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跟你不一样！

　　叶影跑到后山上，运足力气大喊一声，山里传来阵阵回音。
　　真是憋屈死了！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把她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想当初她要嫁给浩文的时候，爸妈也是百般阻止，怕她嫁到山里吃苦，无奈她心意已决，非浩文不嫁，爸妈也只得顺了她的意。
　　叶影以为，只要她跟浩文真心相爱，就没有过不了的难关。她知道浩文自卑，一直不肯带她回乡下的穷家，怕她因为这个而看不起他的家，但叶影又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她什么苦都可以吃，只是受不了婆婆一口一个“扫把星”地叫，还因为听了婆伢的几句胡说八道就百般设计她，让她跟浩文离婚，她图什么？
　　浩文跟在叶影后面追了出来，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老婆，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妈妈老糊涂了，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看老公面子，忍忍吧？啊？”说着亲了一下叶影。
　　“忍忍忍！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QJ了！这口气你忍得下我忍不下！我一定要去告他！还有你妈妈，如果她一直这样的话，我叶影这辈子决不再踏进你家门一步！”叶影甩开浩文，冲他吼到。
　　“好好好！你说告咱就去告！老公陪你去好不好？”浩文讨好地又抱住她，温柔地说：“妈妈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咱们没有孩子嘛！今天我陪你去报案，顺便到镇上的医院检查检查，你看好不好？”说着温柔地看着叶影，等她回答。
　　叶影想了想，点点头。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浩文，还想试着挽回跟婆婆的关系，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是林家的人了！
　　浩文陪叶影默默地看了一阵山下的红枫，等她情绪缓和下来。然后回家收拾了一下，两人一起到镇上派出所去了。
　　位于山窝窝里的镇子也是个小地方，规模不大。派出所里很安静，只有两个民警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一个年纪稍大些，四十来岁左右，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看着像个实习的。
　　年轻的民警热情地接待了叶影跟浩文，端来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端端正正地坐好，在一个本子上认真地记录叶影所说的情况，不时问些问题，然后，抽出一张表格让她填。
　　完了的时候，叶影问：“同志，像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判他QJ未遂吗？”
　　那个年轻的民警刚要说话，年老的民警从报纸上伸出脑袋，慢吞吞地说：“姑娘，我看这情况，要判他很难！罗赖这人我知道，他是这地界上最难搞的主儿，吃喝嫖赌样样来！被抓过好几次了，一放出去照样犯事！再说你要告他QJ，也没有证据呀！他可以说你是自愿的，你也没有办法！山窝窝里就是有这种陋俗，我们也试着改变过，可是好几辈子留下的传统，不是说灭就能灭的！山里人没什么文化，认死理，有时候一逼急了还闹出人命！所以有时候我们也只能挣只眼闭只眼，没办法！”年老的民警说完，长长地叹口气，又垂下脑袋看报去了。
　　“照你这么说，就算了不成？”叶影嗖一下站起来，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
　　“不算能怎么办？你一点证据都没有，人证呢？物证呢？你哥的话是不能当成证据的，现场也没有别的人看到他行凶！再说了，林浩武还把他的鼻子打折了，他要是反告你们行凶伤人，恐怕你们也够呛！”老民警慢悠悠地说。
　　“……”叶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照这么说，你们是不管了？”叶影冲老民警吼道，浩文拉了拉她，示意她冷静些。
　　“姑娘，我们警力有限，实在抽不出人来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找找证据！一旦有了证据，我们立马抓人！你看怎么样？”老民警依然慢悠悠地说。
