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物的心

　　“同学们，现在咱们都上六年级了，咱们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大哥。所以说咱们得做出点榜样，让那些弟弟妹妹们看看，带个好头……”
　　王中量也跟着我们到了六年级，他跟去年一样，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只不过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第一天，我们没上课，我们的这位“老”班主任就这样给我们开了一天的大会。
　　“今年是咱们最关键的一年，学校的荣辱，就在你们手中了。你们的强弱，就在下一年诞生了。所以说，我们一定要做足准备，奋力‘斩杀'前方的敌人，如果你们不努力，你们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学校就会因为你们而抬不起头。情况是紧是松，你们心里也应该有底啦……我作为一名老师，不想因为你们而丧失了我这么多年的英名。更不想，你们因为我而被别人踩在脚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马上就能体验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所以说，那些不好好学习的，一定要管住自己，不要打扰别人。我想你们也不想多年以后，同学们还骂着你。有些人要是真不想学，就赶紧走，出去打个工也比现在强得多吧？换句话说，你们出去到外面随便找点活干也比我这个老师挣得多吧？就像我以前的那几个学生，也就是你们的老同学，他们都挣到钱了。我这个班主任非常想让你们知道，我管你们是对你们有好处的。我不想多年以后，你们某些同学一想起我来就骂我，骂我当初没好好管他。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一句话，这一年我要对你们严加训练！”
　　这一年，学校像以往一样给我们定了很多的习题资料，但是钱还得我们自己出，而且每个人还必须定。开学的第二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只不过我们还没发书，有的呆呆地坐在那儿，有的看着借来的课本。我们的课程还没有排好，也就是说这几天的时间都是我们自己的，不过班主任很用心，我们的小算盘他都很明白。或许他很爱我们，只要一上课，他就会走进班里看一看，对我们指导指导。
　　我的座位挨着窗户，外面的风吹草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就在我出神游走之时，我突然发觉我眼前的光线一变，紧接着一股惹人发乱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我多年的“经验”唰的一下就在我脑中描绘出了此物的身形，我立马收回元神，准备迎接班主任的到来。就在我的意识慢慢稳定下来后，班主任的大脚就踏入了我们的范围。
　　
　　班主任刚进教室就指着前排打闹的二人：“你们俩干吗呢？这是上课不知道吗？这都六年级了咋还不知道学，老实点！”同学们见班主任进来也都纷纷收住了心。“这刚开学，我不想过多地批评大家。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说个很重要的事儿。咱们的学习资料大家都得定，今天下午大家把钱都拿来，这个我昨天下午也都说了。这一年对大家很关键，学校对大家也很重视，所以学校又给大家专门定了两套试卷，给同学们平时考试，做练习用。那两套试卷我看了，语文英语数学都有，而且题目都不错。以后国家给大家发的练习册也不用做了，那个练习册上的题太简单了，没什么针对性，跟我们考试的题差距太大，所以我建议大家要多做题目，多练习，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每个人都得定，要不然老师平常布置作业，讲个题，就不好弄了。我们的参考书还有我们的试卷和练习册，总共一百二十八块，到下午尽量都拿来。”
　　我们听后点点头，都纷纷应了下来。其实对我们来说，定资料买试卷早已是希松平常的事了，毕竟师命难为。
