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周美萱的宴会

　　大家沉浸在迎接胡蝶这个小生命的喜悦中，连漫长而寒冷的冬季也不觉得厌烦了。何莉原本打算等孩子大些了再走，可是她实在待不住了。这地方太小，没商场，没电影院，逛个街，半个小时就走遍了，要买好的婴儿用品，还得进市里去。孩子出生后，虽然有王子昀和胡逊一起照顾，可王子昀一上班，胡逊就手忙脚乱，她也跟着折腾。孩子晚上闹腾，白天大睡，何莉睡不好，整个人都快抑郁了。关键是，现在到处都在搞建修，噪音大，灰尘多。
　　“这次是认真的了？”临送何莉上车，王子昀又问了一遍，何莉点点头，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她嫣然一笑说：“我觉得，我也算是一个幸运的女人了吧。大胡子说了，回去就找个育儿嫂，我就能解脱了。我都想好了，今年年底吧，给胡蝶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王子昀轻轻抚摩着孩子稚嫩的小脸，说：“莉莉，你现在这样，说真的，我很为你高兴。”何莉笑了说：“子昀，谢谢你，好人会一生平安的。我走了。”
　　胡逊已经把行李放好了，提醒何莉上车。王子昀说：“什么时候想过来，随时都可以。找的育儿嫂，多观察，现在关于孩子的负面新闻，看得多了，总觉得不放心。”
　　何莉应着，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心里的话，世界上真正的朋友原本就不多，也许她一说出来，王子昀便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看汽车的尾尘慢慢散开，王子昀才往学校走去，开春了，天气依旧寒冷，王子昀不觉把衣领竖了起来。走育才外国语学校的时候，刚要进校门，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今天怎么迟到了？”王子昀眯缝着眼，看见邱永峥。一个寒假不见，邱永峥看起来似乎瘦了些，眼睛凹陷了，颧骨也凸显了，眼角有细纹。王子昀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一分钟。再见。”
　　到了图书室，苏丹已经在那里了，她正在看那些照片，见了王子昀，忙把她拉过去。是杨潇和周美萱婚礼现场拍的照片。
　　“很漂亮，不错。”王子昀说了就要去忙活，可是苏丹拉着她不让走，说：“你是不是嫉妒了？”王子昀冷笑：“我嫉妒？”苏丹坏坏地笑着围着王子昀转了两圈说：“我一开始还打算撮合你和小山羊，可是后来我又舍不得，小山羊太贪玩，有太多女人，他配不上你，还是留给周美萱管管算了。现在我想了想，觉得你和一个人特别合适……”
　　“我看你是太闲了，书上这么多灰尘也不擦。”王子昀不想聊八卦话题，几步就消失在书架后面去了。
　　“躲什么躲，我还没说什么呢？”苏丹跺着脚。
　　下班后，王子昀带明明去超市购物，迎面碰到杨潇和周美萱从超市出来。杨潇说：“姐，今天晚上八点，‘聚宾楼’，别迟到了。明明，还没去学校吗？小家伙，长高不少了，晚上和妈妈一起来啊。”
　　周美萱满脸上都写着“幸福”两个字，她笑着说：“王姐，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对了，我们的结婚照和DV都放在学校内部网上了，直接搜就能搜到。”王子昀点头答应着，明明则对着周美萱的背影直做鬼脸。
　　饭局定在教育新城区新开张的“聚宾楼”酒店里，等大家差不多到齐了，杨潇便叫人开始上菜。到场的同事里除了王子昀，还有孙老师、副校长、邱永峥和几个新来的老师，除了孙老师和副校长年龄稍微大点，其余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男的帅，女的靓，在酒店里一坐就特别引人注目。
　　副校长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主动和王子昀打招呼开玩笑，王子昀只淡淡地回应，搞得他很没面子。就剩下邱永峥和另一个男教师中间的位置了，王子昀想和孙老师换位置，孙老师却说：“你们年轻人坐一起，好说话喝酒，我就不添乱了。”
　　“坐吧，难道你还怕有人吃了你啊？”有人开玩笑说，大家便跟着打趣，王子昀只得坐了下来。邱永峥则一直没说话，表现得很随意。王子昀只顾着低头喝餐前茶。
　　“明明怎么没来？”杨潇给王子昀倒茶的时候问，王子昀说他自己不来，在家玩游戏。见周美萱看着自己，杨潇便不再跟王子昀说话，象征性地和其他人聊起来。
　　菜上到一半，杨潇开始挨个给大家敬酒。敬到王子昀这里，周美萱也站起来，伸出兰花指，指着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喊道：“服务员，怎么还没上那道‘干煸茄子’啊？去催催行吗？”服务员说素菜是后面才上的，周美萱说她现在就要吃，服务员只得应声去了。
　　周美萱倒了一杯酒，端了自己的饮料走到王子昀面前说：“王姐，真遗憾你没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好多人，好热闹的，那司仪可真是逗趣得很，非要我们在大庭广众下亲吻，呵呵……原本是打算在婚礼前就请你们的，可谁想到大姐她走了。不说这些了，今天还是很高兴你能来，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年少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我以饮料带酒，敬你。”