　　“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叶影没好气地说，冲出派出所。
　　浩文在后边不停地拉她，说：“算啦算啦！反正他也没得手不是吗？人民警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难处！”
　　“算了？！”叶影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浩文：“他要QJ你老婆，你居然说算了！林浩文！你难道可以忍受别人跑到你家强奸你老婆你都不管吗？！”叶影在大街上冲浩文吼，很多人听到她的话都看了过来。
　　“小声点姑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回去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走，我们先吃饭去，吃了饭去医院。你饿坏了吧？”浩文低声下气地求叶影。
　　叶影看了看望着他们的人群，呼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跟着浩文去吃东西，她一点都没胃口，扒拉了几口饭，又到医院里排队检查。小镇医院人多得要命，这样那样一通排队检查完，天已近黄昏了，两人急虎虎地又往家赶。家离镇上也有十几二十里地，等两人到家，天已经全黑了，浩武拿着手电，在村口迎住他们。
　　那一晚，叶影又睡不着了！虽然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身体困得不行，脑子还是清醒得要命，一闭上眼，就看到罗赖欺负她的样子，还有他恶心的淫笑声。经常是刚刚进入梦乡又一下惊跳起来，然后半天都没办法闭眼。浩文在她身边呼呼大睡，不时还砸着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叶影恨恨地掐了他一下，他也只是转过身去，又接着打起呼噜。
　　睡不着，叶影干脆抱着双膝靠坐在墙上，透过窗子看月光下的枫林。
　　乡村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几声鸟叫，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整夜唱着歌。月光下，枫林静谧美丽得像一幅画。可是，这幅画下面，又掩埋着多少这样的丑恶呢？
　　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惩治那个坏蛋？看今天罗赖临走时的模样和他的为人，看样子这件事是不能轻易了的了，他们一定会报复浩武！
　　叶影隐隐担心起来，想不到回了一趟浩文的家，居然弄出这么多事出来，但愿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了！
　　第二天，叶影睁着两只浮肿的眼睛爬起来，走到堂屋一看，婆婆的门虚掩着，屋里没有动静，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
　　厨房里冰锅冷灶，早饭没有做，脏衣服堆了一大堆在院子里，猪饿得在栏里拼命地叫，到处乱糟糟的。叶影只好先烧火做饭，收拾好一切，等兄弟俩吃过饭后，她挎着那一大堆脏衣服到河边去洗，一路上不停地寻思着怎么样可以找到证据，将罗赖绳之以法。
　　村头有一条小河，水很清澈，常年不断流，村里的妇女都到那里洗衣服。叶影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妇女在那里忙着了，一面洗一面哈哈大笑，说着些家长里短。
　　叶影心不在嫣地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将衣服放在水里泡湿。
　　在她身边的一个妇女异样地看了一眼叶影，收拾起她的东西，跑到远些的地方，跟其余的几个女人混做一堆，不停地转头看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把声音压得很低，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起初叶影没有在意，低着头洗衣服，洗着洗着发觉有点不对劲。这些村里的妇女虽说跟她不很熟，可一直对她很热情的啊！总是羡慕她家在镇上，还在城里的学校当老师，是个公家人，平时对她巴结得不得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叶影不由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
　　那些妇女见叶影看她们，一个二个挺起胸膛，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一个叫林富嫂的女人大声说：“哎，我真是命苦啊！才刚生下那臭丫头不到六个月，就又怀上了！这都第四个了，再生下去，俺们家爷们都说我是母猪啦！碰一下就怀碰一下就怀！太好怀的女人也烦恼哩！”
