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重游武当山

　　何莉对邱永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若真爱她，就帮助她。”
　　看火车飞速地逃离市区，光秃高峻的岩石山头少了，红褐色的土壤少了，取而带之的是蒙蒙的水汽，或葱绿或枯黄的林木，还有一汪汪的水田……
　　王子昀问去哪，何莉说去外面玩，她便不问了。到了均县，换乘汽车，再坐公交车到市区，找了酒店住下。晚上吃饭时，何莉不见了，邱永峥坐在了王子昀的对面。王子昀看了一眼他，便低头吃饭，吃完饭，自行离开，没和邱永峥说一句话，仿佛不认识一般，这让邱永峥很是难过。
　　“她怎么会变得这样？”
　　“医生说，可能是受了巨大的刺激，自行产生一种保护心理，强烈排外。”何莉说，“其实这一次，比那年好多了，至少，她没有绝食。”
　　这是个大晴天，二十多人组成的旅行团浩浩荡荡地向武当山进发。导游小姐生得花儿一样，落落大方，声音如山谷黄莺甜美圆润。还在车上时，她便开始向游客介绍起来：
　　“各位旅客朋友，你们好！欢迎大家来到均县，我是‘天行旅行社’的导游小刘，今天由我带领大家去游览武当山。相信很多朋友都看过金庸先生的小说，里面就有许多章节描写到武当山的。古时的武当山又叫太和山、仙室山，它南接巴山，北连汉水，有72峰，36岩，24涧，绵延800余里，山川秀丽，建筑规模宏伟，风景可不在五岳之下哟。
　　“武当山自古以来就是驰名中外的，宋代书法家米芾曾手书了‘第一山’三个大字，明代杰出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称这里是‘山峦清秀、风景幽奇’。待会儿各位上山后就会发现，它群峰挺拔，千岩竞秀，林木葱茏。”
　　有人说：“我说导游小姐，你说得这么精彩，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
　　“没多久了，请大家稍安毋躁，养精蓄锐，好吗？再二十三四分钟就可到山脚了。”
　　邱永峥坐在王子昀身边，王子昀原本在闭目养神，突然一个急刹车，惯性让她向前冲去，额头正好撞在邱永峥的手掌上。
　　“谢……谢。”
　　“不客气。”
　　王子昀跟邱永峥说话，这让他有了信心。
　　等路上的流浪狗走了，车继续前行。
　　旅客下车，小刘举起小旗子：“各位旅客朋友，请戴上我们旅行团的帽子，方便确认队员。武当山近在眼前，请大家跟随我开始登山吧。石阶水重，小心地滑。”小刘招呼好旅客便尾随大伙上山，还一边向众人介绍奇风异景。这时候，太阳正从山峰后冒出来，把这面的风景衬托得清秀清晰无比。团团云雾升腾缭绕，很是倾人心。小刘说：“那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武当山的主峰——天柱峰，又叫金顶，海拔1613米，有‘一柱擎天’的称誉，大家等会儿可一定要留影纪念才是哦。”
　　早晨八点左右，雾气朦胧，草叶尖上欲坠的露珠在阳光的透射下显得格外晶莹可爱。山顶传来清脆悦耳的钟声，众人沿着蜿蜒的石板山路前行。王子昀忽然站着不动了，邱永峥走到她身边，望着山顶问：“你知道那些道士们为什么敲晨钟吗？”
　　“不就像公鸡报晓、闹钟响铃，提醒大家起床洗漱吃饭了嘛。”王子昀愣了愣，这些话，似乎自己曾经说过。
　　导游让大家在山腰平地休息一下。邱永峥拿了纸巾和水过去和她说话，小刘一会儿沉默不语，一会儿掩嘴微笑，两人说得好不亲热，邱永峥好一会儿才回到王子昀身边，王子昀撇撇嘴，把手指掰得“咯咯”响，转身请一个帅哥帮忙拍照。
　　休息好了，继续爬山，只听小刘说：“这些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建筑群建于明代，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已有庙宇二万余间，统称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梁、十二亭台，延续一百四十华里，建筑面积达一百六十多万平方米。当年贺龙、柳直荀同志就率领红军在武当山建立了鄂西北根据地的。从解放后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一直修建维护中。”