　　“我们的书可能得到下个星期才会来，那我就给大家布置个作业，别的科目我不管，反正这个语文书大家都得借来。我不管你上哪儿借，只要有书就行。老师这几天得外出学习，可能给大家上不了课了。”我一听好几天不用上班主任的课了，我的心好像睡了过去，浑身变得松快无比。可是老师又说了一句话，使我快要睡过去的心“咔”的一声冰封了起来。“不过我要给大家布置个小作业，不管你们借没借来书，都要在我出去的这几天每天最少抄书上的一篇课文。你们从头开始抄就行，看谁抄得多，看谁是第一名。”
　　同学们听后，顿时哀声冲天。
　　“老师，有书还抄它干嘛啊？不抄行不行？这也太难了吧！……”
　　老师见情势“危急”，立马发功镇压：“看看你们这点骨气，以前古代有些人没书，都借别人的书来抄，以便学习，你们倒好，这点事就把你们难住了吗？这是作业，你们必须得完成，要是你不写就别上了，上也没啥用。”
　　老师深厚的功力又岂是我们所能抵挡的，小小半招就胜负已分。或许是时势的原因，古人与我们抄书的动力变得也不一样了。就这样我们每天上语文课，就很自觉地抄起了课文。大概是我大脑的原因，导致我的手速根本跟不上其它同学，所以每天回家我都会给自己“留”一些作业，但是我并没有为此而抱怨，这或者是习惯的原因吧。我也忘了老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只感觉我抄书的那几天过得很快，跟我抄书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班主任回来的第一天，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检验我们的工作。
　　“把你们抄的课文都拿出来，我看看怎么样。”我们听后，一时间教室里好像下雨一般，哗哗的声音应该是我们这几天共同创作的音乐。老师看着同学们桌子上的本子，不自觉地笑了笑。“好，不错。”老师随意地翻着一个同学的本子：“这字写得很好，写的课文不少……”
　　就这样老师一个个地检查，一步一步从前往后走来。我故作镇定地看着桌子上的书，左上角的本子安静地躺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着被翻开的一刻。我不知道我的这个小本子是不是真得那么镇定，我不知道它对自己是不是很有信心。老师一步一步在我那狭小的余光中慢慢移动着，我微微挑起眼皮，发现我前面的同学都被老师贴上了永恒的笑脸。我只好把那双可怜的眼皮慢慢放下，看着那个没有任何神态的本子，真心希望它也能够快乐，我不想让它恨我。而后，我又把眼睛放回了原位，没有任何信息地看着我的书本。
　　就在这时，一根粗大的柱子从天而降竖立在了我的桌子旁，顿时地动山摇，紧接着我的那个小本子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出了我的视线范围。我使出全身力气挑起我的小眼皮，但是没什么用，还是看不到小本子的去向。最后我放弃了这一动作，还是看着我手下的课本。
　　“吴咒，你看你写的，这也太乱了吧！”一股波动极强声音快速窜进我的大脑深处：“你看你这字，咋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唉！”小本子纸张相撞的声音伴随着我的脑电波指挥着我的神经，一负一正，一正一负。“写得太少了，不过勉强还可以吧，数量还是够的。”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大拇指好像发疯似的，狂乱无情地侵略着其它的“领地”。就当我感觉一股嗜血的压力渐渐消退时，我的小本子才“缓缓”落下。我不知是小本子的冲击力，还是巨柱拔地而起的附带神力，又是一股巨震向我打来。或者是我的小本子怒了，从上空直冲我的手背，还好它手下留情没有落到我愚笨的脑袋上。
　　我拿起本子，轻轻地把它恢复了原样。为了让它平息怒火，我只好把它放入桌子当中，并用几本书压在了它的身上。不知何时，也不知老师用了多少时间，我们合奏的音乐才慢慢落幕。
　　
　　“很好，大家的作业完成的都不错，只不过个别同学写的字不太好。”老师在我们身上扫了几眼，一根“尖刺”正巧被我接住，死死地进入了我的身体。“这是我们最后一年一个好的开头，希望大家继续保持。我们的书得到明天才能来，那么今天我们就用我们抄的课文来讲课，来拿出本子来，看第一课……”
　　我不知道自己上了那么多年学为什么一直都没养成爱写作业的习惯，我很愤怒我没把爱学习当成自然而然的事。如果在我的脑海中没有其它的一些散事，没有被一些东西分心，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学习(学校里独特的学习)这一种东西，或者说将我跟外界其它的事物隔绝开，那么学习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了。