　　另一个叫林强嫂的女人立马接上她的话，大声嚷起来：“谁让你这娘们这么骚！怎么？少一晚不跟爷们干就受不了了？我看你不像母猪，倒像只发情的母狗哩！”
　　“呸！你个骚娘们不也生了好几个丫头片子，你好意思说我哩！我可听说你们两口子还不满足，天天卯足了劲干活，想拼个小子哩！骚娘们，你说，你们一晚来几回？是不是还要跑到后山上打野战去？”林富嫂说完，鄙夷地瞄了一眼叶影。
　　其余的人听到她俩的话都呱呱地笑起来，几个年纪已经不轻的人还打起了水仗，一片喜气洋洋的神情，看都没看叶影一眼，甚至好几次都把水泼到叶影身上。
　　叶影一直没吭声，脸色很难看，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那些中年妇女闹了好一阵，停了下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显出胸前臃肿下垂的乳房轮廓，扭着大屁股向叶影走过来。
　　林富嫂凑到叶影跟前，低声说：“妹子，你跟浩文这么久没怀上，不去算算命？看是犯了什么神呢？”
　　叶影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我看哪，浩文她妈找的那个神婆不一定算得准呢！说什么叶影是扫把星坐不住胎，谁信呀？说不定是她祖上缺了德，生不出来呢？你说是吧？叶老师？”林强嫂恬着脸靠近叶影耳朵，刻意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却哄亮无比，几十年没刷过牙的嘴喷出一股臭味，叶影打了个寒战，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跟这些人，其实没有办法解释太多，她们也并不想听叶影的解释。
　　“啧啧，其实我还挺羡慕你们呢！两口子没有孩子拖着，要多幸福有多幸福！想跑到哪里就到哪里！不像我们哪，天天身后跟着一帮小毛头，想偷下懒都难啰！唉，我真是命苦啊！”林富嫂长叹一声，一副悲苦的腔调，脸上却带着得意洋洋的神色，其余的人也同声附合起来，说的话愈发露骨难听。
　　叶影脑袋都快爆炸了！恨不能跳到水里躲开这帮多嘴的女人。
　　“你们够了！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山外的老师，真是不要脸！”这时候，她们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一个瘦小邋遢的女人怒目冲她们走来。
　　叶影抬头一看，原来是林浩男的婆姨，听说她跟浩男结婚好几年了，也没有怀上娃。
　　当下，林浩男的婆姨走到河边，一只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不停地点着那些婆娘的鼻子，老实不客气地说：“别以为生了娃你们就有地位了！我可知道你们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说林强家的，你说，你一天挨几顿打？脖子上还有掐痕呢，也敢出来埋汰别人！人叶老师被爷们打过吗？爷们疼她什么似的，你能跟她比？！”
　　林强嫂摸了摸脖子，脸色难看起来，嚅嚅嘴巴，提起水桶走了，其余的人纷纷说了几句挽回面子的话，也跟着走了，河边只剩下叶影跟浩男的婆娘。
　　浩男的婆娘盘腿坐在叶影身边，讨好地说：“叶老师，你别把她们的话记在心上，她们就是一帮没文化的！粗俗！我还念过小学哩，不信你听，我还会念诗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往明月，低头思故乡！叶老师，我念得对不对？”
　　叶影冲她笑笑，点了点头。
　　浩男的婆娘见叶影冲她笑，更来劲了，靠近叶影，神秘兮兮地问：“叶老师，你真的上求子庙钻树林子了？被种下子没有？”
　　“种什么子？”叶影疑惑地看着浩男的婆娘，这个邋遢瘦小的女人头发蓬乱干枯，眼角还沾着眼屎，一张脸好像从来没洗过似的，身上穿着的应该是浩男的衣服，又大又破。
　　浩男的婆娘见叶影这么问，鄙夷地翻翻白眼，伸手到乱发里抓了一阵，捏下一只虱子丢到嘴里，“噗”一声咬碎，吐出来，慢悠悠地说：“叶老师，咱俩都是一样的人，你就不用瞒我了！实话告诉你，我也钻过树林子！而且不只一回，可惜都没种下子，为这，浩男没少打我哩！”
　　叶影一下明白她的意思，气得脸通红，站起来说：“我叶影这辈子就算生不出孩子也绝不去钻树林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那么多奇怪的人啊！”
　　叶影气呼呼地收拾好衣服，快步往家里走去。越想越生气，这些女人之所以对她的情况这么清楚，难道是婆婆告诉她们的？
　　回到家门口，听到屋里传来阵阵欢笑声，是年轻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