　　众人左弯右拐，上上下下，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虽是一大早，又有树荫遮挡，但大家都满头大汗。邱永峥和王子昀一直走在后面，邱永峥说：“好热，走不动了。”王子昀笑着说：“热就歇歇吧。你刚才说到敲钟的事，你说说为什么要敲晨钟呢？”
　　“你说对了啊，就为了唤醒沉睡的万物，听人说，他们还要在神龛中点上香，在晨光熹微中默念道经，修道成仙。”
　　“那是道士们幻想进入仙界，所以才在这深山野林中静心养性。”
　　“对啊，可是你看有几个是成了神仙升天的？”
　　王子昀大笑：“那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嘛，怎么可能？”
　　小刘等他们走近了，对邱永峥说：“邱大哥，前面就是元和观了，我们去上香，好不好？”
　　“好啊！”
　　王子昀皱着眉头看着小刘拉着邱永峥远去，邱大哥，喊得多亲热？
　　在元和观以上了，旅客们便自行活动，要下山的约定下午五点在元和观前集合。
　　小刘一直拉着邱永峥，给他详细介绍，邱永峥又跟着王子昀，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满脸醋意，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有点滑稽。
　　“这里有很多名贵大树和奇花异草，药草更多，这一带就有蔓陀罗花，九仙子，隔山硝，朱耗根等等。李时珍为与《本草纲目》，就曾经来这里采集中草药，他在这儿竟采到400多种药草呢！”
　　邱永峥说：“小刘，你懂得真多。”小刘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抹红晕上了脸庞，说：“这些都是我们专业所需，培训时要学一些，自己平时也会琢磨上些，我很喜欢看有关武当山的书，我所说的，大部分都是书上看到的。”
　　邱永峥说：“万物变化太快，这个世界，不进则退，只有运动中的平衡，没有静态中的永恒！小刘，谢谢你陪了我们这么久，今天收获很大，受益匪浅！不过我们得和朋友去其他地方看看了。”邱永峥看王子昀咧开嘴笑了，小刘还在说：“没关系，你去吧……邱大哥，以后能和你联系吗？”邱永峥点点头，王子昀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王子昀一个人慢慢向前走去，转过一片小树林，是几块巨大的怪石，有小溪从中穿流而过。站在路边上，王子昀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在这大石头背后，何莉和胡逊有了第一次亲吻，被她和严小山碰个正着。王子昀睁开眼，邱永峥握住了她的手，她心里不由得猛跳了几下。
　　来旅行的人说这里是人间天堂，对于在这里生活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地狱。看这样连绵的大山，山与山之间的人可以互喊着对话，可要从此山到彼山，很可能就得花上半天甚至几天的功夫。
　　王子昀撒开邱永峥的手往前跑去，跑了一阵，有点害怕起山间的寂静来，于是就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等他。
　　邱永峥拿了外套给王子昀披上说：“雾气这么重，小心着凉。要喝水吗？”
　　王子昀突然紧紧地抱着他，她饱满的胸部压得邱永峥不敢妄动。王子昀踮起脚尖，嘴唇轻轻覆盖上他的唇，邱永峥还没回过神来，她又突然咬住他的舌头。邱永峥吃痛，王子昀松掉舌头，指着他已经高高翘起的男性特征，大笑着说：“小山羊，我警告你，结婚之前，别有非分之想，哼！”她说完就跑到前面去了。
　　邱永峥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何莉从一边走出来，说：“看来她现在已经把你和严小山混淆了。”邱永峥说：“何小姐，算了吧，不能这么对待她……”
　　“你如果爱她，就得帮助她！……也许，以后她看到今天的照片，会想起我们来……”
　　“可是她也可能会忘记我，她也有可能忘记……”邱永峥感觉到心被针在狠狠地刺伤，何莉丢下他，往前找王子昀去了。张哓凯来电话询问情况，何莉说一切顺利。
