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八十七章 煎熬

　　“再用点劲，小鸡鸡都看见了，真真地是个男孩呢。”刘婶大声地喊着，不停地给何静鼓劲。何静一只手拉着妈妈的手，一只手拉着婆婆的手，很艰难地用着不多了的力气。发出沉闷的“吭，吭”声。
　　“前两个都挺顺当的，这一个咋就这么费劲呢？”何静妈自言自语地问道。
　　“是呢，前两个都是顺产，先出头，这次咋着就先出了屁股呢！”刘婶也无奈地唠叨着说。
　　“咱也别管男孩女孩了，先把孩子生下来，保护好大人要紧。”刘伟妈看着何静痛苦的样子，真诚地说道。心想：这几年没有男孩，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干吗为了一个男孩儿遭这么大的罪，要了我家媳妇的命呢。
　　“看来这么着确实是很难生下来了，我现在就剩下一个法子没用上了，还是我婆婆临终的时候传授给我的，叫穴位按摩催生法，一次还没用过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要不咱试一试，恁两看咋样？”忙活了大半晌，孩子还没生出来，接生婆刘婶向两位亲家婆商量道。在陈家庄这一带的村子里，接生婆这个行当也是祖传的，只传自家最小的媳妇，连女儿也不传呢。
　　“中，你就费心再试试吧。”亲家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于是，刘婶又动起手来，吩咐着何静不停地翻动着身子，前胸后背地按摩起来。“要不咱去医院咋样？”刘伟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跟何静妈商量道。
　　“不中，外面秦彩花正领着镇子上的人检查呢，咱要是一出去，不正好撞在枪口上嘛。”何静妈摇摇头说道。
　　“也是，你看，我都急糊涂了。这可咋着办好啊。”刘伟妈急急地说道。
　　“她奶奶，咱先别急，他刘婶都接生过这么多年了，啥样的难产没见过，相信她会有办法的。”何静妈反倒平静地向亲家劝慰道。
　　“何静这孩子，平日里身体也蛮壮实的，你看都给折腾成啥样了？他爹，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这孩子吧！”刘伟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就絮絮叨叨地走到外间屋，向着老伴的遗像祈祷道。何静妈见亲家都急成这个样子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一会看看自己的女儿，一会儿望望亲家，在里间与外间屋来回地转着圈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何静尽了最大的努力，艰难地按照刘婶的吩咐，来回地翻动着身子，配合着刘婶作出各种便于按摩的姿势。刘伟啊，为了能圆了你的儿子梦，我今天可是全豁出去了，你在哪儿？知道我在为你受苦吗？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将怎样拉扯这三个孩子啊！何静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这样想着，挣扎着，在生死之间徘徊着……
　　
　　妻子深情地思念着丈夫，徘徊于生死之间，丈夫却毫无知觉地在手术台上静静地躺着。无影灯惨白的光打在刘伟憔悴的脸上，使脸色愈发显得苍白。各种管子从不同的方位插到刘伟身上，鲜红的血液和清辙的药液缓缓地输入到刘伟的体内；各种监测设备把长长的触角伸到刘伟头上，手上，胸脯上，把刘伟生态体征传到那小巧的显示屏上，那显示屏上的数字和图形不时地跳动变换着，蜂鸣器“嘀，嘀，”地低声鸣叫，宣告着刘伟的生命还在延续。已经连续工作了五个多小时的透析机已经从刘伟的身上拆下来，好像疲惫了似的静静地站在一旁。小李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上各种仪器的变化，等待着一个令人兴奋的场景出现。
