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智擒首犯

　　竖日中午。钟一民所在单位旁的一家超市里。
　　依兰正在里边为支队长和罗站长买方便面。两个穿警服的中青年男子走进超市，径直来到了方便面专区。
　　“袁哥，你中午就用一桶泡面打发了？也不在买点下饭的菜。”青年男子拿了一桶方便面，又回头从背后的货架上取下了一盒早餐罐头。
　　“嗨，要不是急着出去，我就回家吃了，干嘛吃泡面。”中年人无奈地说。
　　“听钟一民说你们要下基层？”年轻人似乎已经挑好了东西，等着中年男子。
　　钟一民，他们在说钟一民！依兰装作要继续挑选东西的样子凑近了他们。
　　“是啊，去一个乡上法庭，开庭审理一名犯罪嫌疑人。”中年男子拿着两盒泡面，转身问年轻男子：“你好了没，好了就走。”
　　“好了，走吧。”年轻男子应道。看俩人拿着东西去结账，依兰忙抱着两桶面跟了过去。
　　“我还真佩服你，一把岁数了，总抢着下基层。”年轻男子边说边从中年男子手里取过他买的东西，对收银员说：“一起算。”
　　“不用不用！”中年男子一边推辞着年轻男子的盛情，一边回答：“那是因为基层法官实在太少了。”
　　“也是啊。”付完账，俩人说着话走了出去。等他们走进大门，依兰赶紧提着泡面跑进了对面的宾馆。
　　“王支，罗站，好消息。”刚进门，依兰就把刚才碰到两个穿警服的男子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王长锁和罗一凡喜出望外。他们分析，如果钟一民要和同事到基层审案，那他带枪出去的可能性就会降底，这样一来，抓捕的危险系数也就相对减小。也就是说，这正是抓捕的最好时机。
　　“依兰，马上通知大家，迅速前往S镇设伏。”
　　“是！”
　　
　　中午十二点一刻，边境小镇（S镇）
　　当身着警服的钟某和其同事开着警车上了边境小镇（S镇）的街道时，早在那里守候的罗一凡猛打了一把方向，整个车身便横堵在了路中间，正好挡住了钟一民他们的去路。钟一民一看，把头伸出了窗外嚷了起来：“哎，我说，你会不会开车？”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开走。”乔装成普通司机的罗一凡将头伸出车窗，连连向对方道歉。
　　“快点！不然该耽误我们工作了。”钟一民的同事也打开了车窗。
　　“马上，马上。”罗一凡说边倒车，可是，左一下右一下的，就是没办法将车摆正。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钟一民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查看。就在那一瞬间，守候在车周围的缉毒队员们也一涌而上，将钟一民摁倒在地，当场擒获。随后，便把这一喜讯报告给了王长锁。王长锁随即命令抓捕组兵分三路:一路会同曲楠去钟一民经常出入的赌场进行调查；一路会同孔亮对钟一民的居住地进行搜查；另一路紧急赶赴c市,汇合当地民警对钟一民、柯震东、柯志军三人经营的采石场进行查搜。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努力后。孔亮、汪宁博他们终于在钟一民的卧室内查获了纯冰毒993克、美国“鲁格”黑色制式手枪一支、子弹11发、小口径步枪子弹29发、射钉弹220发、电雷管189枚、土雷管108枚。至此,这个以法警身份为掩护的钟一民伙同他人进行武装贩毒的案件终于初战告捷。然而,面对这个成绩,支队长王长锁和政委何劲华的心情并不轻松。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案子其实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线索还有待深挖。两人经过商量,决定召开一次临时会议。
　　
　　当晚，边防支队会议室。所有参与9.13案的队员们围坐在圆桌前听支队长和政委的总结。
　　“同志们，9.13案成功告破，四名主犯被抓，这说明你们的工作没有白做，你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何劲华政委扫视了一下大家：“但是，我还不想表扬你们，更不能为你们庆功，因为后续的审讯还没有开始，失踪的柯志军、送货给钟一民的女人等，都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政委说的对，虽然我们抓住了四名主犯，可余下的线索还很多，所以你们接下去的任务依然艰巨。也就是说，你们暂时还不能休息……”王长锁扫视了一眼大家：“现在我来安排任务。曲楠、张帅,你们俩继续对蓝莓夜总会进行侦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
　　“安吉、依兰,你们俩负责审讯关伟。”
　　“是!”
　　“一凡,你和小汪来审唐华。”
　　“是!”
