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再施诡计

　　学镒母子一看水牢中痛苦不堪的李老头，都大声哭喊起来。学镒看着船上的木棍搭成的格子，他爬了上去，他想把这些木棍拿开。
　　“干什么？想造反？”随着一声吆喝，学镒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他爬在了那篱笆似的木格子上。“学镒！”“弟弟！”学镒娘和姐失声喊道。
　　“走吧，回去吧，回去想法子。这样哭喊也救不了李老头子。”项驼子一脸悲苦地说。学镒爹闭着眼睛，不看母子三人，更不看项驼子，也不再呻吟。
　　“走走走！要救人，就回去把违法所得的钱送到程大人那里去！”一个差役驱赶着学镒母子。
　　项驼子在前面走着，学镒母子三人，流着泪跟在后面，相互搀着往家里走。
　　走进大门，走进李家的客厅。项驼子毫不客气地在学镒爹平常坐的主人位置上坐了下来，母子三人站着，就像在受审，他们用祈求痛苦的眼神无奈地看着项驼子。
　　“唉！李老头子平时那么精神，那么风光，现在却弄成这样……你们看到了，李老头子的脖子上，手上，脚上都是伤，这样泡在水里，那些痛苦不说，那些伤口会很快感染，容易伤及性命啊！你们还是把银两拿出来吧，不让他们满意是救不出老头子的。”项驼子语气缓慢而沉重，可他的眼光却不断地扫着低着头的学镒母子三人。
　　“我家的银两不多呀！就那么百十来两，是学镒爹留着进货的。进货要的是现钱，可我们发出去的货都还没有收到钱……”学镒娘平时是不管家里账目的，她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钱，她说的这些银两确实是学镒爹放在家里，准备这两天货到了要支付的。她以为，这就是她家全部的收入。
　　“这点不够啊！不够啊！”项驼子摇着头，慢慢站起身，边往门外走，边说：“我先回去了。你们想想法吧，需要我帮忙跑路，学镒就来喊我一声。哦，学镒娘啊，李老头子泡在水牢里，拖延不得呀，迟一个时辰出来，就多一个时辰的生命危险啊！你们想想法吧。我听说……南京城里……已经死了人了。唉——”
　　项驼子没有到铺子上去，他直接回了家里。
　　项颖没有去上学，她在学校里就听到了今天的事情，和同学一起看到了那一个又一个被押着游街的人，她也看到了学镒爹的样子。她在家等着父亲，想从父亲那里知道学镒家的情况，想知道救学镒爹的法子。
　　“爸！”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项颖赶紧跑出门来。项驼子一脸疲惫，他从项颖身边直接走进了屋子，在客厅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是不断地叹气。
　　“你叹什么气呀！叹气能救人吗？”项颖追着父亲，着急地说道。
　　“没办法，爹已经想了办法了。真的，我以为他们只是弄钱，哪里想到他们这样折磨人！看来呀，爹也不知道躲过初一能不能躲过十五！这些东西，真不是人，比狼还残忍还无情无义！”项驼子确实害怕了，特别是他看到学镒爹他们经受的折磨，听到南京城里那几个大户都家破人亡了，他不得不害怕。越害怕，他越坚信，他对项李镇人的揭发是对的，起码保住了他自己，保住了他的家。
　　“你不是还没事吗？学镒爸怎样了？”项颖不关心父亲，她关心着学镒家。
　　“惨呢！在水牢里泡着，生不如死！可学镒家好像拿不出银子，他们家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项驼子看看女儿，一脸疑惑。
　　“我不管！你必须得把学镒爹救出来，必须得把学镒家保住！”项颖对着项驼子吼道。
　　“闺女，你太天真了！这些东西都是心狠手辣的豺狼！爹哪有本事救啊！爹能保住你和你妈，能保住我们这个家，就是菩萨保佑，佛祖显灵了！”
　　“你也和他们一样狠毒！你连自己的街坊都要害！”项颖知道是她父亲揭发的，父亲知道她喜欢学镒，他却仍然揭发了学镒家，项颖有点恨自己的父亲了。听到女儿的骂，项驼子苦笑着，低声说道：“你骂有什么用？学镒爹就知道心好，就不知道心狠，才有了今天的下场。如果你爸不狠，学镒母子的下场就是你和你妈的下场。你这样骂爹，我不怪你。只要能保住你们母女，保住我们这个家，你怎么骂都行！”
　　“学镒怎么啦？”项颖惊恐地喊道。
　　“现在还没事。谁知道明天会怎样？”
　　“爸，你救救学镒吧。他可是你未来的女婿！他喜欢我，我也爱他！”
　　项驼子知道女儿的心思，可听女儿这样毫无羞耻地说出来，他还是感到惊讶。项颖才十岁呀，就知道爱了？看来，是读书读坏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怎么也不让她上学。
　　“他们家拿不出钱来，怎么救人？”
　　“爸，我有一个办法。”项颖不再发气，她知道，要他父亲去救学镒家是不可能的，他要救他们，他就不会助纣为虐地害他们。
