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八十四章 赵小娟再次慷慨陈词

　　山高皇帝远，自己又不在跟前，万一儿子脑子一热，真地把肾捐献出来了，到那个时候，那可就是再说啥也都晚了，郭老根在心里盘算到。这个生意精，该出钱的时候，还真地是很大方呢。
　　“那你就明天给汇过来吧，银行帐号是：深圳工商银行，宝山路分行，8422016518556532598，要是明天中午还没有到帐，那我可就只有去捐肾了。”郭强一口气把自己的帐号都说出来了，他怕老爸再有什么变卦，就以下最后通牒似的口吻说道。
　　“唉，看你这孩子，这样弄不是要了我的命嘛。你再把那个帐号跟我说一遍。”郭老根无奈地叹息着，很是顺从地说道。
　　“好，你记好了，深圳工商银行，宝山路分行，8422016518556532598。”郭强把帐号又跟老爸重复了一遍。
　　“好，我记住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办，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郭老根乖乖地答应着，把郭强的帐号又复读了一遍，认真地记下了。
　　“我妈身体最近还好吧？”说完了正事，郭强又亲切地问道。
　　“好，好，我们都好着呢，只要你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郭老根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也没有别的事了，挂了吧。”郭强如释重负地说道。
　　“好，挂了吧。”郭老根也觉得没啥要说得了，就随口对儿子说道。
　　
　　郭强挂掉老爸的电话，顿时来了精神，他挺直了腰板，马上又给刘倩打了一通电话，把这一惊人的消息在第一时间通报给自己的心上人。得到刘倩的温情表扬后，他也潇洒地拦了一辆出租车，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的公寓。
　　与郭强在医院门口怒冲冲地分手后，刘倩耐着性子，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进行着。医院里说服了哥哥，打消了哥哥有涉嫌让人赎罪的排斥心理；跟刘教授最后一次详细咨询了手术的风险及手术后的后遗症问题；定下了手术的大致时机；手术费用上虽然还有六万元的缺口，但也不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就算万一郭强不能从那位死扣的老爸手中弄来钱，她这位财务部长也可以在公司的帐上先挪用一下，尽管有些违犯财经纪律，但有王总分管，料也不会能有多大的问题，她这样思忖着，继续着自己的计划——再找小娟姐姐好好地谈上一次。
　　尽管为抢救刘伟的生命，兑现自己曾经在刘伟亡父坟前暗暗许下的承诺，自己是义无反顾，从来都没动摇过。但刘教授那迟疑的目光，极不情愿的神情，还是在赵小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像，特别是那最后的有关捐献的法律条文，自己是人生第一次遇到，怎么着都感觉是像立生死状似的，难道真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吗？老天真地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刘伟的生命，要自己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赎回自己为刘家带来的灾难吗？就要真地施行捐献移植手术了，赵小娟几天来，一有空闲就会这样想。真自私，甚至有点卑鄙，每当有了这样的想法，赵小娟马上就会这样在心里自己责骂自己，自己的生命都是人家给的，现在就是把生命再还给人家，才算是公平的补偿，是一对一的交换，你还有什么亏吃，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生命是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没有了生命你便没有了一切，什么美好的前程，甜蜜的爱情，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万一因一时的冲动，做出错误的决定，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就现在自己身上一件东西不少，王维还总是对自己不热不冷的，万一要是再因此再落下个什么毛病，王维将会怎样看待自己你？尽管自己在征求王维的意见时，他也大大方方地说道自己的事自己作主，但若真地这么做了，他到底会怎么想呢？看他说话时的眼神，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这样说到底是真地尊重自己的选择，还是为今后的分手找个正当的理由呢？