　　“对钟一民的审讯由我和支队长来完成。至于王金顺和柯震,我想暂时放一放,你说呢,老何?”王长锁说罢,把目光转向了何劲华。
　　“嗯。王金顺和柯震之前已经吐了不少,再审估计也没多大意义,倒是钟一民可以挖一挖。”何劲华分析道。
　　“那,大家就分头行动吧。”王长锁说道。
　　“是！”众人应声散去。
　　目送他们离开，何劲华这才转过头问王长锁：“怎么样，去会会钟一民？”。
　　“这正是我的意思。”王长锁一笑，回身拿起记录本：“走吧。”
　　“走！”何劲华应声跟随。
　　
　　边防支队审讯室。
　　何劲华、王长锁并排坐在审讯桌后。和他们迎面相对的,就是9.13案的主犯钟一民。此刻,他神情沮丧,精神萎靡,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气焰。
　　“钟一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吧?”王长锁冷静的看着钟一民。
　　“是没想到。”钟一民嘴角露出了一丝讪笑：“看来你们下了不少功夫。”
　　“当然。为了这案子,我们整整八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何劲华接口道。
　　“是吗?”钟一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钟一民,别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用的。”王长锁眼神如同两把利剑刺向钟一民：“还是如实交代吧。”
　　“交代?嘿嘿,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要我交代什么?”钟一民盯着王长锁和何劲华,语气很是嚣张。
　　“钟一民,你别以为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何劲华一拍桌子,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没有啊,我只是好奇,你们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我。”钟一民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你……”何劲华被他呛的说不出话来。倒是王长锁,他此刻反而笑了。钟一民本来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可王长锁这一笑让他心里一下子没底了。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上了那么多年警校,审理过那么多案子,居然到现在还心存着侥幸。难道你不知道,这个时候即使你什么都不说,单凭他们的口供和你家里搜出的东西,就足以治你的罪?”
　　“……”沉默。
　　“钟一民,还是说吧。”何劲华看着他,及时的补了一句。
　　钟一民看了眼何劲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好吧,我说。”
　　
　　“事情还得从2007年5月4日说起。那天,我本来说好了要帮父母拆除煤气味太浓的火炉，可因为临时接到一桩案子,直到次日早晨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然而此时,父母已经因为煤气中毒被邻居送往了医院,等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时,父亲却因抢救无效去世了……”
　　停了一下,钟一民继续说道:“父亲的去世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总觉得对不起父亲。然而,更让我深受打击的是在父亲的追悼会上。当时,恰巧一位很‘有脸面’人的父亲故去,也在同一家殡仪馆举行仪式。但两个仪式的场面、规模却千差万别,这让我不觉悲从中来,也就从那一刻起,我心中开始埋下不平衡的种子。”说到这儿,钟一民再次停了下来。王长锁看了他一眼,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钟一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满杯。
　　“08年，领导找我谈话，说想提拔我进领导层。可半年后的领导岗位调整,我却落选了。说实话,那一晚我失眠了。随后,又进行了几次调整，结果还是都没我的有份,这时候我的心态渐渐地失衡了……而更让我心里不痛快的是上级对我进行的所谓立案调查……”
　　“立案调查?为什么?”钟一民的话被王长锁打断了。
　　“那是08年下半年,一个再审犯人交代曾经向我和另一位同志行贿70万元，以换取自己的自由,检察机关随即就对此进行立案侦查，我被没收了枪,在家休息。实际上也就等于被停了职,等候处理结果。”
　　“那你到底有没有受贿?”何劲华抬起头问道。
　　“当然没有了。不瞒你们说,这些年也有嫌疑人送过钱,父亲去世那年,一名重刑犯就曾委托家人送过我30万,但我或拒绝或上交组织，从来不为金钱所动。”
　　“后来呢?”
　　“后来,经过调查,检察院最终撤了案。”钟一民叹了口气：“虽然他们认定我没有问题，但是我的心理已经开始有了抱怨情绪。而就在这时候，老婆因投资被骗。一夜之间,房子卖了，存款光了，债主纷纷上门催款,所有的压力累积到一起，我就……”
　　“你就是那个时候被人拉下水的?”
　　“是。”
　　王长锁接过了他的话：“你应该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为什还要去做?”
　　“或许这就是劫数吧。”钟一民说：“如果不是碰到了他,也许我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他是谁?”
　　“他叫李学军,是我们侦办的一个案子中的嫌疑人。他说,如果我能帮他,他不但可以提供嫌疑人让我立功,还可以给我些辛苦钱。那时候我的思想已经开始动摇了,再加上正缺钱,就答应了他。”
　　“第一次运了多少?”
　　“100克，当时李学军在半路上给我打电话说,可能有人跟踪他,毒品没办法带回来。因为怕出事，我就开着警车去将他接回来,从此便上了贼船……后来,他带我去了几次夜总会和赌场,慢慢的,我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了。”
　　“难道就没人发现吗?”
