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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篇1、2

作品名称:诗酒年华      作者:吴润涛      发布时间:2015-07-16 18:11:34      字数:3640

  困惑篇
  困惑,疑虑也,词典上如此说,细想也对。“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许多本来极正常的事情,却变得怪怪的,神秘兮兮的。让人们心里总觉得虚虚的,不理解,难踏实。于是,头脑里就生出不少彷徨、忧虑、焦灼和不安来。行为上也出现许多举棋不定、左右摇摆、无所适从和难以专注的怪态来。
  但仅仅只是疑虑吗?回答是:否。最可怕的还是那个“困”字。困者,无奈也。本来已经是明白了的是非,清楚了的对错,知道了该做什么,该去怎么做,却不能去做,不会有所作为。这才是最可悲、最可气、最伤脑筋的。
  好在人世间,有互相转化的规律。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是也。人们大可不必为困惑而困惑。因为困惑本身正孕育着清明与出路。
  这大概才是“困惑”一词的真谛。
  一
  形势变化快得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难以琢磨、预料和适应。说是文化革命,但并不只是文化艺术界的事。涉及到各个领域,许多头面人物被揪了出来。革命大批判,不仅城里人搞,农民也要写大字报。共青团系统抽调了不少人,去北京参加工作组。许多领导干部,像走马灯似的紧跟着形势,跟着跟着却不见面了。
  会议明显的多了,但讲话都是照着稿子念。大队党团员几乎每天晚上开会,隔几天还要召开社员大会学习毛主席著作。组织学习都是钟可的事。邓龙交代,在社员大会上要点名提问每个大队干部。不过事先要说好提问的范围,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公社的会也开得勤,多数是党团书记联席会。邓龙对钟可的依赖性越来越强,每次发言都要钟可写成稿,他照稿念。最简单也要俩人一起列好提纲,他是只怕说错话。
  党中央的十六条发表后,钟可被公社推荐,参加县上举办的辅导员学习班,一去就是十天。会议的最后一天,已经是无法再正常进行了。县委李书记的总结讲话,多次被冲进会堂的红卫兵打断。街上也有许多带着红袖标的学生,在横扫牛鬼蛇神、清除四旧与封资修的东西。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他们都可以闯入。报纸上的文章,也充满了火药味,读起来让人心惊肉跳的。钟可真的闹不清,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自己到底是动力,还是对象?究竟应该如何去面对?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他回到公社,正准备去汇报。贤惠又给他送来一个开会的通知。这次是参加声讨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并且是以文学爱好者、业余作者的身份去出席。贤惠取笑说:“你现在真的是‘红人’啦!”
  大会是在离县城二十里的曲张召开。第一天传达文件,学习社论,准备批判稿;第二天小组发言;第三天大会声讨。声讨大会的场面庄严肃穆,充满着战斗的气氛。县委李书记也亲临大会。地、县两级的报社、广播站记者,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地照个不停。钟可也在发言之列,但排在最后。
  大会正在有序地进行,忽然后面乱了起来。许多带着“红卫兵”袖章的青年学生冲进来,直奔主席台。真像天兵天将从空而降,迅雷不及掩耳。为首的一个领袖人物夺过话筒,先喊出一大串令人吃惊、头懵心颤的口号。几乎把省、地、县主要的当权派,都列为打倒的对象。喊过口号之后,他严正地指出,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黑会,是走资派欲盖弥彰,打着红旗反红旗,这个会要立即取消,走资派要向全县人民低头认罪。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就有人把糊好的几顶高纸帽子,给李书记等几位领导带上。
  那位领袖人物开始质问李书记。首先问:“这个会为什么不在县城开?”李书记回答:“为了让与会人员静下心,学好中央文件,把声讨会开成功。”又问:“为什么要指定人员参加,不让各单位选派?”又答:“主要考虑各界的代表性。”又问:“既然说代表性,为什么把红卫兵排除在外?”又答:“主要考虑红卫兵都是学生,不想影响你们的学习。这也许是我们考虑不周。”又问:“为什么发言要定调子?”又答:“没有定调子,如果非要说有调子,那就是中央文件上的调子。”那位领袖人物有些恼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问:“你老实回答,你执行过资反路线没有?”
  
