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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惨案纪念馆(五)

作品名称:千万不要忘记      作者:沧海扬沙      发布时间:2015-07-13 15:16:58      字数:5180

  
  
  我们的巡洋舰刚开出不久,爷爷就说:“豹子,替你爸开会儿车,也让他歇一歇。”
  我说:“爷爷,你整天挂在嘴上隔辈亲,遇到具体问题,我看你还是挨辈亲。”
  爷爷说:“你就不心疼你爸累得慌?”
  我说:“你原来说的是这个呀,我心疼没用的。人家是在享受,是在做贡献!”
  爷爷说:“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享什么受,做什么贡献?”
  我看着一直在偷笑的爸爸说:“他不相信我的开车技术,所以不让我开。其实我开车的技术比爸高得多,但他不相信我也没法。”
  爷爷说:“就为这个不让你开呀?”
  我说:“还知子莫如父呢,连这都不知道……”
  爷爷说:“你小子这话是啥意思?”
  我说:“‘砰’地一声,巡洋舰上树了,扑腾一声,巡洋舰掉沟里了,你说我们是住院修车呢,还是回家查阅资料编侵华日军罪行录呢?”
  爷爷说:“知子莫如父,那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坐着吧!”
  我说:“还知子莫如父呢,连你儿子的那点心思都不知道!”
  爷爷说:“咋不知道,虎子是为了能够圆满完成这次参观学习惨案纪念馆的任务,才不让你开车的。为什么他不让你开车呢?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开车技术不如他,所以才不让你摸车。这不是知子莫如父吗?”
  我看着车外说,“下一站咱这是到哪呀?”
  爷爷说:“别打岔,回答完了告诉你。”
  我说:“算你八路爷爷说得对,知子莫如父。”
  爷爷笑了笑说:“现在我告诉你咱要去的地方,是海城市。”
  我高兴地说:“海城好啊,有海又有山,好看又好玩!”
  父亲说:“具体说是林康市港湾角村惨案纪念馆。”
  我说:“怕是今天走不到了。”
  父亲说:“今天先住到槐荫市,明天早起再去海城。”
  我说:“这近处惨案纪念馆不是也有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爷爷说:“这个惨案纪念馆与众不同,它是由一个残疾人出资几十万元建造的。”
  我说:“是与众不同,应该去看了看。”
  我们在槐荫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快中午的时候,我们就赶到了林康的港湾角惨案纪念馆。我们随便用了一点饭,就走进了港湾纪念馆参观学习。
  这里的讲解员与别处不同,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我们在他的指引下开始了参观,老人讲述了港湾角惨案的经过,他说:
  一九三八年五月七日,十多名侵华日军在港湾角村外寻衅滋事,当地村民奋起反抗,打死打伤日军四人。五月八日拂晓,昨天在这里损伤惨重的日军,从周围的县区调集了六十多名日军,偷袭港湾角村,将港湾角村包围得铁桶一般。日军架起了机枪和小炮,步枪上插着明晃晃的刺刀,耀武扬威地闯进了村子。他们采取机枪扫射、刺刀挑杀、泼汽油火烧等残忍手段开始了大屠杀。顿时,港湾角村降临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灾难。
  日军在港湾角烧杀达八个小时之久。共杀害村民一百九十多人,伤残多人,全家被杀绝的有四户;烧毁民房八百多间;烧死耕畜三十多头;烧毁粮食、家具、衣物不计其数。这年秋天,由于惊吓、痛苦、忧虑,全村又连续病死六十多人。一个五百多人的村庄,被日本强盗一次夺去将近半数的生命。
  日军将抓到的五十四名青壮年,锁在两间场院屋里,周围点上高粱秸,外面架起机枪。在烈火中,人们在屋里被烧得连哭带叫,拼命挣扎,日军却在一旁拍手狂笑。五十四个无辜同胞只冲出了十人,又被日军用机枪射死六人,只有四人得以幸免。事后死难者家属去认尸,看到的是一具具烧得血肉模糊、辨认不出身份的尸体。
  另一群日军将抓到的二十名小伙子,毒打后用机枪集体枪杀。李大伦、李延春、周庆林等村民,有的被日军用绳子套住脖子吊在树上,用刺刀从小腹挑到脖子根;有的被绑住双脚倒挂在树上,用刺刀从胸口豁到小腹,肝肠坠地,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村民周勇常年有病,瘫在床上多年不能动弹,像这样的病人,日军也不放过,硬是把他拖到大街上用刺刀捅死。
  孕妇周郭氏眼看就要分娩了。她见日军如此残暴,吓得慌忙往村外跑,被日军抓住开了膛,母子二人活活地惨死在日寇的屠刀下。
  李福生是一个老教书先生,平日说话谨慎小心,举止斯文。他满以为日本兵不会杀害无辜,所以他没跑没藏。岂知鬼子闯进他家后,首先给了他一刺刀,又连续在他前胸后背上捅了七刺刀。
  马怀亮一家老少五口人被绑在一根绳子上。日军先后用刺刀捅死了他的爷爷、父亲和两个叔父,这时刚满十五岁的马怀亮随着大人顺势倒下,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李延河父子和两个叔父被鬼子抓起来后,他父亲趁机逃跑,当场被日军打死在麦田里,二叔被鬼子活活捅死,三叔被绑在树上用刺刀开了膛。然后,鬼子用刺刀比画着,逼着李延河带领他们去搜枪。郭延河无奈,只好带领他们敷衍了几户。当走到村西头的一眼井旁时,趁日军不备,李延河迅速跳到井里。鬼子搜过回来后,便朝着井里开了几枪,子弹从郭的后背经前胸又穿透了胳膊,至今在他身上还留有六处伤疤。
  惨案后,村中一片狼藉。被烧毁的残垣断壁余火未尽,大街小巷的血泊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具具尸体。当天下午,邻村的乡亲们,纷纷来到港湾角村,帮助死难者家属掩埋亲人,扑灭余火。惨案后的半个多月里,村中没有一个人在家居住,整个港湾角村变成了一个死寂的世界。
  
  老人讲完了惨案经过,爷爷上前抓住他的手说:“谢谢你的讲解!请问你贵姓?”
