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荣“归故里

转眼已经又是年的春运了，又该是返乡高峰了。到处都可以看到排队买火车票的人，空气中似乎也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庄意是打算回家过年的。今年下半年她的运气还是可以的，豆浆生意很顺利，也攒下了一些钱，回家的话应该也不会像往年一样尴尬。
　　一天晚上，庄意正在备课，准备着明天上家教课。快过年了，上完明后天两次课就暂时不上了，等过完年开学了再接着上。突然，手机信息提示声响了，庄意拿过来一看，是沈庄的。内容写着“我在你小区门口的银行提款机旁边，你下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庄意把书本翻过来盖在桌子上，跟飞儿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
　　“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呢？”走得有点急，庄意有点喘。
　　“你看，还是我比较了解你吧，说有事找你你就下来了，如果我说‘下来吧，我们聊聊天你会下来吗？”沈庄歪着头笑着说，洋洋得意的样子。沈庄好像一直都这么的开朗、随和，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能很好的把握那个度，既能让人感觉得轻松愉快，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很无厘头。
　　庄意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正在备课呢，明天、后天还有课，上完就放假了，可以回家了。”
　　“你回老家过年吗？打算什么时候回？”
　　“嗯，年前几天吧，回去还要帮家里干活呢，过年前活最忙了。”
　　“人多，火车票不好买，要提前买票。”
　　“嗯，我知道，明天上完课我就去看看。”
　　“嗯，买不到的时候跟我说，我们公司跟固定的票贩子有联系，肯定能买到。”沈庄顿了顿，接着说：“是这样的庄意，我们单位过年发福利了，年货发了一大堆，还有一张购物卡，你拿去用吧，正好可以买点东西回家。”说着，他递给庄意了一张卡。
　　“不行，我不能拿，我用不上这个，我回家也不带什么东西，不用了，谢谢你。”庄意连忙摆了摆手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你拿着，我说给你就给你了，这是单位发的卡，我用不到，你日常总会逛街，总会买东西吧？你拿去。”
　　“那怎么行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你还是拿回去吧。”庄意真的觉得是挺不好意思，怎么可以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呢。况且庄意心里还有另外一种考虑：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如果他也是个单身男子的话，送她东西她倒可以考虑接受。但如果他是有女朋友，或者，甚至是有家庭的，一旦被别人知道了，庄意可是很害怕这样的事情的，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庄意在心里其实早就有这样的防范了。虽然她心里是喜欢沈庄的，但是仅仅是那种不祈求结果，也不想让对方知道的喜欢。
　　“你拿着，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你去买的时候，给我也买一点带回来就好了，吃的、喝的、日常能用到的都行。你去买的时候买两份，你留一份，给我一份，怎么样？”沈庄说着把卡就塞到了庄意的手上。他拉着庄意的手的时候，庄意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厚实，很温暖。一时间，庄意也忘了推辞了，呆呆的站在了那里。
　　“拿好了。你走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可以送送你，你拿着行李挤公车不方便。对了，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给我捎一点你家乡的特产就行了。”
　　“当然行啦，我家乡的红薯干特别好，还上过中央电视台的，听说还能防癌呢。还有，我可以给你带一些我家自己做的香肠和腊肉，那也很好吃。”庄意很认真地说着。
　　“嗯，是吗？那得给我捎一点，我还没吃过南方特色的东西的。”
　　飞儿知道有人送庄意购物卡，很是疑惑。
　　“什么？有人送你购物卡？”
　　“给，你看看，就是这个，我也不想要的，可是他硬是要给。”
　　“什么？购物卡，还是1000元的。行呀，庄意，都有人给你送礼啦？”飞儿夸张的说。
　　“什么？1000块的？，你怎么知道？”庄意疑问挺大。
　　“你不识字，你还不识数呀？这是什么？不写着呢吗。1后面有，你看，1,2,3个零。”飞儿边数边说。
　　庄意拿过来一看，那上面分明就是写着1000元的字样。“怎么这么多呀，早知道我就不拿了，说什么都不拿了，我还以为只是一两百呢。飞儿，怎么办呢？会不会是他拿错了，给了我个大面额的。”看着那么大面额的购物卡，庄意有点心不安了。
　　“怎么办？花呀，拿去买东西呀，傻不拉叽的。他能送给你就说明他不在乎这点钱，你还真以为人家弄错了，也只有你才会那么傻。”