  李书记是一位既有水平,又幽默诙谐的领导,见这样一个劲地打嘴仗,觉得也不能太认真,就答道:“我执行的都是毛主席、党中央的路线。是不是资反路线,你们最好去问中央。我不能回答。”领袖人物更恼了:“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贪污行为?”李书记故意想了一会儿说:“有。还不少呢。不过我记不清楚,你们到会计那里查一查,让他把我这多年的工资算个数。你们就清楚了。”话音一落,引起哄堂大笑。许多学生也跟着笑起来。
  领袖人物气急败坏,拍着桌子继续发问:“你老实交代你的生活作风问题!”李书记故意低着头说:“有。我与马英已经有十五年的男女关系。”声音虽然不高,但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引起了更热烈的笑声,再怎么制止也不管用。大家都知道,马英是李书记的爱人。
  那位领袖人物再也无法问下去了。只好喊起口号,让红卫兵上去,把在台上就坐的领导全都哄下台。参加会议的人员一时还转不过弯,不知自己该怎么办?都在犹豫,还坐在那里不动,红卫兵就动手把他们推出会场。钟可随着人流走出会场,见外面还有许多红卫兵,打着各种名称的红旗。上面写着:“子教三娘战斗队”、“造反有理战斗队”、“北京公社”、“红旗大队”、“金猴翻天兵团”等等不同的字样。好像看见有的旗子上,还写着省城某院校的名字。红卫兵口号喊得震天响。“造反有理!”、“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欢迎回到革命路线上来!”。钟可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举着拳头跟着大家一起喊。
  二
  大会组织者早已不见踪影,整个曲张一片混乱。钟可他们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离。到了大公路上,心情才稍稍平静。一旦平静下来,钟可就觉得可笑。堂堂一个县委,竟这样的不堪一击。看来一场大的暴风雨已经来临了,还将更猛烈地继续下去,谁也阻挡不住。这可能就是“大风大浪”,就是“经风雨见世面”,就是“过社会主义的关”。不仅自己躲不过,谁都跑不掉。
  这样想着,刚才的惊恐心理已经淡化了许多。他似乎觉得在革命的特殊时期,就应该是这样的。就像列宁说的:正当两个人打斗的时候,你能说哪一拳是对的,哪一拳又是错的?脑子想着事,不觉得就到了县城。
  
  他拐到文化馆,想去看看骆老师。前些时候,他写的稿子被刊物退回。说是准备刊用,提了些具体意见,让修改好快寄去。为此他还与骆老师商量过。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很投缘的忘年交朋友。
  到了文化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钟可喊了几声,才见骆老师从图书室里探出头来。见是钟可,也不说话,只是招招手让他进来。进到房里,钟可又是两惊。
  首先看见易豪坐在那里。钟可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在这里?”易豪回答:“现在搞文化大革命,社教暂时停止了,工作团全部撤出,我们都住在招待所待命。闲着没事,过来与骆老师聊聊。”接着反问:“你慌慌张张的,从哪里来?”钟可便简单说了几句在曲张发生的事。易豪就接着说:“现在县委不怕干部,就怕红卫兵。我看他们以后真正怕的还是干部,尤其是这次参加工作团的干部。这些人里许多都是受过排挤的。他们正筹备成立造反组织呢!”
  说着话,钟可见屋里一片狼藉,各种图书扔得到处都是,又是一惊。骆老师沉痛地说:“红卫兵上午刚来过。说是清理封资修,把许多书抢走了!说不定这会早烧掉了!”说着直摇头叹气。钟可蹲在地上翻着看,觉得都是好书,恋恋不舍地问:“现在还借书吗?”骆老师说:“你喜欢就拿吧。还说什么借!书到你那里,算是进了保险箱。”于是在易豪的帮助下,挑了满满三纸箱的书。他坚持打了个借条,交给骆老师收着。然后三个人齐动手,把纸箱放到车子尾架的两边和上面用绳绑好。
  钟可对这意外的收获,心里窃喜。出门骑上车子,一个劲地往回赶。太阳快落山时,到了公社门口。他觉得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响,这才想起,已经快一天没吃一点东西了。于是就骑进公社大门,去找贤惠混口饭吃。可贤惠的门偏偏锁着。喊了几声,也不见贤惠出来。公社大院冷静得像一座空庙,阴森森的。
  他只得出来,却见炊事员老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站在了大门口。一打听,才知道贤惠昨天下午就出去了,今天一整天都没照面。秦书记也不见面。其他人下乡的、回家的走了不少。剩下的都在后面躲着呢!钟可问:“躲谁呢?”老王答:“躲红卫兵呗!红卫兵一来,不光要吃要喝,还要找当权派的麻烦。只好让我这劳动人民,出头露面招待啦!”钟可这才看见,老王身边放着馍馍、米汤和一些菜。顿时喉咙里直往上泛口水。
  老王已猜透他的心思,不等他张口,就拿了几个馍,舀了一大碗米汤和一盘菜端到门房,并一再嘱咐,让他快吃快走,红卫兵马上就要到了!
  
  钟可回到家,把三箱书搬到屋里,正准备打开来看,却瞟见桌上有一个大信封。拆开一看,是刊物编辑部的退稿件。内有一打印函,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钟可同志:
  本刊奉上级指示,为了更好地开展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暂时停刊。您的稿件退回,请查收。
  特表歉意,并致以革命的敬礼。
  某某编辑部
  六六年九月三十日。
  钟可一下子愣在那里,头又是像在曲张那会儿一样,嗡嗡作响起来。浑身虚脱得直发软,半天想站都没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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