  老人说:“我免贵姓周,周朝的周,周公的周,周恩来的周。名明汉,明是明朝的明,光明的明,明天的明;汉是汉朝的汉,汉族的汉,好汉的汉。”
  爷爷笑了笑说:“原来是周明汉老同志!请问,贵馆共有几名工作人员,你就是唯一的讲解员吗?”
  周明汉说:“我们这个惨案纪念馆的工作人员共两人,一个是馆长,他就是出资建造惨案纪念馆的申明义,再一个义务馆员就是我,负责讲解。”
  父亲说:“老先生高寿?”
  周明汉说:“还小着呢,才八十四岁!”
  父亲说:“哪像八十四岁,我看六十四岁差不多!”
  “谢谢你的吉言,如能这样,我还能给世人讲三十几年侵华日军的罪行!”周明汉说着,看了看爷爷道,“这位老同志今年高寿?”
  爷爷笑道:“还小呢!”
  周明汉注视着爷爷说:“最多比我小十岁,不会再小了。”
  爷爷说:“这你可没有猜对。”
  周明汉说:“准不会比我小十五岁吧?”
  我和父亲都笑了。
  爷爷说:“馆长不在吗?”
  周明汉说:“怎么,你想见他?”
  爷爷说:“我们就是慕名而来的,咋能不见他呢?”
  周明汉说:“我都整天见不着他人影,天天被记者缠着介绍建馆的事迹。今天半上午又被记者拉走采访去了,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要不然,你们先住下,留个联络方式,我给你们预约一下?”
  爷爷说:“你对申明义修建港湾角惨案纪念馆一定也很熟悉。”
  周明汉说:“太熟悉了,钱是他出的,但从他开始建馆到现在二十年来,我都参与其中的。所以只要是关于建馆的事,我对他了如指掌!”
  爷爷说:“那就麻烦你给介绍一下他的情况好吗?”
  “好……”周明汉“好”字刚出口,他的目光一下朝展室外看去,遂笑道,“申明义馆长回来了,有事你们可以问他了。”
  周明汉说:“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一天呢!”
  申明义说:“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事,我就把那些事整理好了一个材料交给了他。他一看他准备提问的问题,我都列在了那份材料里。他也就无话可说了。他要留我吃饭,我说馆里还有事。就这样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馆里。”
  周明汉老人看着爷爷和我们父子笑了笑,说:“馆长,你和这三位参观者有缘。要不然的话,你咋会设巧计匆匆打发走了记者,速速赶来馆里呢?因为他们三位在等你!”
  爷爷忙上前说道:“你就是申明义馆长,久闻你的大名,今天特地前来拜访!”
  申明义忙道:“老前辈过奖了。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老八路!”
  爷爷奇怪地问道:“哦,申馆长还有这眼力?”
  申明义说:“走在大街上我是看不出来谁是八路的,但进了港湾角惨案纪念馆,我就能知道是不是八路了。”
  父亲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申明义说:“今天的中国人,对七十年前侵华日军所犯下的罪行的认识不同。有的人已经麻木,不以为然。有的人则念念不忘侵华日军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毁灭性灾难。麻木的那种人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危险的!日本右翼歪曲历史的叫嚣,与七十年前侵华日军的腔调如出一辙,思想麻木的人看不到这些。他们不会主动地来侵华日军制造的惨案纪念馆来参观。眼前的这三位,肯定是一家三代人,在老爷子的倡导下才来到这里的!”