　　“什么办法？说来看看。我就是回家来和你们母女商量的。”
　　“我家那宝物，大家都知道。你当初弄回来时，上街下街到处炫耀，谁不知道？如果有一个人去揭发了，我们家就遭殃了。”项颖停下了话，看着父亲的反应。
　　“嗯，继续说。”
　　“我想，不如把这宝物当做学镒家的，让学镒送给官府，这样，既救了学镒家，也救了我们自己，这哪点不好？”
　　项驼子看着女儿，眼里闪过惊奇。他虽然不会这么无偿地把宝物拿出去，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家里的宝物确实成了祸根，确实应该弄走。他不得不惊奇于十岁女儿的远见。
　　“谁会相信我们家没有宝物了？当初大家都看见了，我们这宝物怎么就飞到李老板家了？”项驼子老婆不知啥时走进了客厅，她提醒道。
　　“那咋办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呀？天都要黑了！”
　　“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李家是否答应。”
　　“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学镒爹，他们肯定会答应，学镒和她姐都很孝顺。她妈更没说的，她知道人比钱重要。”项驼子老婆边想边说。
　　“我用这宝物抵押他们的房子。只有这宝物，肯定救不出人，我们再添一些银子，这样，就是换了他们的房子，我们也没有占他们的便宜。只是这宝物怎样到了他们家？我看这样，就说他家闺女是我儿子的未婚妻，我们作为订婚聘礼送给了李家。”
　　“嗯，这办法还可以。先救人要紧。要是他家女儿真成了我家媳妇，倒是天生的一对。”项驼子老婆说着看着女儿。
　　“你们这法子真毒！这不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吗？我还能和学镒在一起吗？如果他知道是我爸害了他家，他还理我吗？”项颖哭了起来。
　　“不这样做，我就真没法了。等这事过去了，学镒兄弟有出息和本事的话，他们可以拿钱把房子买回去。这是公平买卖。哪里还有其他办法？你们歇着吧。我再到李家去看看。”
　　项驼子去了没有多久，就带着学镒母子三人来到了项驼子家的客厅。项颖羞涩地站起来，看着痛苦无泪又受了伤的学镒，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衣服上。学镒看着流泪的项颖，他想笑，用笑安慰这个女孩，可是，他笑不出来。他心里全是父亲在水牢的影子，全是父亲生死未卜的担忧。
　　项驼子让母子三人坐下，他走进里屋，然后双手捧出一个用绸布裹得严严的东西。他说：“如果不是遇上了现在这情况，我是不会拿出来换李老头的，李老头值不了这个价，你家的房子也值不了这个价。我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你们把带来的银票先放这里。我带你们去见见程大人，如果只要这宝物就行，那就不用银子了。如果不行，我们再想法弄银子。唉，如果不是我家颖子和学镒……我哪有功夫掺合你们这档子事，我也不知道掺合了是福是祸呢。走吧。”
　　学镒和姐搀扶着母亲，跟着项驼子往楼下走去，项颖一直把他们送到街上，街上已经黑了，每家窗户射出的灯光把小街弄得斑驳朦胧，有点阴森恐怖。
　　一行人东弯西拐，绕进了程大人的房间。
　　“来了？早点来，你家老板就不会受罪了。”程大人一手端着茶，一边说一边吹着漂浮着的茶叶。
　　“大人，你看这个，这是李老板家的宝物，这个玉可是汉代的，是皇家用的白玉刚卯。你看这色彩，还有这大小，这和今天那些珠宝店卖的仿冒货完全不一样。”程老板接过手，看了看，伸手弹了一个响指，隔壁屋子走出两个人来，他们从程大人手里接过玉佩，反复仔细地看着，看完后，两个人对着程大人点了点头，又走进了那屋子里。
　　“私藏宝物的问题解决了。可是，你们违法发财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听着程大人的话，学镒母子不知道是啥意思，他们无奈地看着项驼子。
　　“程大人。这李老板家确实没有多余的银子了，去年，他为了买这一宝物，把家底几乎掏空了。他又带头捐钱建学校、建庙宇、修建码头……你看，是不是……先放了李老头，我看他那样子可能活不了……”项驼子听了程大人的话，知道在家里商量好的说辞用不上了，学镒母子送到他家的百多两银子真的要飞了，他可不能做这样的生意，项驼子眼睛一转便有了这一段为李家求情的说辞。
　　程大人抬头看了看学镒母子三人，眼光停在了学镒母亲和姐姐的身上，看了一会，程老板笑着说：“这可不行。我不能做欺君罔上的事，这可是掉脑袋的。确实没有银子，那就让李老板在那里泡着吧。人死了就了了，我总不会去问死人要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