每当考虑到如果手术不成功，会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后遗症，赵小娟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王维，想象着王维将会怎样看待自己。这捐不捐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王维也深爱着你，你是他生活乃至他生命的一部分，你为他活着，你的一切都属于他，但你也要分清个先来后到，要是没有人家舍命相救，那会有你的今天，你又能知道王维是谁，还奢谈什么爱情？你所以能有今天，差不多是用人家两条命才换来的，刘伯伯是当场就死掉了的，刘伟也是当场撞昏，也算是死过了一次的，人家用两条命保住了你的一条命，别说是让你捐出一个肾，就是真地捐出一条命，也是便宜你啦。每当赵小娟想到王维时，心中马上就会出现另一个自己。
　　
　　工作起来的时候还好，只有是一有闲暇，赵小娟心中就会有两个对立着的自己。已近年底，王维总有开不完的会，应付不完的应酬。这几天王维又外出搞什么厂商联谊会去了，接下来又是一年一度的银行企业联谊会，估计元旦以前是不会回来得了。赵小娟坐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手拿遥控器，毫无目的地频频换着频道，希望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平静下来，沉醉其中的节目，以抚慰自己矛盾的心情，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宁静。
　　“叮咚，叮咚。”就在自己矛盾重重，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不住地胡思乱想之际，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不会是刘倩吧？她这几天可能是也累坏了呀，赵小娟胡乱地猜想着，趿拉上拖鞋，小心地拉开了房门。
　　“真地是你啊，真是想谁就是谁，我正想着，这么晚了，一准会是你，还真是想对了。”赵小娟拉开了房门，一眼看见刘倩满脸疲惫地站在门口，还急促地喘粗气，就开口说道。
　　“怎么就会想到一准是我呢，说不定还会是王总来看你呢。”刘倩看着赵小娟满脸欣喜的样子，稍稍喘了一口气说道。
　　“他？怎么可能呢，说是外出去开什么厂商联谊会去了，年底前不会回来的。”赵小娟抱怨着说道。
　　“是吗？我这几天净往医院跑了，也没顾上见他一面。”刘倩有点惊奇，含着三分的歉意说道。
　　“他有什么好见的呀，赶快进来，坐下歇歇吧，医院那边都安排得怎么样了？”赵小娟看着刘倩不知道怎么着好了的样子，就嘻嘻地笑着说道。
　　“汇报汇报工作，另外，也当面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要因此影响了你们的关系，要是那样，我哥才更不会接受你的捐献呢。”刘倩一面往屋里走，一面有些客气地说道。
　　“哎，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他能有什么意见，腰子长在我身上，他还能怎么样？”赵小娟看着刘倩无拘无束地在沙发上坐了，就一面给刘倩倒了一杯水，一面笑呵呵地说道。
　　“医院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刘教授做了好几手准备，我哥的工作也做通了，就是亏了你了。”刘倩接过赵小娟递过来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两口说道。
　　“看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向姐姐施压来了，怕姐姐临阵脱逃不是？”赵小娟戏谑地向刘倩嗔道。
　　“可是一点也没有那个意思啊，姐姐，我是说真话呢。换了我是你，能不能做到像你这样，还真地很难说呢，将心比心，我说的可真真地全是心里话啊。”刘倩很是动情地说道，连姐姐前面的小娟也去掉了。
　　“嗯，你要是这样说，那我也给你说实话吧，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像古人那样结草衔环的事我也做不到。和你一样，我也是在名利场上追逐拼搏的小女子，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在努力地拼打，我也害怕失去爱情，失去生命。虽然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心里也不是很踏实，有时也处在矛盾中，甚至有时候还想到反悔。”赵小娟说道这里，故意停了一下，她想看看刘倩的反映。
　　刘倩认真地听着，显示出惊奇的表情，怔怔地望着赵小娟，期待着她的下文。心想：不会是真地反悔了吧，我哥的命可是全系在你身上了啊。