　　飞儿一个晚上都在问关于沈庄的事情。庄意跟她说了，沈庄只是经常在她这买豆浆，一星期付一次钱，帮她扛过一次黄豆，她生病的时候他送过她去医院，就是这些。可是庄意都把自己都绕糊涂了，飞儿就是不相信。
　　庄意是腊月二十八回到家的，离过年还有两天。在这两天里，要把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四这几天的吃的肉菜全都准备好。她们那里讲究过年不许动刀，大到鸡鸭鱼肉，小到香菜蒜苗，都要提前弄好切好，吃的时候只是加热就行了。
　　过年了，一家人自然是很高兴。邻居们互相串门，聊天祝福，也非常热闹。
　　庄意最怕邻居们问的就是，“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的；一个月收入多少钱”这些问题。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实在的，庄意不想说她是卖豆浆的，虽然卖豆浆挣的钱不比上班工资少，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不是个体面的工作。碰到这些问题她一般就会含含糊糊的回答“就是上班吧，也挣不了什么大钱。”可是看着庄意给家里买了那么多东西，邻居们也不相信她说的话。有的邻居还说“现在挣大钱的都说没挣钱，那些没挣钱的，一天到晚穷装富，庄意现在挣大钱了，有出息了。”听了这些话，庄意哭笑不得。
　　还记得前年的春节，那时候庄意还在培训机构上班。过年的时候，庄意只穿了一件旧的外套回了家，那件外套都穿好几年了，里衬都有点开线了。妈妈看到了就觉得很难过，她以为庄意手上没有钱，连件衣服都不舍得买。看着邻居那些从广东打工回来的，比庄意还小得多的女孩子们，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的，薄薄的羽绒外套、保暖的紧身毛裤，还有超过膝盖的长筒靴，妈妈就开始唠叨她了：
　　“你看，周围邻居的孩子，都没你读书多，可是人家工作也挣了不少钱了，你看人家穿得光鲜亮丽的，你看你呢，连个像样的外套都没有。走在村上别人都看不起你呢。”
　　听了妈妈的话，庄意心里很不是滋味。妈妈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虽然庄意知道妈妈的这种想法不对，也很想让她改变过来。甚至有好几次，庄意都想跟妈妈说，那种以貌取人的观点是不对的，但最后，庄意还是放弃了。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妈妈能够明白这一点，孩子不是用来炫耀的，不是用来显摆的。孩子非常需要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她永远是孩子坚强的精神后盾，无论孩子多么成功，她能提醒他，不要骄傲；无论孩子多么落魄，她能安慰他，没关系，不要害怕。
　　今年，妈妈肯定是觉得庄意工作好了，挣钱了，因为她给家了5000块钱，奶奶给了500百，外婆给了500百。这是她毕业以来第一次在过年给他们钱。爷爷的去世让庄意难过了很长时间，她难过就难过在自己毕业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给过爷爷一分钱。所以，今年她手头上有些钱了，她毫不吝啬地就给奶奶和外婆封红包了。本来还想多给点的，可是想着自己还打算开店铺，所以庄意就忍住了。妈妈很高兴，倒不是因为给她钱了，更多的是因为给她长面子了。有时候庄意也希望妈妈不要太在意面子，但是转念一想，天下妈妈不都一样吗？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给父母长脸，给家族长脸。很多次庄意都在心里暗下决定，等以后做妈妈了，一定不要向她们学，一定不要给孩子太多的心理压力。
　　虽说今年庄意是挣了一点小钱了，但是年过的依然不是很开心。庄意发现，现在村里过年的气氛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喜气洋洋，现在更多的是虚伪，是攀比。庄意很不喜欢这种气氛。
　　要说今年过年庄意有什么值得开心得，那恐怕就得算是沈庄给她短信拜年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沈庄给庄意发了个短信，不是群发的那种。短信是这样子的“小意，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希望你在新的一年了，身体好，心态好，运气好，生意好。新的一年里，你有事可以找我，没事可以骚扰我，有好吃的就一定要想到我，因为我离你不远。”看着沈庄的短信，庄意形容不出她心里的那种感觉。有喜悦，有甜蜜，有不解，有忧虑。想想他，也想想自己，她怎么也不敢把自己和他联系在一起。有时庄意甚至命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了，可是一不留神，思绪又飘到那去了。沈庄称呼她‘小意’，好像她们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了。短信的字字句句好像都在透露着什么，但又好像不太明显。特别是最后一句，“因为我离你不远”。这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他就住在她小区的对面，的确离得不远。还有一种是，他对她有那个意思，只要她伸手就能够着他了，所以说离得很近。