　　听说有很多学校都是封闭式的，我不知我是庆幸还是后悔没有到封闭式的学校去学习。每个星期天下午都是我最忙碌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浑身上下都在打颤，体内的每个穴道都被一股不知名的气流给死死堵住了。我感觉我的心跳好像改变了以前的路线，浑身发乱发狂，想爆炸又无法点燃引线。妈妈好像对我丧失了信心，以前只要妈妈有空，都会看着我写作业，直到我把作业写完。但是，现在妈妈就算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也不会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我，顶多问一问我的作业情况。不过就算没有妈妈的看守我也会老老实实把作业写完，因为我怕遭“天谴”。
　　有一次我看电视的时候，见有很多“高手”都会读天书，而且闭着眼片刻就背得滚瓜烂熟。于是我就学着他们的样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会拿几本书放在怀里，抱着它们入睡，希望它们能够感受到我对它们的爱，然后把它们的知识都打到我的脑子里。每天早上起来，我都会试着去背书里的东西，可是给我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妈妈信佛，在我们家堂屋的当门就有一尊佛像。妈妈说，经常烧烧香拜拜佛，上天就会保佑你。平时只要我能想起，我就会给佛祖上柱香，特别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每次都会跟着妈妈拜一拜。妈妈说，节日的时候拜佛最灵验，所以每次过节我都是信心满满。我多么希望能够改变我在老师心中的形象，可是我不知我该怎样做，因为我试了很多方法，最后我只好承认王老师以前跟我说的话。每次老师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都会不自觉地打颤，我觉得自己衣不蔽体，黑气满身，我怕，我怕自己，慢慢地我开始讨厌自己，甚至讨厌自己的容貌，或许是大家因为我长得丑才那么讨厌我。
　　
　　一天早上我上学来得很晚，一幅寂静空旷的画面慢慢映入我的眼中，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脑电波加速，紧接着我的心就跟着大脑的节奏激烈地晃动起来。校园的空旷并没有给我带来放松，或许是在这一刻有很多人挤进了我的内心深处，里面我看到了老师、同学、爸爸妈妈，他们的进入不得不给我的心加重了负担。我行走在校门口的边缘，我想退却根本看不到可退之路，我只好抬起脚试着踩向前方若隐若现的地平面。我不敢回头，只好紧抓我的小心脏，一路小跑按照我大脑中的地图，奔向了我脑电波绘制的“殿堂”。当我走进班里，才渐渐看清了我脚下用水泥砂浆铺成的地面。或许是我来的太晚，同学们读书的声音不知何时淡了下来，有好几名同学围在讲台边上的信息栏旁不知他们在看着什么。我坐到位上，但是我的好奇心却不受我控制的跑到了信息栏前方。我为了阻止它的放肆，试着静下心把它拉回来，最后我俩达成了一个协议……
　　“哎，国栋，”我轻轻拍了拍我前面的同学：“他们在看什么？”
　　国栋不自觉地看了看我，又瞟了一眼前方的同学们：“那是新课程表，今年课程表上又添了很多新课。”
　　新课？我很是疑问地挠了挠头：“不是前面的课程表都是假的嘛，看那有啥用啊？”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了。”国栋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这就是新课程表，我刚才抄下来的。那是晨读的时候咱语文老师贴的。咱语文老师说，今年得开政治、社会、自然课，到下一年毕业的时候得考试。不过咱的老师没多，政治咱语文老师教，社会咱数学老师教，咱的那个校长教咱们自然。”
　　我听着点点头，我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报告！”三个同学慌慌张张跑停到门口。
　　正在讲课的语文老师非常不爽地停下正在运行着的语句，扭过头看了看紧收神经的那三个同学。
　　“你们仨干嘛去了？”说着，老师走下讲台。