　　赵小娟看到刘倩有点惊奇的样子，又继续接着说道：“可是，当我一有这样的想法时，我就会想到倒在血泊中的刘伯伯，和躺在担架上急救的刘伟哥。说实在的，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刘伟哥，而是另外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其他人，或许我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决不是说我有多么高尚，多么无私，多么博爱。而是出于知恩图报的本能，是生我养我的父母给了我这样的本能，是生我养我的那块黄土地，还有滋润了那块黄土地的黄河水赋予了我这样的本能。我不是在做善事，而是在赎罪，在报恩。我想，人活着是要有底线的，什么样的事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该做，什么样的事能做，什么样的事不能做，什么样的事可做可不做，什么样的事必须做，这一切都是要有原则的。为刘伟哥捐肾这件事，我必须要这么着做，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将失去我自己心中做人的准则，不用别人来怎么评价我，我自己就根本无法原谅我自己。现在我心里虽然有时还会很矛盾，甚至还会本能的衡量得失，但是，如果我现在不这么着做，剩下的时间我将会在无限的悔恨与自责中度过，或许根本就无法在自己的心里活下去。”赵小娟显然是越说越激动了，语言也表现出明显的哲理，语气也十分的自信与坚定。慷慨激昂地说出了这一大段话，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真诚而又坚定的目光。
　　刘倩显示是被赵小娟这段发自内心的话给深深地打动了，平时口齿伶俐的她，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眼睛里浸着泪花，深情地叫了一声：“小娟姐！”然后，又一头扑向赵小娟怀里，附在她身上哽咽着抽泣起来。是激动，是感谢，是幸福，刘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感谢小娟姐姐，还是感谢老爸的在天之灵；是应该感谢哥哥自己，还是应该感谢那奔腾不息的黄河！还是为了这几个月来辛勤的奔波终于有了这可喜的结果，刘倩悲喜交集，一任多情的热泪在自己脸上流淌着……
　　看到刘倩附在自己身上，身体微微地起伏着，赵小娟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她了。她又把头附在刘倩肩上，双手揽住刘倩，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就这样紧紧地依偎着……
　　
　　良久，直到刘倩的手机响了，两个人才轻轻地分开。电话是郭强打来的，就是郭强在得到老爸的承诺后，向刘倩报喜的电话。听了郭强的汇报，手术费的难题终于解决了，像是又打开了一扇窗子似的，刘倩心里又多了一份敞亮。刚刚听完小娟姐姐的一席肺腑之言，接着，又收到郭强筹款到手的消息，刘倩感觉自己浑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儿，刚才极度沮丧，疲惫的感觉瞬间一点也没有了，她就像困顿交加，刚刚从绝望的沙漠中走出来似的，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小娟姐姐，大恩不言谢，在这生死悠关的本能面前，不论你走出哪一步，妹妹都尊重你的选择！”刘倩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郑重地对赵小娟说道。
　　“好妹妹，谢谢你！有了你的理解和支持，我的信心更足了，就让我为了刘伟哥早日重新站起来，尽点我力所能及的奉献吧。”赵小娟也表情庄重地说道。
　　“小娟姐姐，那我就上楼了，上去好好洗洗，洗去这几天忙碌奔波的风尘，洗去所有的晦气，用一个崭新的我，去迎接一个生命的重生。”兴奋中的刘倩顿时来了诗意，豪迈地向赵小娟告别。
　　“嗯，看你，都快成诗人了！这么晚了，我就不留你啦，好好上去歇歇吧，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呢。”赵小娟看着刘倩兴奋的样子，跟刚进门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这鲜明的个性又淋漓尽致地在刘倩身上表现出来了，就又开玩笑似地说道。
　　“还不是被你刚才那慷慨激昂的讲演给感染得吗？好了，不说啦，你也早点收拾了休息吧。”刘倩说着，拿起自己的小手包就向外走。
　　“好，你上楼去吧，我也不送你啦。”赵小娟也高兴地说道。被人理解的感觉直好，赵小娟看着刘倩走出自己的房门，感觉浑身地舒坦，她望着刘倩走上楼去的背景，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刘倩满怀豪情地走出了赵小娟的房门，像刚上足了发条的钟表似的，高跟鞋充满活力地敲击着脚下的楼梯，节奏清脆地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静静的夜幕里。