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八十九章 重生

　　“刘嫂，何嫂，我这回可是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要是待一会还不行，咱就真得考虑上医院了啊！”刘婶使劲地在何静肚子上按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向焦急等待着的两亲家含着歉意说道。
　　“啊！他刘婶，你就多费点劲儿，都这个样子了，还咋着再去医院啊。”刘伟妈听了接生婆的话，祈求着说道。
　　“就是，外面还正在计划生育大检查呢，咱这个时候出去，不正是往枪口上撞吗？”刘伟妈话音刚落，何静妈就急急地说道。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啦，就再试最后一回，剩下的就只有看何静这孩子的运气了！要是再不行，咱就只能送医院了。”刘婶急急地说着，又脱去套在身上的毛衫，就剩下一件秋衣还穿在身上了，她高高地挽起了秋衣紧缩的了袖口，对何静说道：“闺女，这次就看你的了，婶子我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呀！”说着，双腿跪在何静背后，双手把何静轻轻地抱起来，放在自己曲弓着的腿上，等何静坐稳了，又把两只手从后面腾出来，两只手叠放在一起。然后，用力地按在何静的肚子上，一下，两下，……一阵紧张的按压后，大叫：“闺女，使劲！”然后又重重地把双手按了下去！就这样，经过了大半天艰难的挣扎，那个在何静肚子里多呆了几个小时的孩子，就像化蛹而出的蝴蝶，终于就这样四肢折叠着，艰难地从娘肚子里生出来了。
　　经过了大半天的折腾，何静已经消耗了几乎所有的力气，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她迷迷糊糊地听着接生婆刘婶与婆婆和妈妈的对话，很艰难地搜索着自己从大到小的记忆，感觉好像整个世界的末日就要到来了似的。不，不能这样想，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告诫着自己，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圆了丈夫刘伟的儿子梦；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弥补爸爸妈妈一生没有男孩的缺憾，长长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的志气；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让婆婆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她下意识地这样想着，一手攥着妈妈，一只手攥着婆婆，收敛聚集了身上所有的劲儿，配合着刘婶的手劲，使劲地：“嗯”了一声，然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一样，昏死了过去。
　　
　　“哇喔，哇喔，”就在刘婶使劲按下去，感觉何静身子重重地压在自己紧弓着跪在床上的双腿时，一个洪亮地声音，终于在几个人焦急地期盼中爆发了出来。
　　刘婶随即也随着何静的下沉瘫软在床上，何静妈与刘伟妈亲家两个倒是来了精神，两个人一个麻利地拾起孩子，一个人迅速地拿过来早已准备好的剪刀，剪了脐带把小孩子包裹起来。可能是在妈妈肚子里憋得太久了吧，小孩子起劲地发泄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大声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一阵酥软过后，刘婶慢慢地恢复了过来，她把何静沉重的身子轻轻地放下，直接坐在床头轻声地呼唤起来：“闺女，醒醒；闺女，醒醒。”一连喊了好几声，何静才艰难地睁开疲惫至极的眼睛。“乖乖，孩子生出来了，一个胖小子！”刘婶看见何静睁开了眼睛，就欣喜地对着她说道。
　　“嗯，”何静微微地睁开眼，眼珠都没转地看了刘婶一眼，就又闭上了。
　　“嗯，总算是母子平安地熬过来了！”刘婶叫醒了何静，又看到亲家两个已经把小孩子收拾好了，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然后，跳下床来，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她婶，快把衣服穿上吧，别闪住了汗。”何静妈说着，忙把刘婶的毛衫和棉袄递了过来。
　　“你们两个先歇着说会话儿，我去做饭。”刘伟妈见亲家把小孩子收拾好了，自己也赶忙拉过被子，给何静盖好，安顿好了媳妇，就对着她们两个说道。
　　“好哩，今天这顿饭，我是吃定了。”刘婶穿上何静妈递过来的衣服，很是自豪地说道。于是，三个人都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各忙各的去了。