　　邱永峥和王子昀一起来到天柱峰顶上。周围是千姿百态的岩石、树、云雾和花草。王子昀忘情地跳着笑着，抱着邱永峥惊叹道：“好美啊！啊，还有金殿！来，莉莉，迟到了，罚你给我们拍照。快，多拍几张！”
　　何莉一连给他们拍好几张，然后又请人给他们合影，王子昀说：“莉莉，我们一起去上香吧。”
　　王子昀点燃三柱香跪在草垫上，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曰：“求菩萨保佑我老爸平安健康，保佑我哥幸福如意，保佑小山羊被保送研究生……”
　　邱永峥和何莉也点燃香跪拜起来，邱永峥看着两个女人虔诚的模样，不禁也跟着在心里祈祷起来。
　　路旁不少当地人卖纪念品的。王子昀东瞅西看，觉得也并无十分异样，好不容易挑着了一串米粒大小的怪石花石手链，她戴在手上问邱永峥：“这个好看吗？”
　　邱永峥说：“你觉得好就好。”
　　“怎么样嘛？”
　　卖东西的小贩一个热劲地介绍：“这位先生，给你老婆买一串吧，虽然说值不了几个钱，但礼轻情意重啊，再说，这也是一种纪念，以后看到它，还可以有美好回忆啊！两位，你们说，是吗？”
　　王子昀看着邱永峥发笑，邱永峥掏出钱说：“她喜欢就买吧。”
　　王子昀满意地戴上手链，要何莉也挑了一串。
　　三人走走停停，中午，简单吃了一顿素饭才又继续走。王子昀看看导游手册上写有“飞升岩”，很是好奇，于是三人一起去。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火味儿，甚至遮掩了花香味儿。
　　前面的飞升岩是一面笔陡的石壁，周围是万丈深渊和巨大的沟壑；石壁中间有参天古树。一条曲折的羊肠小径可以直达山腰。在这陡峭的的石壁上，横伸出一块2.9米，宽仅三十多厘米的狭长的条石，一端嵌入山腰，另一端却悬在半空中。石端有个龙头雕像，两眼怒视，咧开大嘴，像在吞去吐雾一般。
　　王子昀对邱永峥和何莉说：“这里为什么叫‘飞升岩’呢？还不如叫‘下地岩’的好，从这掉下去，肯定下到十八层地狱里了。”
　　“别瞎说，很多人信这个。”邱永峥问一个正在换香火的僧人：“小师傅，请问这里为什么叫‘飞升岩’呢？”小道士做了个揖说：“我听师傅说，谁插了这‘龙头香’，就可以逢凶化吉，消灾避邪。可是在这块‘飞升岩’上，很多人在敬完香后，就从石道上摔下去了。师傅说，死去的人飞上了天，脱离了凡世。所以这里叫‘飞升岩’。”
　　原来是这样，邱永峥看一旁的王子昀跃跃欲试，问：“你也想‘飞升’？”
　　“呵呵，是啊，要不……咱俩一起，也好有个伴儿！如果，从这儿‘飞升’，真的能得偿所愿，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邱永峥和她相视一笑说：“我们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只看着那些求神拜仙的善男信女纷至沓来，没有人明白，早些时候那么多人含恨黄泉化成一堆白骨，但为什么在这样的年代了，石道上仍然有烧香、敬神，希望成仙的人还络绎不绝呢？
　　何莉说：“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山上住吧，明天早上可以看日出！”王子昀赞同，邱永峥当然没有异议。何莉把两人带到“缘香居”，说：“我们今晚就住‘缘香居’吧，好吗？”她故意把“缘香居”三个字说得很重，王子昀有一瞬间的痴呆。
　　“他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救命，救命啊！——”王子昀的尖叫声在午夜响起来，在隔壁的邱永峥衣服也没穿就冲了进去，王子昀闭着眼睛，双手的空中胡乱挥舞着，他忙报着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何莉已经拨通了张哓凯的电话。
　　从上武当山开始，妈妈变得痴痴傻傻，分不清谁是严小山，谁是邱永峥。大家把她送到疗养院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残忍的治疗开始了，从揭开伤疤开始，然而医生却告诉大家另一个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