　　“除了一名要好的同事有所察觉和提醒外，我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实际上,那时候的我已经彻底颠倒了警察与毒贩的身份，成了一个明“猫”暗“鼠”的毒贩子,而且我似乎也没有顾忌和胆怯过。”钟一民低着头,黯然说道:“说到底,是金钱、官位、虚荣心,这些本不该有的贪欲让我堕入了深渊……”
　　“李学军呢，他现在哪儿?”王长锁紧追不放。
　　“他?”钟一民摇了摇头：“你们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难道你杀了他?”何劲华厉声问道。
　　“不,不是我杀了他,而是毒品杀了他。”钟一民幽幽说道。王长锁忽然意识到,这有可能又是一起因吸食毒品过量而引发的死亡。果然,钟一民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好了,关于他的事且不说了。我现在要问你的是,目前谁在给你供货,他现在在哪儿,希望你能如实交代。”其实审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引出这个关键的问题。
　　“她叫付春娥,外号周姐……”
　　“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王长锁不动声色的问。
　　“通过网络。”
　　“说具体点！”
　　“李学军的猝死让我感到震惊，同时心里也很烦躁。于是，就想上网找人聊聊天。谁知无意中却进入了一个贩卖与毒品相关物品的QQ群。在群里，一条‘有毒品出售’的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随后，通过聊天得知，发消息的人外号叫光头，是k市人……”
　　 “钟一民，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要试图转移话题！”王长锁打断了钟一民的供述，厉声斥责道。一旁的何劲华忙示意王长锁不要着急，先听对f方怎么说。
　　 “你继续说！”何劲华盯着钟一民。
　　“那天聊完之后，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出卖冰毒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周姐的女人。于是，我通过他拿到了周姐电话。”
　　“你们通话了？”
　　“是，通了好几次。”
　　“难道她就没有怀疑过你？”
　　“开始是怀疑过。但还是被我说服了。”钟一民说：“后来，我先后两次去了k市，并以每克400元的价格从她哪儿购得冰毒6克 ，回来后又以每克一千元的价格卖了出去。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了长期的合作……”
　　 “你们多久交易一次？”王长锁转了转手中的笔，故作轻松的问了一句。
　　“大约十天。有时候也可能一星期，看情况而定。”钟一民抬了抬眼。
　　“你们一般在哪儿交易？怎样交易？”何劲华接口道。
　　“有时候是她送过来，有时候是我去取。时间、地点都是临时决定的。”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只有你们俩见面？”
　　“是。”
　　“这些你的同伙都知道吗？”
　　“可能会有所察觉吧。但我没有当他们面说过。你知道的，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险不是吗？况且我当初是答应了周姐的。”
　　“你倒是讲信用？”
　　“没办法，这是做我们这行的规矩。”钟一民嘴角一扬，脸上露出了一副轻蔑的表情。
　　何劲华见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钟一民，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钟一民这才又低下了头：“……”
　　王长锁：“钟一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周姐的货从哪儿来？”
　　“这个……不清楚。”
　　“不清楚？钟一民，你难道就没有问过？还是，你认为我们查不出来？”
　　“我是问过。但她并没有说。不过……”
　　“什么？”
　　“她曾经说过，她那里货源充足，只要需要，可以随时发货。”
　　“钟一民，你到底想说什么？”何劲华站了起来。
　　“他是想说，周姐很可能不只是贩毒那么简单。”王长锁看了眼政委，接口道：“你的意思，她还有可能制毒？”
　　何劲华盯着钟一民：“是这个意思吗？”
　　“是。哦，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
　　“我也只是怀疑……”随着钟一民的交代,一个由付春娥、王明等人组成的制贩毒团伙初步浮出水面。对王长锁他们来说,这将又是一次新的考验。
　　
　　“好吧,今天就先到这儿。有问题我们会再来找你。”看钟一民基本吐的差不多了，王长锁这才站让人把钟一民带了下去。
　　
　　“长锁,你有什么想法?”何劲华合上记录本，站起来问道。对于每天都要梳理案件线索的他们来说，要研判哪些应该马上调查走访、哪些可以继续经营、哪些可以串并分析、哪些条件成熟可以收网,这是最基本的素质,而作为几十年的战友和搭档,他了解王长锁胜过了解他自己。
　　“从钟一民目前交代的情况看，这个周姐背后应该还有大案。”王长锁的眼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我想应该立刻召集他们回来,研判案情，确定下一步侦破方向。”
　　何劲华将记录本朝腋下一夹：“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好!”王长锁跟着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