　　“去……去厕所了。”三人微微低着头，在同学们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去厕所了？课间那么长时间你们怎么不去啊？”老师伸着脖子微微凑到他们身边。老师的动作在三人的余光中慢慢进行着，但是由于紧张三人都忘了本能的闪躲。“你们闻闻你们身上的烟味，唉！”老师紧皱眉头神情紧缩：“你们仨拿着书站到前面来听课，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
　　他们三个听后，很不屑地走进教室，然后一个“华丽”地大转身便走到了老师指定的位置。老师又走到讲台上，看了看刚才断掉的“一幕”：“来，咱们继续……”
　　
　　“叮叮叮叮……”
　　“这节课就到这儿吧，下课。”老师走下讲台，瞟了瞟那三位同学：“你们仨跟我来！”
　　老师走进办公室，缓缓舒了口气便坐到椅子上。三人慢慢地挪着小碎步，层次不齐地站在老师跟前。
　　“你们仨再向我这站站，”在老师的命令下，三人又稍微挪动了一下。“你们仨啥时候会吸烟的？”
　　三人相互微微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
　　“以前我就听其他老师反映，咱班有几个吸烟的。你们跟我说，咱班除了你们仨还有别人吸烟吗？”
　　“没有了。”三人果断而又干脆地答道。
　　“没有了？”老师听后笑了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紧接着老师又回收神情：“你们仨上课迟到的情况可不止一次了，我每次问你们，你们都说去厕所了。以前我还真信了，就在我听到咱班有吸烟的后，我就开始怀疑。厕所咋那么好啊？以后有啥喜事，你们是不是也在厕所里摆一桌啊？”
　　三人听后，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何时悄悄隐去，“双手互搏术”也不自觉地施展了出来，双唇紧收用尽全身之力抿动着，但是在老师的提问下，一下也没张开。
　　“小小年纪就学会吸烟了，你们对得起父母吗？父母辛辛苦苦挣的那俩钱就是让你们吸烟的吗？老师都三十多了，这也是奔四的人了，我都没学会吸烟，你们倒好，比我这老师还厉害。吸烟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啊？你们是不是觉得嘴上叼棵烟很霸气啊？还敢笑，下午把你们的家长都叫来，听见了没有？”
　　三人听后，先前的锐气大减，互相等着先开口的那个兄弟。
　　老师见他三人没任何反应，气力顿时上涨：“问你们听见了没有，怎么不说话啊？”
　　巨大的震动力将三人的小心脏弄得反向运动起来，三人身体猛地一哆嗦。
　　“听……见了。”三人先后答道。
　　
　　六年级这一年有很多事都无以言表，也有很多事不想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这一年的课程学得很快，老师说，进度得加快质量也得跟上。那么该怎样提高质量呢？老师说，必须得勤加练习，多做题，多反思，什么都不要想，要神情专一。说到此处我不自主地想起了全能神，全能神是个完美的化身，无所不能，所以他门下的信徒都很虔诚，个个都是神情专一，每天都在勤加练习。邪教的门徒也是这样。不光是这些门派，就连人们熟知的基督教，门下的信徒也是很虔诚。
　　我们平时做的试卷都是跟课本同步的，一课一练，一段时间后还会有一些比较规范的考试。老师说，“备战”就得要无懈可击，不然你可就危险了，并且要把每次练习每次考试都当成“实战”，这样才能保证效率。
　　一天，我们在教室里安静地做着作业。突然一声巨响将我们的身体猛地向后推动了一节，紧接着我们的面孔也玩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我们呆呆地看着布满烟尘的讲桌，慢慢地一打试卷开始“冲出”白色烟雾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看看你们这是考得什么啊？”数学老师的巨吼让我们不得不转移视线：“你们这习学得怎么越学越倒退啊？看看你们考的分数，远远不如前几次的考试，竟然集体下滑。”
　　我们刚刚抬起的头又缓缓落了下来，开始接受老师博大的教育。老师强大的威势早已清空了我们大脑的思路，那些胡思乱想的小九九见“狂风”来袭，都纷纷伏地藏起。
　　“我觉得你们都没复习好，不然不会弄得这么糟糕，不及格的到处都是，说句实话，老师真的很失望。咱们的时间很紧，春节之前我们必须扫除一切障碍，要是年前再提高不了的话，那我们就这样了，定型了。所以我们必须紧抓现在的时间。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咱们讲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