　　近六个小时过去了，刘教授依然穿戴着洁净的手术衣坐在手术室隔壁的休息室里，微微地闭了眼，静静地坐着，插好了吸管的盒装奶就放在他的身边，不时地有护士把小块的面包送到他的嘴里，再把盒奶轻轻地送到他的唇边。说是休息，其实心里一点也不轻松，这只是在手术的瞬间补充点能量和体力而已。休息室也只是用宽大的玻璃幕墙与手术室隔开的一间另外的小房，那边的情况在这边也看得一清二楚，从赵小娟体内取下的活体肾脏已经顺利地移植到刘伟身上，能不能顺利地度过排异期，如愿地在刘伟身上正常工作，就看这十几分钟的时间了。墙壁上的石英钟不停地无声旋转着，指针已显示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分，刘教授喝完了一盒奶，将头转向手术室，密切地注视着小李在里面的反映。
　　导师出去休息了，小李和另外两名护士在手术室里严密监视着刘伟的反映。这是个绝好的学习机会，小李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几位教授手术时的情形，在脑子里搜索着各种血管，神经，和组织的连接与吻合。严密地注视着各种仪器的变化。手术室里静静的，除了刘伟均匀地发出微弱的呼吸声，就是各种仪器发出的嗡嗡声。
　　两点二十五分，小李看过所有的监视器，轻轻地走到刘伟身边，弯下腰，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已经在刘伟身上存活了的赵小娟的肾脏，渐渐地，渐渐地，肾脏下部的小管鼓了起来，瞬间，第一滴尿液从新移植过来的赵小娟的肾脏中流了出来！
　　“成功了！”小李兴奋地叫起来，旁边的两位护士也赶忙跑了过来。新移植的肾脏终于顺利地度过了排异期，开始正常工作了，小李用手做出V字形，向休息室里的刘教授报告着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
　　“马上缝合！”刘教授看到小李的手势，兴奋地叫了一声，脸上的疲惫瞬间不见了，他像一个呆在战壕的战士得到冲锋的命令似的，迅速地站了起来，向着身边的护士吩咐着，再一次走进手术室。平静了片刻的手术室又再次紧张地忙碌起来。
　　与手术室里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这边的监护室，两名护士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偶尔站起来走近沉睡中的赵小娟身边观察一下她的反映，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苏醒。
　　大约将近两点钟的时候，一位护士走出监护室，轻轻地向刘倩与郭强两个招呼道：“病人醒过来了，你们过来看看吧。”
　　“是吗？谢谢！”郭强似乎是有些睡意了，还没等他开口，刘倩就转过头来，兴奋地说道。然后，拉着郭强从长椅上站起来，急冲冲地走向监护室。
　　“请换上这儿的拖鞋，病人刚刚苏醒，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请你们尽量少说些话儿。”刘倩与郭强一走进监护室，另一名护士马上就走过来吩咐道。
　　“嗯，我们记下了。”刘倩充满感激地冲着两位护士点点头说道。便与郭强一同换了拖鞋，轻轻地走到赵小娟身边。
　　“小娟姐姐，小娟姐姐，”刘倩俯下身子，轻轻地叫道。朦胧之中听到熟悉的叫声，赵小娟微微地睁开了略微显得有些困倦了的双眼。
　　“小娟姐姐，你醒过来了。”刘倩看到赵小娟睁开眼了，就轻轻地说道。
　　“这是在哪儿？”赵小娟像喝醉了洒，沉睡了半天似的，转动着眼睛，打量着身边这陌生的一切问道。
　　“这儿是监护室，小娟姐姐，手术很成功，你已经醒过来了。”刘倩见问，就轻轻地答道。
　　“噢，那刘伟哥怎么样了？”赵小娟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了，知道是自己的手术做完了，就急急地问道。
　　“还在手术中呢，要几个小时后才能送到这儿来。”刘倩看到赵小娟完全清醒过来了，就高兴地说道。
　　“小娟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刘倩话一说完，站了好久的郭强也亲切地问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累，像加了一夜班似的。”赵小娟看了郭强一眼，微笑了一下说道，精神似乎是一下子好了许多，眼睛也多了几分柔情和活力。
　　“好了，病人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十分虚弱，不能长时间地说话，还是请你们先出去吧。”正当赵小娟精神渐渐好转起来，想要说话的时候，一位护士走过来，轻轻地对他们说道。