　　庄意绞尽脑汁，想了好久，也给他回了一个短信“Terry, Happy New Year! I send you my best wishes and my sincere thanks, I know it is a simple sentence, but you do know it is from my bottom of my heart.”（Terry,新年快乐！送上我最美好的祝福和真诚的谢意，我知道这句话很简单，但是你一定知道，这是我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庄意之所以给他写了个英文的短信，因为她觉得，看英文得翻译一下，至于翻译成什么样子，就看他怎么理解了。而且，英文称呼很合适，如果用中文称呼的话，直接称呼‘沈庄’，显得太庄重了，称呼‘庄’又太肉麻了，称呼‘小沈’、‘小庄’，都不合适，只有英文名是最合适的，因为英文名字不带任何色彩。
　　大年初九庄意就从家里出来了，因为心里计划着要租店铺卖豆浆，所以也在家里呆不住。她给沈庄带了一包红薯干，一串自家做的香肠，还有一大块腊肉。当然了，给飞儿也带了好多好吃的。
　　本来想着一到西安就给沈庄打电话的，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送给他，但是庄意又害怕这样会显得她太着急了，于是就拖了两天。正月十二那天，庄意给沈庄打了电话。
　　“沈庄，我从老家回来了，我给你带了些特产，你过来拿吧。”
　　“庄意，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我接你呢。”沈庄好像很兴奋，“你真的给我带东西了？那你给我送过来嘛，我怎么好上门去取呢？你给我送过来吧，我现在就在家。”
　　还真的很想去他家看看呢。本来想叫上飞儿一起去的，可是庄意害怕飞儿那张嘴，怕她胡说八道。
　　按着沈庄给的房号，庄意给他送东西去了。他也住在六楼，是一个有点像复式的房子，底下那层是三室两厅一个卫生间，从餐厅旁边有一个楼梯，上去还有两室一厅一个卫生间，但是房顶是斜的，从楼上的厅出去，还有一个挺大的露天平台。从那个小房子出去也有一个小露台。那真是一个很漂亮的房子，装修得好，户型也好，关键还有露台。庄意以前都不知道多层楼房的小区里也会有这种房子，她还以为只有别墅才有呢。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沈庄领着庄意在他家转了一圈后，让庄意坐到茶几旁，并给她倒了杯水。庄意多少显得有点不自在。庄意特别留意了一下，家里好像没有别的人。于是庄意说：“你一个人在家吗？家人都出去了？”
　　“我家里的人都在这啦，就我一个。我爸妈在南郊住呢。”沈庄笑着说，顿了一会，他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庄意记得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过了，但是她还是又回答了一遍，“我是前天回来的。”
　　“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庄意接着又问。
　　“后天，星期一开始上。你不在这几天，我还一直想喝豆浆呢。”
　　“我明天就打算出摊了,到时你来喝。”
　　“在家过年还好吧？老家过年应该挺热闹的。你还真给我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不过就随口那么一说。”他在努力再找着话题。
　　“这就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很好的。腊肉可以炒着吃，腊肠可以蒸着吃，红薯干就可以当零食吃。”
　　“可惜我不怎么会做饭，要不你到时候给我技术指导一下？”他调侃着。
　　本来庄意是可以嘻哈应付的，可是她太拘谨了。他这么一说，她竟然不好意思了，但是还是回答了一句：“可以呀，挺简单的，见了你就会了。”
　　他们就这样毫无目的的瞎聊了一会，庄意觉得很不自在，就提出来要先走了。沈庄倒想让她多留一会，可是庄意觉得，与其让他没话找话的和她聊天，还不如她先走呢。也不是她不愿意和他说话，只是她觉得她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毫无顾忌地聊天的地步。再说了，她们两个人有很大的差距，如果她不顾身份地和他乱开玩笑，他也许会反感的。其实，在庄意的内心里，她是多么地渴望和他独处、和他说话。可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那样做。
　　春节过完了，新的一年又该忙碌了。庄意还像去年一样，每天凌晨起来打豆浆，天刚亮就要出摊。飞儿是一到周末就帮一下庄意的忙。庄意是锻炼出来了，一个白色的泡沫箱子，里面装着半箱豆浆，庄意可以蹬蹬蹬从六楼就快步走了下来。用桶装的豆浆，她一手拎一桶中途不用歇，一口气就能搬到楼下。每天一大早，庄意就得来回三、四趟才能把东西都搬到楼底下。
　　过了春节，紧接着就到一个洋节了，那就是情人节。庄意以前在大学里面也过过两次情人节，但是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过过了。飞儿好像很早就开始打算怎么过情人节了，她还给宋曾在网上买了一条围巾，说是情人节的礼物，准备送给他。
　　情人节那天是星期五，白天还要上班呢。情人节前一天晚上，飞儿睡觉前还嘟囔，“唉，在中国，这么多人都在过情人节，国家也没说弄个法定假日什么的，一点都不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