　　
　　北方陈家庄里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总算是熬过来了，南国南方大医院里的一对小情人还在焦虑不安的忙乱中。郭强与刘倩两个人从监护室里出来，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到楼下的手术室门前，已经是下午近三点了，手术室门口依然是静悄悄的，他们在距手术室门口最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等待着刘伟出来的消息。
　　“可能就快要出来了，赶紧趁这一会吃点东西吧。”郭强将手中的袋子递到刘倩面前，轻轻地说道。
　　“好的，真地感觉饿了。别一会儿等哥哥出来又顾不上了，咱就赶紧吃上几口吧。”刘倩答应着，接过郭强递过来的袋子，也顾不得淑女的形像了，饥不择食地拿了几块面包就往嘴里塞。
　　“看你，小心别噎着。”郭强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
　　“这是什么时候，咋还能顾得上这些呢。”刘倩嘴里嚼着，不清不楚地说道。然后，吞下去手里的最后一块面包，拿起纯净水瓶子，旋开了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一顿过了时的午饭就这样应付过去了。
　　毕竟楼上楼下地跑了大半天了，坐下来草草地吃过了一些东西，郭强的困劲儿又上来了。尽管刘倩一颗心一直悬着，毫无倦意，但午后的郭强却怎么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就迷迷糊糊地坐在刘倩身边打起盹来。刘倩看了郭强昏昏欲睡的样子，本想着说上几句刺激的话儿，但转念一想，这几天郭强鞍前马后的跟着自己不停地奔波，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歇就让他歇息一会儿吧。看着满身疲惫，一脸困倦的郭强，想着曾经身强体健，关心呵护自己的哥哥，刘倩的眼睛不时地在手术室那宽大的玻璃门上来回搜索着。
　　
　　将近四点钟的光景，正在郭强鼾声渐起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快醒醒，快醒醒！”刘倩一面用手起劲地推着郭强，一面赶快站起身来。
　　“怎么了？”郭强睡意正酣，却被刘倩有力地推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别睡了，哥哥出来了！”刘倩急匆匆地说道。
　　“嗯，我去推。”郭强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边站起身来，一边下意识地对着刘倩说道。刘倩也不再说话，径直向手术室走去，郭强也机敏地在刘倩身后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冲到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的大门渐渐地开全了，一付担架被轻轻地推了出来，与赵小娟被推出来时不同，这次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出来了，刘教授还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口罩也斜挂在胸前，微微的倦意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刘教授，谢谢您了！”看到刘教授的表情，刘倩就感觉到了手术的结果，她欣喜地充满无限的感激向着刘教授深情地说道。
　　“你哥运气不错，手术很成功，结果比预期的还要好！”刘教授看到刘倩欣喜的样子，自己也很有信心地对刘倩说道。
　　“大家都辛苦地忙碌快一天啦，就请大家到外面去吃顿饭吧？也给我们一个表示感谢的机会。”刘倩听了刘教授充满自信的话，就诚心诚意地说道。
　　“不了，手术做了将近八个小时，大家都累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再说了，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辛苦将会在你们的手术费中得到补偿，你们就不用再客气了。好好地去照看病人吧，你哥的身体很虚弱，估计要三四个小时才能醒过来，我已经跟护士们安排好了，发现意外情况就会及时通知我的，你们就放心地去监护室耐心地等着吧。”刘教授看到刘倩诚心诚意的样子，就玩笑着轻松地对刘倩说道。说完，还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嗯，我们听您的。刘教授，那我们就去监护室了，您也好好地休息休息。”刘倩听了刘教授诙谐幽默的话语，满怀感激地说道。