  我和父亲高兴地鼓起掌来。
  爷爷说:“主要是现在的大部分中国人没有经历过被日军蹂躏的那个惨痛岁月。”
  申明义说:“这是一个客观原因,但不能成为思想麻木的原因。关键在教育,建惨案纪念馆就是这种教育的形式之一。”
  爷爷说:“听说这里并不是你的家乡,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建惨案纪念馆?”
  申明义说:“我的家在海城,这里是我妻子的家乡。二十年前,我陪妻子来港湾角村探亲,岳父给我讲述了五十七年前日军在港湾角村大屠杀的惨状,这便成了我挥之不去的记忆。我问过周围很多的人,他们确实很少有人知道港湾角大屠杀。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日军在港湾角村的大屠杀,为了让更多的人永远记住侵华日军在港湾角村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便萌生了给乡亲们建一座大屠杀纪念馆的想法。”
  父亲看着左手有重度残疾的申明义说:“你身体这种情况,一个人出资建纪念馆,肯定困难不少!”
  申明义说:“我原来是搞建筑装修工作,积蓄也不多。先是凑了五六万块钱,雇人打地基。然后再出去边赚钱边雇人继续干活。二零零零年前后,纪念馆初步建好,接下来就是寻找日军当年的罪证。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里,相对于南京大屠杀、重庆大轰炸来讲,港湾角惨案规模太小,所以,即便在海城市档案馆都找不到和港湾角有关的记录。我只好凭借旧林康县志中的只言片语,并通过与幸存者无数次的交谈,获得了关于港湾角大屠杀的详细记录。再加上整个抗日战争的影像资料,完整的港湾角大屠杀纪念馆终于成形。”
  申明义指了指周明汉说:“港湾角大屠杀纪念馆,除了图像影音资料,还有一部‘活历史’。这部‘活历史’,就是港湾角大屠杀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周明汉,八十二岁的他,从村支书的位子上退休后,就帮着我充当义务馆员,为参观者现场讲述港湾角惨案。”
  周明汉说:“惨案发生那年,我六岁,被日本人从地窖里搜出来,他们用军刀顶住我的脖子,逼着我说出家人藏在哪里。我就一个劲地哭,日军就把我关在村里一处院落里,我就趁乱跑了出来。日本人把村里的青壮年锁在场院屋里点着高粱秸活活烧死和把其他村民吊死在树上、破腹开膛、肝肠坠地的惨状,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只要活一天,就要讲一天港湾角大屠杀,让人们永远记住日军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
  在谈到建纪念馆的的困境时,申明义感慨地说:“事实上,日本民间的友人给了我不少的帮助。日本教师石村一郎,前后八次为我筹款十八万元人民币,修缮这座纪念馆。十五年前为了纪念馆搜集材料时,很多也是日本人帮助我从随军记者那里得来的。从二零零二年至今,共有四百三十八名日本民间友好人士和老兵前来参观谢罪。”
  周明汉动情地说:“几年前,申明义馆长想要举办展览活动,他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钱,请人做了两个黄铜的牌子,上面刻着‘港湾角惨案遇难村民永垂不朽’。但是没过多久,两块铜牌就被当地人偷走了。最后我们发现,铜牌竟被当作废铜卖到了废品收购站。”
  申明义说:“我最怕的不是寻找证据,而是怕这起大屠杀被人们所遗忘,怕那一百八十多条生命被人所遗忘!”
  爷爷说:“说得好,我们就是要做让人们永远不要忘记侵华日军罪行地工作。”
  申明义说:“正是为了唤醒人们的记忆,二十年间,我们的周明汉老书记,将自己家的电话公布于众,不断向后人讲述当年惨案的经过,以警示后人。” 
  周明汉说:“二十年来,左手重残的申明义馆长,靠一己之力,在港湾角村建起了‘日军侵华港湾角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这么多年来,为完善纪念馆花费几十万元,这些钱除了部分是社会捐助外,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掏腰包。”
  申明义说:“我还要进一步完善纪念馆,并准备写一部日军侵华史。而纪念馆内的五千多件展品和图片,都是通过走访‘港湾角村惨案’幸存者收集来的,将他们的口述内容一一整理出来,还亲自拍摄了大量的照片,尽可能地还原历史场景。为了将纪念馆修建得更真实,我还要通过网络不断搜集日本侵华的图片资料。林康档案局也为幸存者收录了录音等史料保存。” 
  申明义说:“二十年下来,我耗费了数十万财力,修建了这座惨案纪念馆。我也已经是六十好几的老人了,虽然现在我只能靠低保生活。但看到经常有人来参观,心里就充满了成就感。所以一有机会,我还会过来擦拭展览馆中的惨案相片,周明汉老书记也会前来看看。”
  爷爷说:“你们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为了让人记住侵华日军的罪行,你们卓有成效的工作,对我们启发很大!”
  申明义和周明汉异口同声说:“原来我们是同行!”
  我们爷仨也都笑了,齐声说:“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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