　　周美萱这番话说得动听极了，声音也甜美，在场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只有杨潇怀疑地看着周美萱的笑脸，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既然人家都主动道歉了，王子昀想，自己总不能揪着辫子不放，再说，还是在这种场合。她接过周美萱手里的酒杯，说：“我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请你原谅。”
　　大家都鼓掌，说王子昀好酒量。
　　王子昀又倒了一杯酒，说：“这杯酒，我祝你们夫妻二人恩爱幸福，百年好合。”说完她自己先干为尽。
　　“我们当然会恩爱幸福，百年好合。不过，王姐姐，听说你老公也走了好多年了，怎么就没想着再成家呢？有没有看上的，我让我妈给你保媒。”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我是说真的，你就别谦虚了。”周美萱的语气一转，冷冷地说：“我们家杨潇啊，总是跟我说你有多么多么的好，还要我向你学习，可是你说这女人勾引男人，我怎么去学啊？呵呵，开玩笑了，王姐本来就生得妩媚动人，连我这个女人也不由得被你吸引……”
　　“好了，美萱，你喝醉了。”杨潇打断了周美萱的话。
　　“我又没喝酒，怎么会醉？我看是你醉了吧。”
　　王子昀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僵硬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周美萱突然一拍手掌，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姐姐，不如你跟校长好吧，你们一个死了老公，一个没了老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啊……”
　　“美萱……”
　　听邱永峥叫了自己名字，周美萱撇了撇嘴，不再继续胡说八道。这个家里，邱永峥原本就是个外人，偏偏大家又都对他好，信服他，还把学校交给他管。她才刚进门，还是不要树敌的好。
　　服务员端着“干煸茄子”进来了，周美萱酒也不敬了，拉杨潇回座位坐下，指着那道菜说：“潇，我要吃‘干煸茄子’，给我夹点。”杨潇依言给她夹了，刚吃了一丁点，她却杏眼圆瞪，拖长强调，嗲声嗲气地说：“服务员，你们这哪叫‘干煸茄子’，叫‘水煮茄子’好了！”
　　大家还没反映他们这唱的是哪出戏，周美萱又说：“我不想吃了，潇，给我擦擦嘴。”杨潇顿了一下，站起来拿了纸给她，周美萱却嘟着嘴非要他擦，杨潇胡乱抹了一下，周美萱高兴地笑了。
　　孙老师似乎不太会看人脸色，她站起来端着酒杯敬杨潇和周美萱，杨潇已经站起来了，周美萱的脸却一下子拉得像马脸一样长，说：“我刚刚不是说过吗？我不喝酒的，多粗俗！而且，酒会伤着孩子的。”
　　大家了然，原来她是怀孕了，怪不得这么嚣张，而且杨潇又如此听话。
　　杨潇低声道：“好了，别耍孩子脾气了！”
　　“你……你凶我？！”
　　周美萱泪眼欲滴，气呼呼地站起来，说：“我回去了，你们自己吃个够吧！”
　　孙老师也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酒杯端在手里不知道该放下还是把酒喝了。邱永峥说：“孙老师，别和她一般见识，虽然结婚了，但她还是个孩子，美萱，你若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周美萱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副校长对杨潇说：“小杨，你还是先去看看她吧。”杨潇尴尬地一笑，说：“都是我们把她宠坏了，这女人啊，真是宠不得。那好吧，校长，副校，各位领导、同事，你们慢慢吃，我就不陪你们了。”
　　杨潇追周美萱去了，餐桌上没了让人倒胃口的人，大家都兴致高涨起来，男人们划拳喝酒，女人则聊天。不知道是谁起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王子昀。孙老师说：“我第一次看到小王，还以为她是黄花闺女，哪知道孩子都那么大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年龄。”
　　“不过也是命苦，一个人拉扯孩子，那苦啊，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想了。”另一个老师感慨万千，听她话中之意，应该也是个单亲妈妈。
　　“所以说，趁现在还年轻，才应该早点再成个家。”副校说，“小王啊，那天给你介绍那些人，绝对靠谱，你要不在考虑一下？女人啊，年龄大点，就不值钱了……”
　　“副校，你是不是喝醉了啊？”有人给副校倒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王子昀这边走过来。王子昀提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儿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她快速离开，把副校长的喊声抛在了脑后。
　　
　　有些人，想不让人讨厌都不行，就像那个大肚子副校长。不过，我还得感谢他，要不是他的直言刺激，妈妈恐怕不会难过到无法压抑，也不会因为周边人的舆论压力而考虑个人问题。所以，老话也不无道理：祸兮，福之所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