　　“嗯，去吧。”刘教授答应着，又对小李吩咐了几句，便走进了与手术室隔壁的贵宾休息室。目送刘教授走进了贵宾休息室，刘倩便赶忙转过身来，去追已经走在前面的郭强和被推着的手术车去了。
　　和赵小娟被送到监护室一样，郭强和刘倩两个人送到监护室门口就被挡下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个人目送了昏睡着的刘伟进了监护室，就隔着监护室的玻璃向里面张望着，赵小娟还在熟睡，一至于刘伟被推进来了，她居然没有被惊醒。郭强和刘倩看着护士小姐们把各种管子和电缆连接到刘伟身上，就慢慢地走到监护室外的长椅上坐下来，开始了又一次漫长的等待。
　　经过沐火重生般的肾脏移植，赵小娟的肾脏终于在刘伟身上正常地工作了，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生命，一个是用黄河水孕育出来的，另一个是在黄河死去了的身躯上繁衍出来的。靠着黄河的幽魂，用黄河水孕育出来的生命，拯救了另一个在黄河死去了的身躯上繁衍出来的生命，两个人用生命延续生命的方式，演绎了这条奔腾不息的巨龙所积淀了千年的人间真情和深厚的道德底蕴。手术后的刘伟与赵小娟，静静地躺在监护室里，正在度过涅磐前最后的历练。
　　
　　北方，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了；南国，一个垂死的生命获得了重生。重生的生命给南国等待中的人儿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与快慰，新诞生的生命却给北方的人们带来了无限的烦恼与忧郁。
　　历经千难万险，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刘伟妈脸上的表情由惊惧与焦急渐渐地又变成了忧郁与烦躁。尽管何静妈心肝宝贝似地呵护着刚刚诞生的幼小生命，刘伟妈却有苦难言地躲进厨房做饭去了。接生婆刘婶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很快又恢复了体力与精神，自豪地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历数着自己在接生过程中所遇到的艰难经历，高傲地享受着两亲家殷勤的服侍与奉承。饭做好了，刘伟妈用托盘一盘子一碗地端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堂屋的外间屋，轻声地邀请着忙碌了大半天的刘婶和提心吊胆的亲家，过来吃早已过了时的午饭。
　　“他刘婶，都忙了大半天啦，快点过来洗了手吃饭吧。她姥姥，你也先把小孩子放在床头上，赶快过来吃饭吧，要不，一会儿就凉了。”刘伟妈把饭菜摆好了，向着里间屋轻轻地叫道。
　　“就是，还真地感觉有点饿了呢。”刘婶听了刘伟妈在外间屋的叫声，大声地笑着说道，随即，就乐呵呵地从里间屋里走了出来。刘伟妈连忙把已经兑好了温水的洗脸盆端到刘婶跟前，让她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静妮咋还不醒呢？啥时候让她吃饭？”刘婶乐呵呵地走出去了，何静妈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到女儿身边，望着眼睛紧闭，脸色煞白的何静轻轻地问道。
　　“我已经准备好了红糖和鸡蛋，就等何静说吃，马上就做。你先过来吃吧。”刘伟妈听了亲家的话，赶忙答道。
　　“静妮这一次，算是遇上大难了，一时半会地还恢复不过来，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地躺一会，你也过来咱们一块吃吧。”刘婶高声地对着里间屋喊道。
　　“那好，你们先吃着，我给小孩子盖好被子就过来。”到底是亲娘最疼自己的女儿，何静妈答应着，又拉过被角，一点一点地替何静盖好了，才依依不舍地从里间屋走了出来。于是，三个在提心吊胆中忙碌了大半天的老妇人轻松地吃起早已过了时的午饭来。
　　孩子生出来了，刘婶一脸的轻松，骄傲地坐在首席上，在刘伟妈与何静妈亲家两个的陪同下，乐呵呵地享用着刘伟妈早就准备好的大餐。心里还美美地盘算着：这下我三百块钱的接生费总可以顺利到手了吧。
　　媳妇总算是平安地度过了一场大难。焦急和惊恐过去了，婆婆似乎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愉悦。刚才紧锁的眉头虽然不见了，但笑容逝去后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些阴沉，话语之中显现出内心的忧郁。她看着自己亲手做好的一桌子饭菜，想着刚才新生的小孩子，心里像吞了苍蝇似的直想吐，自己客气地劝着另外两个人多吃一些，自己却迟迟地下不了筷子。万一这孩子不是儿子的骨血，自己将该如何去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