　　“护士小姐，我想上卫生间。”赵小娟见护士来了就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啊，这就对了。”那位护士微笑着，轻轻地说道。
　　“郭强，你先出去，我来帮忙吧。”听说小娟姐姐想上卫生间，刘倩赶紧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这儿有我们呢。”那位护士冲着刘倩说道。
　　“好的，那我们就先出去了，过一会再来看你。”刘倩应了护士的话，又对赵小娟轻轻地说道，显示出眷恋与不舍的样子。
　　“小娟姐姐，那我们就先出去了。”郭强也轻轻地跟赵小娟说道。
　　“好，你们去吧，看看刘伟哥什么时候能出来。”赵小娟轻声说道，随即又冲着刘倩与郭强轻轻地摇了摇手。
　　刘倩与郭强在护士的一再催促下，换了自己的鞋子，恋恋不舍地走出了监护室。隔着洁净的玻璃，看着护士们轻轻地摘了吊瓶，在赵小娟的床边拉起了围幔。
　　走出了监护室，刘倩与郭强似乎是轻松了许多，像刚刚看过一场精彩的球赛似的，小声嘀嘀咕咕地评论着。
　　“还真有点饿了呢。”两个人小声嘀咕了一阵，郭强伸着懒腰说道。
　　“我也是，刚才还感觉不到呢，怎么一下子就觉得饿了。”刘倩也捋了捋前额上的头发，打着哈欠说道。
　　“来，那就先吃几块面包吧。”郭强听刘倩也说饿了，就又递过去手中的袋子说道。
　　“先别慌着吃哩，赶紧到手术室门口看看哥哥的情况怎么样了吧。”这边的小娟姐姐醒过来了，刘倩又担心起手术室的哥哥来，就又紧锁了眉头对郭强说道。
　　“嗯，也是，那我们就到手术室门口坐着去吃吧。”郭强也附和着刘倩说道。也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这边紧紧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又被那边再次紧紧地吊起，两个人说着话儿又急匆匆地下楼朝手术室走去。
　　
　　南国弄潮的人儿楼上楼下不停地跑，北方留守的老人们也不轻松。已经过了正午了，还不见老伴回来，何守业老汉有些坐不住了，上两个孩子都挺顺利的，怎么这第三胎就这样缠手呢？何守业坐在堂屋当门的沙发上，看着两个外孙女忧心忡忡地不往好里地想。
　　“姥爷，我饿了，你家有方便面吗？”小刘立玩着玩着站起来喊道。
　　“姥爷，我也饿了，想吃火腿肠哩。”听到妹妹要吃的了，姐姐也附和着叫起来说道。
　　“奶奶个脚，我还饿了呢！俺家里啥吃的也没有。”何守业正坐在床头胡思乱想呢，听到两个外孙女的叫喊声，禁不住脱口说道。
　　“那吃啥，我去回俺家拿去吧？”听姥爷说家里啥吃的也没有，刘婷婷大声说道。
　　“不用，姥爷带你们出去买去。”在家呆了一个大上午了，何守业也觉得憋得难受，一听孩子们想要吃的，自己也感觉有些饿了，不如出去带着孩子们溜达溜达，想到此，何守业就从沙发上站起身，乐呵呵地对着两个小外孙女大声说道。
　　“出去买好吃的了，出去买好吃的了。”两个孩子听说姥爷要带着她们出去买东西吃，就高高兴兴地跳起来，大声嚷嚷着就往外跑。
　　“慢点儿，小心磕碰着！”何守业大声地吩咐着，锁了门，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便往外走。
　　出门一看，见刘家的大门还紧紧地闭着，就感觉有些不妙，但两个孩子已经走远了，他也顾不上多想，便急急地在两个孩子后面跟着，向郭家的铺子走去。
　　
　　郭家的铺子位于村子的中心，跟村委会的大院紧紧地挨着，整天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本来刚开始的时候主营些农机配件，灯头灯泡，化肥农药啥的，后来刘伟来帮工，郭老根便扩大了规模，也兼营起油盐酱醋和小食品来，农村的铺子就是这样，不像城市里管理得那么严，分得那样细，只要能多赚点钱，啥都经营着点儿。原来刘伟在这儿帮工的时候，因跟刘伟有这层翁婿关系，买点烟洒酱醋什么的，何守业多是到别处去，到这里来得比较少，他怕郭老根忌讳。现在刘伟不在这儿了，郭老根又请了他自己的小女婿来帮忙，何守业便往这里跑得多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两家也是拐弯子的亲戚，常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是捧个人场，他也不好意思再到别处去了。自从刘伟出去以后，两个孩子跟姥爷的机会多了，早就熟悉了姥爷的习惯，弯也不拐地就直奔郭家的铺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