广说道:“少帮主难得好心情,你们万不可坏了少帮主的兴致。”田广恭恭敬敬地答道:“属下自有分寸。”田广说完向那卖药汉子挥了挥手,卖药汉子脸色轻松了不少,眼含感激。
卖药汉子前地上铺了块毯子,上面有个小木匣,一把扇子,一把锋利小刀。
“各位乡情父老,我是山东聊城人。我有个兄弟是个二愣子,一个月前从家中走失。我与他骨肉情深,我不能弃之不顾。我得把他找回家去,不能让他漂流四方。这一趟找下来一直没找着他,我的路费也花没了。来到贵宝地,举目无亲,住店无店钱,吃饭无饭钱。”说到这,卖药汉子表情凝重,流出两行热泪。“我家是猎户,有个祖传秘方神效无比的刀伤药。平日里不论认识和不认识的,谁要不留神割破了手,到我家一说,白给一包刀伤药。这药抹在伤处,立时就止住了血,消肿止痛;长的也快,伤不重当时封口,伤重了三两天便会封口。你到了聊城向人打听,南山王家刀伤药,无人不知。我家这药原是不卖,如今我困在这里没办法,配了这药卖给众位。经事的人会说:赶集赶庙常有那卖假药的,说得挺好,用时没一丝效力,叫他们蒙怕了,你的药我们也不敢买。事情倒是这样,卖假药确实蒙怕了不少人,真可谓前人洒土迷了后人眼。不过眼是观宝珠,嘴是试金石,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试验!我今天把这药当面试验一回,让众位看看。如众位看着有效果再买,倘若看着没效,算我骗人,也不用可怜我,谁也别买。”
他说到这里,伸手把刀子拿起来。那刀子寒光闪闪,有些怕人。“怎么试验呢?我拿这刀在大腿上割个口,往上抹刀伤药,抹上就能止疼止血。”边说边把刀子放下,掀开小匣,从里边取出好几十小药包,“众位!我若自己由这堆药里取出一包来,众位也许说我这药有真有假。我不自己拿,叫哪位替我由里边拿出一包来。麻烦哪位替我取一包?”
他刚说完,就有一个手拿剔骨刀,屠夫模样的人走进去,伸手给挑出一包来。他把那药包接过去,当众打开。那药呈粉末状,颜色灰白。他用手把左腿的带儿解开,把裤子往上一捋,露出半截腿来,右手拿着刀子,大喊一声:“我要割了!我不怪众位不信,是那些表子养的把人冤怕。众位看我割时分明疼得呲牙咧嘴,抹上药立刻止住了血,止住了痛。请买我一包,行个方便,结个人缘。有人问卖多少钱一包,我告诉你卖十文钱一包。有人说你别忙活了,无事找事,平白无故把自己割个口,我看着可怜,我现在就买。我这里谢谢你。但到了这时你买我也不能卖,我试验好了再卖。今天我先卖五十包,另外赠送一包。过了五十包之外,是十文钱一包不再送了。”
说到这里,卖药汉子用刀子往大腿肚子猛割一刀。人群中胆小的闭上眼,不敢睁开瞧。赵国梁也闭上了眼睛。赵国梁睁开眼瞧时,只见卖药汉子疼的呲牙咧嘴,大腿正往外流血。他嚷了声:“疼死我了!”开始围着场转圈。转完了两圈,那大腿已流了不少血。然后往场地当中一坐,把药在伤口上一洒,伸手拿起扇子说到:“有人说受了伤用布蒙上,当心受风,受了破伤风就活不了了。今天我叫众位看看咱的药有多大力量。”说完用扇子往伤处呼呼地扇将起来,足足扇了好几十下,他才把扇子放下,向四周人群说道:“众位看我的药怎样,止疼消肿不流血吧?”
众人往他腿上一看,果然不流血了。那血凝在伤口上,好像已封口一样。赵国梁看着都佩服他的刀伤药了。见众人惊叹不已,卖药汉子趁热打铁:“哪位买,十文钱两包。买一包送一包,五十包为止,多了不卖。买着了别欢喜,买不着亦别烦恼,哪位要哪位伸手!”他这样一说,围着的人有几个买了几包,有些人仍在犹豫,看热闹的人则开始离去。
正在当口,响起一声喝声:“慢!我得自己试验一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赵国梁直眼看去,原来是先前那拿剔骨刀,屠夫模样的人。一些将信将疑的人齐声道好,要走的人也止步观望。屠夫模样的人毫不磨蹭,左手拿起手上剔骨刀往自己右手臂一拉,鲜血立刻涌出。走到毯子前往小匣内一探手,拿出一包药,撕开洒在伤口上。初时还呲牙咧嘴,不一刻脸色好转,伤口不流血了,血凝在伤口上,好像已封口一样。众人齐声喝彩,赵国梁暗叹好药。
将信将疑的立刻全都信了,上前抢买。顷刻间小匣内的药包被哄买精光。在众人强烈要求下,卖药汉子又将随身包袱内的另一大匣药包取出,全部买了。
回家路上,见赵国梁赞叹不已,王世虎笑个不停。
“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赵国梁脸一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天你不用去上海了。”
赵国梁的话,王世虎那会当真,笑道:“那药是假的,这种把戏我记得你以前看过。”
“看过吗?我不记得了。”
“卖刀伤药的这行调侃儿叫‘挑青子汉’的,其骗人之法分前后棚。前棚的生意,首先是‘圆粘子’招引观众,越人多越好。等人多了,嘴里所说的话,一件件,一桩桩,按行话叫‘卖弄钢口’。他们用刀往大腿上真割,叫人看他那药有效力没有,行话叫‘抖搂样色’。”
“什么叫样色?”
“凡是以假事叫人看着像真的,那种方法就叫样色。”
赵国梁又问:“他那药在他自己用着怎么当时能见效?”
“那药原本就是假的,根本不能止疼止血。卖刀伤药的往伤口上药能够止血是障眼法,全凭扇子之力。”
赵国梁说:“不错,当初那卖刀伤药的确实有把破扇子,他上了药的时候,曾用扇子往伤口上乱扇,可他扇那扇子是什么用意?”
“他们卖刀伤药的人,使那样色很有研究。如将用刀子把皮割破后,那血正流的急,任你多好的药,也不能在那血流正涌的时候把血止住。他们割破了肉,先围着场子乱转。等那血的涌劲过后,往场内坐下把药一上,连药带血用扇子一通乱扇,寒风把血催的凝住,自然不流了。可是不能动弹,若站起来走动还是会流血。他们这行人在血止住的时候,一般都坐在原地不动,坐着卖药,以免再往外流血。”
“不错。当初那卖刀伤药的弄完了样色,坐在再地上没有起来。可是他那药能止疼吗?”
王世虎笑道:“割谁的肉不疼?疼是真疼,他是赚钱心切,假装不疼。”
“可是那屠夫模样的人割了自己一刀后,用了那药之后血也止住了。”
“他俩原本是一伙的,后者用的是真正的金创药。他的手伸进药箱之前,真正的金创药已握在手中。你注意没有,他自己下手很轻,皮肤只稍微渗出一点血。若不出这苦肉计,能卖出那么多假药?”
赵国梁默然不语,这次真是长了见识。
突然一丝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赵国梁原地站了那么一小会儿,那感觉才消失,心底却又莫名其妙的升起一个念头:去曹伟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